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他們需要的是有關團結和社會規則的規劃;而民族主義將會幫助這些年輕的國家解決它們面臨的嚴重的經濟困難。這將導致人們更容易接受與其非常古老的社會、宗教和家庭結構-其祖先所有由來已久的習慣,在伊斯蘭教的傳統主義中長期存在-相沖突的根本性改革,這種變革極有可能招致激烈的反應。

因爲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伊斯蘭都必須實行現代化,並在很大程度上採用西方的技術,後者現在已經成爲世界生活的根基:未來就建立在接受還是拒斥這一世界文明之上。強有力的傳統呼喚人們拒斥它,但民族主義的榮譽可能激起人們接受他們本能地表示拒斥的東西。

▲集市

人們往往否認伊斯蘭教具有進行如此巨大之變革所需要的機動靈活性。久而久之,以致衆多觀察家宣稱,由於其心靈、精神和文明“不可滲透”,“寧折不曲”,伊斯蘭將會發現,他們進行的各種各樣的現代化努力因而遇到了重重阻礙。這是事實嗎?實際上,伊斯蘭教已經接受了它自感包圍着它的現代世界的某些方面,而且可以接受得更多。基督教昔日這麼做時並非沒有猶豫,並非沒有衝突;不過最終它在適應過程中保存了其獨創性。

把伊斯蘭教視爲一個非同尋常的冥頑不化的宗教,認爲它完全缺乏靈活性,就是完全把它培育過的那麼多的異端置之不顧,忘在腦後。單單它們就證實了這一宗教的不安定,展現了扭曲的可能性。此外,《古蘭經》本身就向改革者顯現了一扇永遠打開的ijtihad之門。皮埃爾·龍多(PierreRondot)寫道:“據認爲先知預見到了《古蘭經》或索烏納(Sounna,傳統)未見指點的情況:在那種情況下,他建議人們通過類比(即qiyas)進行推理;假如這一點無法做到,那麼人們就要把其判斷和視野(或者光線)置於此前所有的基礎之上。

▲伊斯蘭教大教堂

個人進行闡釋的這一努力,即ijtihad,在後來穆斯林思想的發展中起了令人矚目的作用。在我們這個時代,改革運動非常明確地試圖重啓這扇門。”因爲所有的宗教都有自己的緊急出口。伊斯蘭教可以拖延或者反對變革,但它也可能受到影響,有可能發生轉變。鑽研日常現實的經濟學家一直對種種基於所謂穆斯林生活不可動搖的“事實”上的現成的、漫畫式的解釋表示不滿。他們認爲,真正的困難在於遠爲世俗的方面:這僅僅表現在所要進行改革的規模上。伊斯蘭世界已經落後西方世界200年,而這200年間西方發生的變化遠比自古希臘羅馬時代到18世紀2000多年間所發生的變化要多。伊斯蘭如何才能在短時間內花大力氣迎頭趕上?這將意味着控制住其非常古老的社會並重新塑造它。

但這是一個什麼樣的社會呀:農業依然貧瘠,沒有保障,工業在一個無法進入人口迅速增長的缺乏活力的大衆的生活併爲他們謀取財富的經濟中處於孤立無援的地位。進而言之,伊斯蘭世界中也存在着財閥,他們人數很少,卻有更強大的勢力。宗教信仰和傳統常常成爲特權階層捍衛他們自身利益的口實,以致某些社會像也門那樣保存着名副其實的“中世紀”特徵,像伊朗那樣保有封建特徵,或者像沙特阿拉伯那樣保持古風,儘管它們有石油,甚或可以說因爲有石油,它們才如此。

▲沙特阿拉伯婦女兒童

這些困難向改革家們的工作提出了嚴重挑戰,比如土耳其穆斯塔法·凱末爾非凡而殘忍的工作;敘利亞自卡賽姆以來與暴力相伴的改革;埃及以執拗固執爲特徵的納賽爾改革;以及突尼斯的布爾吉巴明智有效的工作。不管他們的性質或特性如何,它們都面臨類似的阻礙。他們進行的所有改革都要克服內存於穆斯林文明之中的形形色色的所謂禁忌;其中最大的、無可置疑的考驗是解放婦女,首先要做出這麼一種宣言,隨後這一過程要慢得多是落實。

