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9月至1949年1月,解放軍連續取得遼瀋、平津、淮海三大戰役的勝利,國民黨嫡系主力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全國局勢發生了根本性的扭轉。三大戰役後,解放軍進行了全軍大整編,彭德懷所領導的西北野戰軍改編爲第一野戰軍,開始了其解放大西北的偉大征程。

在西北,盤踞有三大勢力,他們分別是中央軍嫡系的胡宗南集團,“寧馬”首領馬鴻逵和“青馬”首領馬步芳。其中,馬步芳尤其讓我們耳熟能詳。

馬步芳,名義上從屬於國民黨軍,實際上是具有相當獨立性的軍閥,其淵源可以追溯到19世紀70年代的白彥虎叛亂。反動、血腥、野蠻、殘暴,是馬步芳匪軍最大的特點。

在很多歷史愛好者眼裏,馬步芳的實力非同小可,甚至可以比擬國民黨的精銳。畢竟1936年西路軍的慘禍,實在令人印象深刻。20世紀30年代,中國新軍閥林立。而馬步芳的軍隊,在各軍閥中,都算是相當特殊的。

西北地區,地廣人稀,出產優質戰馬。因此馬步芳便以此爲基礎,建立了一支精幹的騎兵。一方面,馬步芳的部下大多姓馬;另一方面,馬步芳的兵大多騎馬。因此“青馬”,又被我們俗稱爲“馬家軍”。

在與西路軍的作戰中,馬步芳的“馬家軍”展現了驚人的兇悍和殘忍。在進入新疆的過程中,必然要經過河西走廊,而該走廊峯腰部東起涼州、西到高臺、北臨沙漠,南對祁連山,人煙稀少、地勢平曠,無險可守。而西路軍主要以步兵爲主,裝備低劣,缺衣少糧更缺乏彈藥。自動武器的缺乏,使西路軍難以應對馬步芳騎兵的追擊。

因此在作戰中,西路軍被輕捷、快速的馬家軍追得精疲力盡,雖然英勇戰鬥,但仍因兵種剋制,導致重大損失。最終,西路軍幾乎全軍覆沒,許多紅軍戰士被殺或被俘,其慘烈之像,筆者真是不忍記載。

可以說,馬步芳和我軍結下了深仇大恨。而這個仇,我軍不能不報。而三大戰役之後,向馬家軍復仇的時機終於成熟了。

在很多歷史愛好者眼裏,“青馬”戰鬥力很強,甚至比中央軍嫡系還要強。但實際上,這是認識上的誤區。西路軍的覆滅,並不能說明“青馬”的強大。西路軍的失敗,是因爲紅軍不熟悉西北地形特點,不熟悉當地的民情,同時也有戰術上的失誤。如果換個主場,馬家軍根本就不可能是紅軍的對手。

而到了解放戰爭時期,我軍的人數、軍事素質和武器裝備均已不可與當年同日而語。相比於其他野戰軍,第一野戰軍的裝備算是比較差的。然而相比之下,馬家軍的武器還要更加糟糕。火炮少、彈藥缺,炮兵技術還奇差無比。

作爲馬家軍王牌的82師,才20多門炮,分爲57毫米戰防炮、75毫米山炮、105毫米榴彈炮三大種類。82毫米這種團、營級的火炮,在馬家軍隊伍里居然是師屬火炮,其火力之貧弱,是可見一斑的。

然而即便如此,驕橫的馬步芳,卻對我軍有着相當的優越感。首先,他確實擊敗過我軍,甚至西北野戰軍在他手下,也喫過幾次虧;另一方面,馬步芳愚蠢地相信蔣介石的說辭,以爲第三次世界大戰即將爆發,堅持下來一定會有轉機。最後,馬步芳還有“寧馬”馬鴻逵、中央軍胡宗南在身後頂着。他相信,自己憑藉關中到隴右的天險,一定能守住自己的青海老巢。

而他那個上了幾天軍校,志大才疏的兒子馬繼援更加狂傲,他的目標可不只是守住西寧、割據西北那麼簡單,他還要東出潼關,和解放軍爭天下,簡直不知天高地厚到了極點。

正是這樣的驕橫,讓馬步芳利令智昏,選擇了一個下下之策,那就是傾盡主力防守蘭州,想將第一野戰軍擋在西寧之外,玩弄“禦敵於國門之外”的把戲。

然而實際情況卻如何呢?首先,第三次世界大戰根本打不起來,美蘇也不願意打;其次,國民黨一向是友軍有難,不動如山。

就是因爲相信友軍,張靈甫、黃百韜纔會被打得那麼慘。而馬步芳的所謂友軍,也實際和仇人沒什麼區別。馬步芳和馬鴻逵雖然沾親帶故,但是實際一向有矛盾。同時,馬步芳和胡宗南也不對付。雖然馬鴻逵和胡宗南答應得好好的,但是真要開戰,馬鴻逵和胡宗南只會看馬步芳的笑話,他們憑啥豁出力氣,幫自己潛在的對手保地盤呢?而歷史的發展,也證明了這一點。

相比於馬步芳的驕橫,毛澤東、彭德懷就要務實得多。1949年6月26日,毛澤東在給彭德懷等人的電報中再三強調:

“告訴楊得志,千萬不可輕視兩馬,否則必致喫虧!”

