當流量和非議一起褪去,戰場上只剩下屈楚蕭一個人,審視的對象,變成了自己。

兩年前,電影《流浪地球》上映,一攬46.86億元票房,橫掃多項大獎,被譽爲“國產科幻電影開山之作”。

與掌聲同時到來的當然還有爭議,其中很大一部分集中在男主角劉啓身上。

“過度叛逆”、“天才人設”、“男主光環”……缺少細節的鋪陳,劉啓變成了一個很單薄的人。

兩年後,電影復映。《流浪地球:飛躍2020特別版》在原版基礎上增加了11分鐘44秒2幀新內容,導演郭帆像程序員修復bug一樣,彌補了原版的缺憾。

比如在車子被救援隊徵用後,多了一段交流機械手的戲碼,代表劉啓原本對機械設備就有所瞭解,這樣的瞭解出於對父親的思念,爲後來的“開掛行爲”埋下了伏筆。

據悉,此次影片發行爲惠民放映,票價不高於15元。發行方免除所有發行代理費用,發行收益將全部捐獻。

電影是一門遺憾的藝術。導演郭帆選擇公益放映的形式,也成全了作品留下的缺憾。

但是,電影兩次上映,男主角屈楚蕭的境遇已經換了天地,從冉冉升起的新星,到站在輿論的風口浪尖,短短2年,已讓人唏噓不已。

今年9月,屈楚蕭發佈了新歌《我有一顆墨綠色的石頭我把它打磨成討人喜歡的樣子它沒有感謝我也許是因爲它喜歡本來的模樣》,他表示“如果演員大部分時間是在發出角色的聲音,那唱歌纔是發出自己的聲音”。

就像歌中唱到的:

看膩了 總是好運的角色

謝幕吧 免得看輕自己

聽說了 爲你改編的故事

更狗血 更驚心動魄

在這個狗血故事的起初,他扮演着好運的角色。

2017年,《流浪地球》中“劉啓”一角的原定演員因故臨時辭演。按照劇本的設定,劉啓是一個25歲左右,玩世不恭、自由散漫、叛逆、衝動、好奇心強的男孩。能滿足這樣條件的男演員,在當下的演藝圈是稀缺資源。

救場如救火,屈楚蕭的出現,打破了僵局。

導演郭帆回憶起第一次見到屈楚蕭時的印象,“他是一個骨子裏邊有一股擰的、倔的勁兒的男孩。相貌上也是有這股勁兒的,這在當下的影視圈裏是比較少見的”。當初,製片人張寧在橫店“撿”到他時,也是出於對外形氣質一見鍾情。

彼時,屈楚蕭正在拍攝一部清裝戲,買咖啡時遇到了張寧,對方讓他把帽子摘了,拍了一張寸頭照給郭帆。

“這樣就給導演建議人了嗎?”屈楚蕭對這個劇組產生了懷疑。這樣的情緒,在他剛拿到劇本時,進一步加深,“這怎麼可能拍出來?中國人拍科幻片靠譜嗎?”像大多數人一樣,2019年以前,人們很難將硬科幻電影與一張張東方面孔聯繫在一起。

但是,當屈楚蕭第一次走進郭帆的工作室,看到一整面牆的概念設計和200多頁的PPT,他決定走進這場賭局。

後來人評價屈楚蕭的一夜成名是好資源的加持,但在當時,《流浪地球》是機遇還是浪費光陰,並不是左右他選擇的砝碼。

2017年5月26日,《流浪地球》在青島開機,整整4個月時間,對於演員來說,只有痛苦是不用演的。

製片人龔格爾說:“想的有多難,現實就有多難,一點幸運的成分都沒有。”

剛進組時,屈楚蕭和趙今麥(飾演妹妹韓朵朵)曾做過一個約定:每次開拍前穿着戲服小跑進場,比賽誰先跑到。

跑了沒幾次,兩人都發現穿着沉重的戲服,還沒跑到劇組,體力就全都耗盡了,於是彼此默契地放棄了約定。

在世界末日的設定下,演員需要穿戴的外骨骼裝甲超過40公斤,“拍幾條就得歇歇喘口氣,多堅持20秒都很難”。製片主任李寶泉爲了減輕演員的負擔,發明了龍門架,演員休息的時候可以掛在上面,把衣服吊起來。

因爲穿戴需要超過1個小時,演員們一天下來都不會輕易脫掉戲服,劇組發了成人紙尿褲以供方便。

全連體的裝甲無法透氣,道具的油漆味、膠味、日積月累的汗味混合在一起,有幾個演員直接吐在了自己的面罩上。

彼時,屈楚蕭曾經對老師劉天池描述自己的狀況“在片場只能趴着睡”。

“拍到第4個月,真的要抑鬱了,基本上都是天亮收工,倒下去睡幾個小時接着拍,每天見不着太陽。”最長的一次連續拍攝超過了30個時,每次開始之前,他都必須深深地攢一口氣,把掙扎和痛苦藏到鏡頭之外。