廢除一夫多妻制,限制丈夫單方面廢除妻子的權利,取消婦女的面紗,允許女性上大學、就業和選舉,所有這些都是或將是至關重要的問題。在這些方面採取的措施表明改革並沒有失敗,但改革需要旗手,需要進行決定性的戰鬥。鬥爭將是多方面的。最大的危險來自於在種種誘惑、便利條件的吸引下,或在某種藉口(或者根本就沒有藉口)下利用政治局勢的緊迫性,做出偏離改革的舉措。理想?理想的技巧是一次只走一步,而且每一次都選擇具有根本意義的一步。但政治並不按照笛卡兒的定理運行。

▲接受教育的學生

僅僅經濟進步一項就要求伊斯蘭世界-就像對所有地區一樣-做出優先的、可能是排他性的政治努力。而在現實的世界中,這往往可能意味着在問題一出現時就加以解決,不管它們是新問題還是老問題。因而,所有這些以獨立爲自豪的國家,都因它們面臨的死衚衕而偏離其嚴格和狂熱的政治理想。它們易於受到各種不得不審慎應對的問題的影響:伊斯蘭和歐洲一樣豐富,它要說的東西並不少。伊斯蘭世界還有自己的青年,有自己急躁不安的大學生,他們倒不如說類似於法國1830年七月革命中的巴黎綜合工科學校學生。它有自己的軍人,他們像1939年以前拉丁美洲的軍人一樣精於起義和政變。

它有渴求權力的政治黨派,其政治家追求着自己的畫像到處張貼的蜃景,追求其演說的猛烈威力。他們不得不抬高自己的嗓門,以便蓋過世間喧囂的吵鬧。外國的利益顯然是存在的:比如法國在北非,英國在科威特和阿拉伯半島南部人口分佈稀疏的地區,美國在各個地區(它平靜地提供着自己的貸款和建議)以及蘇聯,它根據情況時而吝嗇,時而慷慨,但在這一廣袤的角力場所時刻保持着警惕。最後,在各個地區,社會革命都在展現着自己的色彩,表達着自己的願望,待機而起。歷史有着自己的風向。

在土耳其,1960年5月27日的軍事政變致使許多人希望推行早就期盼着的社會改革。在伊朗,第一次革命是自上而下進行的,其領導人既保守又具有現代思想;儘管面對年輕人、原教旨主義者、前首相摩薩臺博士(Mossadeqh)領導的派別和伊朗共產黨(leToudeh)的敵意反對,仍取得了某些進步。在約旦,一位勇敢的國王挺身而出,應對來自八方的危險。在黎巴嫩,在明智的時期,它試圖成爲近東的瑞士。在伊拉克,革命與其說是真實存在的,不如說是口頭上的,但庫爾德人問題一直是其深深的痛。

▲駐紮在當地的軍隊

在埃及,在敘利亞退出阿拉伯聯合共和國之後,國家着手推行某種形式的社會共產主義,並取得了部分成功,但這一成功可能恰恰證明是有害的·····爲了使這一畫面變得完整,我們還可以把處於焦慮不安之中的巴基斯坦補充進來,它對印度一直心存畏懼,現在看來比人們過去認爲的還要好鬥,而且它想控制克什米爾地區(leCachemir);另外還有野心勃勃的印度尼西亞,它受印度在果阿(Goa)的成功所鼓舞,想在荷屬幾內亞即伊利安島(Irian)建立其保護國。

最後還要加上心神不寧的整個北非,它在阿爾及利亞悲劇以大團圓收場後一直在躊躇着自己去走什麼樣的道路······所有這些焦慮都對伊斯蘭各國的政策產生了壓力,致使它們面臨突如其來的暴力事件,這些事件既大大傷害了自己,也傷害了鄰國。1961年富於激情的比塞大(Bizerte)事件給法國(該國是富國)和突尼斯(該國是窮國)造成了多麼大的傷害,誰又能估算得清呢?在那一危機中,比塞大到底是一場名副其實的爭端,還是對雙方都有傷害的虛榮?

▲發生戰亂

法國感到非常痛苦,因爲它認爲自己爲伊斯蘭做了許許多多的事(這顯然是真實的);伊斯蘭也感到痛苦,因爲它相信法國給予它的獨立是不完整的。確實,如果把其經濟如此迅速地委身於第三世界之列,那麼沒有一個國家是完全獨立的。不過,原宗主國對經濟的這種持續的依附狀態只負有部分責任。

結語

這一狀況還產生於別的具體的原因,包括伊斯蘭的過去,其自然資源的缺乏,以及人口出生率的不加節制。所有這一切都是嚴重的障礙,但並非沒有解救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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