當年西路軍敗給馬家軍,何嘗不是因爲輕敵呢?如果不輕敵,解放軍斷沒有敗給馬家軍的道理。

雖然彭德懷脾氣火爆,極力想爲西路軍復仇,但絕對沒有爲仇恨所矇蔽雙眼。相反,從1948年5月西府隴東戰役開始,彭德懷就已經對“青馬”進行了細緻研究,發現馬家軍步騎各半,適合在高原作戰。而如今,馬步芳卻將主力放在蘭州,簡直是以己之短,攻我軍之長,愚蠢至極。

後來,彭德懷命張宗遜爲各軍團以上幹部開戰說明會,反覆講解“青馬”的作戰特點和部隊應注意的問題。以謹慎的態度對待驕兵,又在合適的條件下與馬家軍交戰,解放軍絕對沒有輸的道理。而事實也證明,馬家軍雖然兇猛彪悍甚至可以說是悍不畏死,但是西北野戰軍卻連一支小部隊也沒有損失。

1949年8月,蘭州戰役打響。馬步芳集中自己全部主力,一共約6萬餘人,可謂精銳並出。蘭州,是一座具有2000多年曆史的古城,它夾山帶水,地勢險要,背靠黃河,東南西三面環山,,尤其是東西長20公里的南山,是全城最大的屏障。抗戰時期,蘭州作爲大後方,構築了堅固的國防工事。解放戰爭時期,國民黨軍又修築了鋼筋水泥工事,並由馬家軍增修了大量堡壘,俯視着通向城內的環山公路和各主要陣地,外斜面有環形人工削壁1到2道,高6到10米。各戰壕之間,又埋設了大量地雷和鐵絲網。馬步芳滿以爲,憑藉蘭州險要的地勢和堅固的防線,必能讓解放軍鎩羽而歸。馬繼援揚言蘭州是“攻不破的鐵城”。

然而事實真的如此嗎?答案是否定的。

通過前文,大家應該也知道,馬步芳的部隊以騎兵出名,更適合以青海廣闊的原野爲依託,進行流運動戰。而要進行防禦性質的陣地戰,化騎爲步的馬家軍是根本不夠看的。

胸無點墨的馬步芳不懂防禦戰,因此在蘭州犯下兵家大忌。他將自己最強的82軍擺在防禦前沿。而真正的防禦戰,應該採取“田忌賽馬”的策略,以弱兵依託防禦工事消磨攻方的銳勢,同時以主力作爲反攻預備隊。等攻方出現疲敝,再一舉反推。而馬步芳卻反其道而行之,這一舉措最終決定了他的徹底失敗。

馬步芳有失誤,但並不等於蘭州就容易攻打。馬家軍每個連都配備有神職人員,利用他們使用宗教狂熱鼓動士兵作戰。因此馬家軍打起仗來從來死戰不退。和其他國民黨士兵不一樣,馬家軍特別喜歡近戰和肉搏。甚至有老戰士認爲,馬匪比日本人還兇悍。

在初攻蘭州時,我軍確實在蘭州外圍陣地喫了些虧,畢竟蘭州的防禦做得確實挺好,傷亡很大。彭德懷見強攻不成,立即改變戰術,以第一兵團爲主力,向蘭州西部的臨夏發動進攻。到了8月23日,第一兵團已經攻佔康樂、寧定、臨夏、永靖等地,殲滅1476名馬匪。就這樣,蘭州右翼受到嚴重威脅,而馬步芳老巢西寧也進入了我軍攻擊範圍之內

馬步芳發現第一兵團正在臨夏地區修建船筏,準備北渡黃河,與第2、第19兵團夾擊蘭州。馬步芳一方面擔心蘭州失守,另一方面也害怕自己老巢被我軍給端掉。於是,他又使出一昏招——抽調部分蘭州守軍加強西寧的防禦力量。而這一舉措不僅沒保住西寧,反而削弱了蘭州的防禦力量。

彭德懷見正面進攻受挫,於是舉辦了軍事民主會議,改變了進攻策略。彭德懷發現馬家軍把主力置於 南山,北面的黃河鐵橋則是唯一的撤退道路。彭德懷據此斷定,攻佔南山是解放蘭州的重點,奪取黃河鐵橋則可全殲敵人。

