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凱碩：和中國打交道，美國還缺點戰略思維

[文/馬凱碩 復旦大學中國研究院春秋高級研究員 譯/觀察者網 趙珺婕]

喬·拜登被捆住了雙手。即使他想改變路線，對中國採取更加溫和或漸進的政策，他也做不到。在美國政體中，兩黨派已經形成了針對中國的廣泛共識。唐納德·特朗普（Donald Trump）獲得了超過7000萬張選票，共和黨拿下衆議院，因此共和黨人不會感到受挫。他們依然有能力，如果拜登對中國表現出緩和態勢，他們就會猛烈抨擊。

因此，拜登必須對中國保持尖刻的言辭，他的講話必須堅持強硬路線。但是，在這種負面的公衆輿論之下，他必須尋找機會實現自己的一些關鍵目標，在疫情之後啓動美國經濟，並擺脫特朗普積累的牢固的共和黨基礎。如果他夠細心、精明和精打細算，他會發現，一個經濟上充滿活力的中國將提供其他國家無法提供的大量機會。

（圖源：中國日報）

特朗普與中國的貿易戰是完全錯誤的，特別是他說“貿易戰是好的，而且容易獲勝”。美國對中國的貿易逆差幾乎沒有下降，從2017年的3750億美元到2019年的3450億美元。有證據表明，中國的出口商通過將出口到美國的貨品轉移至越南等其他出口地，來對付這一制度。 因此，越南對美國的出口額從2018年的490億美元激增至2019年的670億美元。拜登最近在《外交事務》中寫道特朗普總統發動的貿易戰“不明智”，他說得很對。他還寫到：

“不顧現實的鴕鳥心態，一昧地避免任何貿易協議，是錯誤的做法。各國的貿易中，美國將變得可有可無。問題是，操縱貿易的規則誰來決定？誰能確保貿易政策能保護工人、環境、透明度和中產階級的工資？應該是美國去領導這一舉措，而不是中國。”

特朗普的貿易戰在許多方面對中國都是一個福音。大多數國家顯現出聚旗效應[注1]的趨勢，這加強了對中國的支持。同樣重要的是，這有助於觸發“雙循環”經濟的新戰略，這將減少中國經濟對美國經濟的依賴。所有這些本應該是可以預期的，但事實卻並非如此，這反映了我在《中國贏了嗎？》一書中強調的重點：美國與中國打交道的基本劣勢是缺乏全面的戰略。

精明的戰略思維可以幫助拜登，這裏有一個簡單的例子。特朗普的政治基礎中最脆弱的環節在農業部門。特朗普激烈的貿易戰使農民遭受了沉重打擊，美國對中國的農產品出口從2017年的190億美元下降到2019年的140億美元。特朗普試圖通過增加對農民的農業補貼緩解他們的困難，從2017年的近120億美元增加到2019年的超220億美元。

NPR報道，“根據幾位獨立經濟學家的研究，美國農業部支付給農民的錢大約是貿易戰中他們承受的實際損失的兩倍……成千上萬的農民每人得到了10萬美元以上。”《紐約時報》稱，“此外，包括民主黨和共和黨議員在內的批評者都認爲，小農被大部分救助計劃排除在外，而大型農場和一些外資農場則從中受益。”

在聯邦赤字從2016年的5850億美元激增至2019年的9840億美元之際，美國不顧當前的財政現實，反而增加基本補貼。美國對華農產品出口的潛在市場仍然巨大。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統計數據，說明了中國市場的增長速度：2000年，巴西向中國出口了10億美元；2020年，巴西每72小時出口10億美元，20年中增長了50倍。如果美國能夠像巴西一樣，快速增長對華出口量，美國農民將成爲拜登的狂熱支持者。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這可能是拜登的“特朗普路線牌”。

中國應該會樂於以增加進口美國農產品的方式，向拜登拋出橄欖枝，尤其是其正處於努力減少對澳大利亞農產品進口的依賴之際。當然，這必須是謹慎放鬆、逐步降級對華貿易戰的一部分。幸運的是，即使拜登因貿易戰降級而受到攻擊，但這對美國經濟有積極好處，特別是對諸如農業領域而言，這部分主要選民會擁護拜登。

與促進對華農產品出口不同，拜登將很難擺脫特朗普政府對中國技術出口的一些限制。一旦這樣做了，深層政府的鷹派會猛烈抨擊他。然而，保持對中國的強硬言論的同時，拜登可以採取一些象徵性的措施，對北京釋放巨大的善意，卻不會引起國內的政治動盪。

大多數美國人不知道特朗普政府已經向加拿大提出了引渡華爲創始人的女兒——孟晚舟的請求。來自華盛頓特區的一個小小的信號可能會鼓勵加拿大釋放她返回中國。拜登政府的潛在回報可能是巨大的，因爲中國政府被這一引渡請求深深傷害過，這使他們想起了曾經歷經苦難的屈辱時代，那個在中國領土上，西方法律域外適用的時代。

簡而言之，如果拜登政府試圖徹底重啓美國對華戰略，他們可能會開闢一條新路，在必要時向公衆展示政府的韌性和堅定性，同時爲美國經濟爭取具體利益，並剷除特朗普的政治基礎。

在此過程中，拜登政府也將會找到對中國更明智，更周到的戰略，該戰略將贏回美國的許多盟友和朋友。正如印度尼西亞前駐美國大使迪諾·賈拉勒（Dino Djalal）所說：“今天，東南亞人希望與美國和中國和睦相處。他們也希望美國和中國，至少在他們所在的地區能夠和睦相處。這是過分的要求嗎？” 他補充說：“我們不想陷入反華運動。”

注1：聚旗效應（英語：Rally ‘round the flag effect）是政治學和國際關係上的一個概念，指在國家面臨戰爭或是外交危機的時候，國家領導人或執政者能在一定期限內獲得很高的支持度，同時國內輿論會減少對政府施政的批判。此外，它還可以起到轉移國內注意力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