“大蕭非常刻苦也非常用功。電影《流浪地球》最後結局是,劉啓和妹妹掉下高架橋,整個3天的拍攝時間都是吊着威亞完成的。穿着沉重的戲服,既要照顧身體的不適,又要完成表演。” 郭帆說。

雖然過程很艱難,但屈楚蕭一直心懷憧憬,拍攝間隙,他對製片人龔格爾說:“龔老師,我覺得我們在幹一件里程碑的事情。”

龔格爾接着他的話茬,說的卻是另外一件事:“大蕭,以後可能會有很多人誇你,跟你說這個行業也好,其他也好,你一定要在那個時候,一定要非常的警惕。警惕這些話,還有講這些話的人。”

一語成讖,流量爲王的時代,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故事還是發生了。

2020年11月26日,電影復映當天,屈楚蕭在微博上轉發了這則消息,收到了400多條評論,相較於同期走紅的男藝人,有很大差距。

其中一條高贊評論是:“一切都好像沒有變,但一切又已經變了。”

說話的是一位帶着“鐵粉”logo的粉絲,一路上看過來,一句話道盡了物是人非。

2019年2月17日,《流浪地球》上映13天,累計票房達到37億,橫空出世的屈楚蕭變得炙手可熱。

在那之前的幾天,身邊人告訴他,你的身份證信息30塊就可以買到,他不以爲然。後來,電話號碼也被泄露,他開始接到很多來歷不明的電話,直到一則短信騷擾讓他忍無可忍。

那天凌晨,他在自己的微博小號上連發2條,表示對私生行爲的抗議。

至此,事情還沒有變的糟糕,他甚至因爲直言不諱收穫了新的粉絲、得到諸多聲援。但是在接下來的回應當中,談及“idol”的話題,他的一番言論,激怒了很多人。

後來的日子,網友的回擊,讓一切失控。

成名之前,屈楚蕭是一個深度網友,在很多網絡平臺都留下了雪泥鴻爪,後來這些都成了他跌入谷底的加速器。

在網友的深挖之下,他多年前的言論被放在陽光下審視,激烈的表達和露骨的言辭像大字報一樣,貼滿整個互聯網。

職業屬性要求他必須讓渡和犧牲自己的部分隱私、規範自己的行爲,越是開放的時代,越是要對自己的言行負責。

謹言慎行,是他選擇站在鏡頭前所要履行的義務。

然而,忽如其來的流量將他推到公衆視野中央,猝不及防、狼狽不堪。

站在劇烈的人生轉折點上,他的問題暴露無遺。

身處困境,他也在不停地思考,老師劉天池說:“他還在找更有效的合作方式。”當流量和非議一起褪去,戰場上只剩下他一個人,審視的對象,變成了自己。

11月1日,屈楚蕭出現在了於千島湖舉辦的STC鐵人三項賽,完成了游泳1.5km、騎行40km、跑步10km的全部賽程,成爲大陸第一個完賽標鐵(即奧運會標準競賽距離鐵人三項)的藝人。

在此之前,他沒有相關運動經歷、“遊25米都費勁”、3個多月前剛剛經歷鎖骨骨折、從開始訓練到比賽當日只有短短6周時間(一般人需要6個月),他的教練曾經以爲這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之所以會選擇鐵人三項,他說:“這項運動的對手是自己,只有自己。”過程中,他幾次萌生退意,但還是遊過深不見底的湖,翻越一個又一個陡坡,碼錶一分一秒變化,雙腳越來越沉重……

3小時57分13秒,他衝過了終點線。

那一刻,或許也標誌着他真正戰勝了自己,因爲在更早幾天的一次電臺節目中,他說:“既然無法改變,那就想辦法共處。”

人生如戲,但戲不可如人生。曾經的他在現實世界裏像叛逆的劉啓一樣橫衝直撞,想要表達自己的觀點,但如今他只希望“保護角色,讓角色是完整的”。

他把從前的自己定格在了那裏。但是,過去的一切就像他在歌中唱的“時間無法返航”,他的追逐與過錯,也同樣被定格,無論是爭議,還是冷遇。

在《流浪地球》的復映海報上,印着一行文字:時間會獎勵勇往直前的我們。

從人們視線中轉身,他出現在沙漠導演的電影《我要我們在一起》,再一次剃了寸頭,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在韓青導演的電視劇《古董局中局之掠寶清單》中,飾演傳奇國寶守護者許一城。

改編自大熱手遊“陰陽師”的電影《侍神令》中,也有他的身影。

或許,人們可以用更長遠的目光審視他。

在參加鐵人三項之前,屈楚蕭曾經很害怕在湖裏游泳,“泳池裏視線很清楚,但公開水域會感到非常不安全。”

多次嘗試後,他逐漸掌握呼吸的節奏。人生亦然,只要沒有停止前進,即使是不斷試錯,每一次嘗試也會排除一個錯誤答案。

兩年間,成長的羈絆 都被鏡頭無限放大,收穫也更加豐厚,他說:

“雲上不見得有多麼多彩的風景……我的油門沒有松,路看起來坎坷,但前路的風景我們都應該去探索,不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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