8月25日拂曉,解放軍經過周密部署,對蘭州發動了總攻,而攻擊部隊的主要方向,定在了蘭州城西南十餘里的沈家嶺。沈家嶺高地,被稱爲“蘭州鎖鑰”,要攻取蘭州,必要先砸爛這道“鎖”。

解放軍的攻勢如同海嘯一般,憑藉馬步芳手上那點破銅爛鐵,根本無法阻擋。馬步芳深知,沈家嶺高地一旦被破,自己幾十年的經營便會毀於一旦。爲了增加火力,馬步芳想出一個歪招——“沒良心炮”。

沒良心炮,是我軍工兵聶佩璋發明的一種簡易火器,也叫“飛雷炮”。在《大決戰》中,許多觀衆都對這種奇異武器的印象非常深刻。其構造十分簡單,但威力卻出奇的大。說白了,就是一種大型“二踢腿”。用一個汽油桶做炮身,桶上用鐵箍加強強度,底部用厚棗木封死。然後在棗木上挖出拋射藥室並鑽孔以安裝引燃拋射藥的導火索。裝填火藥後,可以用來發射炸藥包,射程可達300餘米。

這種拋射筒,曾很大程度彌補了我軍火炮的不足。在淮海戰役中,“飛雷炮”將國民黨軍轟得相當慘,其威力之大,甚至能把敵人活活震死。一時間,國民黨軍以爲我軍擁有大口徑火炮。因此“飛雷炮”被猶如驚弓之鳥的國民黨俘虜稱爲“沒良心炮”。相比於“飛雷炮”的舊稱,“沒良心炮”反而更加出名。

對於國民黨中央軍來說,“沒良心炮”雖然有威力,但比起真正的美製重炮,完全是不夠看的。然而對於武器低劣的馬家軍來說,卻是不可多得的利器。因此,在沈家嶺,馬步芳大量山寨了我軍的“沒良心炮”,試圖擋住我軍的攻擊之潮。

但令人發笑的是,馬步芳的自作聰明最終弄巧成拙。這是因爲“沒良心炮”雖然威力巨大,但畢竟只是一種臨時武器,非常不可靠,很容易出現自爆。發射時,要慎之又慎。在淮海戰役中,“沒良心炮”之所以能發揮作用,也是因爲有我軍遠程火炮的支援,壓制了敵人的炮兵。因此,我軍官兵才能從容發射“沒良心炮”,避免了炸膛的後果。

然而在沈家嶺之戰中,馬家軍的火炮被我軍完全壓制,部署在陣地上的“沒良心炮”不是被炮火所摧毀,就是難以發射。有些不要命的馬家軍官兵試圖冒死發射炮彈,但是在這樣危險的環境下完成繁重的裝填工作,難免忙中出錯。因此,馬家軍的“沒良心炮”紛紛炸膛,反而把自己炸得血肉橫飛。

“沒良心炮”失效,我軍官兵勇敢地衝上沈家嶺高地,與馬家軍短兵相接。馬家軍官兵光着膀子,舉着大刀,猶如咆哮的野獸一般衝向我軍。然而他們的蠻勇,註定不是真正英勇的對手。因爲我們的英勇建立在解放全中國的理想之上,而馬家軍的蠻勇完全就是獸性的衝動。獸性如何敵得過人性?

25日13點,馬家軍全線崩潰,馬繼援拋下部隊,帶着金條、大洋落荒而逃。至於準備西逃河西走廊的馬將軍殘部,則被穿插到黃河中山橋的第7師第19團3營8連堵個正着。機槍、衝鋒槍交織成密集的火網,蜂擁而來的馬家軍被打倒一片……

8月26日10時,蘭州城的殘敵被肅清,馬匪屍橫遍野。如果西路軍的董振堂軍長、孫玉清軍長以下7000西路軍戰士泉下有知,終於可以瞑目了。

蘭州解放後,“青馬”主力徹底被消滅。不久後,第一野戰軍又不費吹灰之力地解放了青海。倉皇間,馬步芳乘機潛逃。或許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手刃此賊。

值得一提的是,由於“馬家軍”官兵積惡已久。他們從蘭州慘敗的震撼中緩過勁來後,竟然將我軍的寬大視爲軟弱可欺,再次串聯試圖反叛。面對這些冥頑不靈、沾滿西路軍鮮血的惡匪,人民的專政機器自然不會手軟!最終,囂張一時的馬家軍,終於被掃進了歷史的垃圾堆。深受馬家軍肆虐的青甘兩省人民,終於獲得瞭解放。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