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故事的主題是

柯潔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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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肅社會議題持續輸出機制缺失,是當前公衆討論環境一大特點。

最近大連又爆發了局部疫情,同時又發生了隱私泄露事件。確診患者的證件號碼、聯繫方式等私人信息在社交媒體廣泛流傳。患者家屬稱,上百個陌生電話不間斷打進患者手機,還有短信惡語攻擊,已經嚴重地影響了他們的正常生活。“我們是病毒的受害者,沒想到又遭到了網絡人肉這樣的二次傷害。”

從上海,到成都,再到如今的大連,隱私泄露和網絡暴力似乎成爲每次局部疫情的固定話題,而固定話題下面則免不了義憤填膺奔走呼號的網友。隱私泄露、網絡暴力、批判暴力,這樣的循環已經屢見不鮮。不過,隱私泄露並不只存在於被曝光的患者身上,網絡暴力只是權力霸凌的次生災害,我們平時就已經處在零隱私狀態,這早該成爲一種社會共識。

但遺憾的是,只有當“成都女孩”出現時,隱私的問題纔會被拿到檯面上議論。這導致問題從沒有得到真正解決,反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了。公衆的力量更準確來說是一種“事件公衆”的力量。“事件公衆”的特點是隻有在特殊事件中才會關注基本問題。

“一哄而上,一鬨而散”是衆多公共討論的發展邏輯。所以“事件公衆”很難形成對公共議題的持續關注,而只是陷入對某一議題不斷爆發與沉寂的循環。疾風驟雨而來,潤物無聲而去,這是“事件公衆”的侷限。

2

是什麼擠開了嚴肅公共議題的持續討論,而讓公衆成爲一種“事件公衆”?有一種答案是娛樂新聞熱點。比如當下的一些熱門議題,百名編劇聯名抵制郭敬明於正抄襲,熱播劇《大秦賦》以及暴秦強秦的爭議,還有“甜野男孩”丁真和丁真的馬,小馬珍珠儼然成爲微博大V,會發微博,會寫評論,還會教導網友們“多一種世界觀,就多一條呼吸的路”。這些新聞熱點和議題像一針又一針致幻劑,不斷投餵着公衆在小小屏幕前的注意力。

娛樂熱點的泛濫是一種結果,而帶來這種結果的原因更值得關注。在議程設置的流程中,權力與平臺能輕易把控審覈和分發兩個關鍵環節,從而共同塑造新聞熱點的投餵機制。它能決定哪些事情是可以看到的,哪些事情是無法看到的,哪些議題是可以廣泛討論的,哪些議題是需要一筆帶過的。信息的選擇性投餵使得公衆成爲正襟危坐在電視機前的小朋友,只能看着屏幕上的幼稚片一幀一幀地跳,手裏卻沒有換臺的遙控器,久而久之甚至忘記了遙控器。

嚴絲合縫的投餵機制帶來的是娛樂熱點的盛行,這很容易讓人想到波茲曼所言的“娛樂至死”,但和波茲曼不同的是,這種娛樂至死的原因不是信息的泛濫,而是信息的選擇性氾濫。這種選擇性一方面造成嚴肅公共議題的缺失,帶來現實和網絡的巨大落差,另一方面也動搖了基本的一些價值判斷。於是就有了“柯潔之問”,三十九條人命還沒有豪門生子重要麼?爲什麼娛樂新聞往往比嚴肅新聞更受關注?

3

需要指出的是,嚴肅公共議題缺失的原因並不完全是娛樂至死,其背後還有公共媒體的缺失。這一點可以從好萊塢和《紐約時報》的共存中推斷而來。雖然好萊塢不斷氾濫着娛樂信息,推特油管不斷製造着新的娛樂熱點,但這並沒有妨礙《紐約時報》之類的媒體存在,嚴肅媒體仍能持續生產嚴肅公共議題,並在公共討論中佔據一席之地。

公共媒體的缺失的現實很容易被社交媒體“衆生皆媒”的假象所遮蔽。比如有人曾說現在的局面比以前好多了,微博可以辦案,朋友圈可以曝光,自媒體也很發達,很多話都可以講出來,很多事可以拿來討論。前段時間的弦子訴朱軍案,就有許多“大V”做了詳細的報道和評論,使得事件有一些傳播和推進。

但這種傳播是極有限的,只是一種呈點狀分佈的,冒泡式的傳播,就像水缸的葫蘆和瓢,雖然偶爾可以浮上來,但被按下去總是很輕易。公共媒體的缺失不僅是嚴肅公共議題的缺失,更重要的是嚴肅議題持續生產機制的缺失。從公共媒體的視角來看,有網友在原油寶事件中說的那番話就變得很好理解:平時最討厭《新京報》了,但當《新京報》記者找上門時,都快高興哭了。

丁真的馬馱着我們越走越遠,這就是“柯潔之問”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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