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從付費聽歌到“蝦米之死”

本土音樂人:僅靠版稅很難維持生存


LongTravel樂隊。

 

阿修羅樂隊。

當聽到蝦米音樂將退出歷史舞臺的 消 息 後 ,Colorful Bar 和LongTravel 樂 隊經紀人葉比比的心裏頗爲難過。2012年,他讀高中時就開始用蝦米了。他欣賞這款APP的獨立與另類,因爲其開拓了自己的電子音樂視野。“也是在這裏,我構建了自己關於搖滾樂和電子樂在聽覺美學上的框架,以後再也用不到蝦米了,還是很傷感的。”

1月5日,蝦米音樂官方發佈公告,自1月5日10點起,蝦米停止賬號註冊、會員充值等,並開啓用戶個人資料與資產處理通道;2月5日0點起,蝦米將停止所有歌曲試聽、下載、評論;3 月 5日,蝦米將正式關閉服務器。

這段時間,封面新聞記者採訪了多位本土音樂人,他們的身份從前搖滾樂手到音樂廠牌主理人,從樂隊主唱再到樂隊經紀人,他們不僅聊到了“蝦米之死”會給音樂圈帶來的影響,亦涉及了音樂人通過平臺拿到的版稅收入等話題。很多樂迷都特別好奇,在付費音樂平臺上花錢聽歌,這些錢到底有多少會落入音樂人的口袋?他們給出的答案聽上去有些憂傷,就像蝦米黯然落幕那樣。

平臺優勝劣汰背後是版權之爭

蝦米音樂在“告別”公告裏深情地寫道:12年陪伴,說不出口的再見,和你們的美好故事會成爲最珍貴的記憶收藏於心。對於此次停服給大家造成的不便,我們深表歉意。未來,歡迎更多音樂人加入音螺(即“數字音樂新場景”),創作更多美好的音樂,讓更多的人聆聽。

Alex以前是阿修羅樂隊的貝斯手,現在是成都獨立音樂廠牌“自然現象”的主理人,他算是最早接觸蝦米的那批國內音樂人之一。“我應該是在2008年左右的時候開始用蝦米,因爲那個時候很多獨立音樂人,包括身邊的很多做音樂的朋友或者樂隊,都在蝦米上發佈自己的歌曲。蝦米有兩個地方很優秀,一個就是獨立音樂內容特別多,而且他們的尋光計劃對獨立音樂扶持很大;第二就是對歐西音樂的標籤做得特別好,你聽哪種音樂多,它就給你推送同類型的音樂。”

蝦米停服之後,會對在線付費音樂平臺帶來怎樣的影響?Alex認爲影響其實並不太大。“互聯網企業的競爭就是這麼殘忍,因爲大家只記得住第一名和第二名,在現在試聽收費3.0這種模式之下,越來越多歌手會選擇流量更大的平臺去發,流量數據對他們很重要。”

Alex表示,國內的音樂版權市場主要集中在騰訊網易上面,像蝦米這樣的平臺,無論是資金還是流量都相對較弱。葉比比也告訴封面新聞記者:“蝦米APP說到底也不過是一款互聯網產品,畢竟現在互聯網更新迭代這麼迅速,消失或者說被替代很正常。只不過對追求小而美的獨立音樂的部分資深音樂愛好者和樂迷來說,可能真的就缺少了精神家園。”

而在THE KEY樂隊主唱PK看來,蝦米被市場淘汰逃不過版權之爭,不過這對於大部分聽衆可能是好事。他說:“音樂版權更加集中於某一平臺,提高了我們聽音樂的便利性。從實際體驗看來,QQ音樂在這一波吸收新用戶的操作上贏了太多。未來可能就是騰訊和網易這兩大平臺角力的時代了。”

靠版稅賺錢 主流音樂藝人才能做到

PK除了是主唱,他還是音樂廠牌“稍安勿躁”的主理人,旗下有煙霧瀰漫雙眼、the Or和THE KEY三支樂隊。這些樂隊的歌曲在全球幾十個音樂平臺上都有發佈,其版稅收入以網易雲音樂爲例,主要以廣告分成、會員包、數字專輯、點播分成爲主。

可是讓人驚訝的是,雖然數據看上去很美,但目前PK打理的三支樂隊如果只靠版稅賺錢的話,很難維持生存。他稱,音樂人收入高低和流量是成正比的,樂隊流量高那版稅收入自然低不了。談到音樂人的版稅收入,葉比比拿喫飯做對比:“因爲我帶的是獨立樂隊,都很年輕,相當於剛起步階段。通過版稅賺錢,我覺得是主流音樂藝人和網紅歌手才能做到的事。儘管樂隊發展現在有模有樣,但每個月的版稅收入,可能就夠樂隊聚餐兩次。”

Alex的音樂廠牌“自然現象”名氣稍大,其旗下的樂隊和音樂人阿修羅、童黨、音速行星、Kirsty劉瑾睿在圈子裏也算耳熟能詳。他們的版稅收入要好點。Alex說:“平臺和音樂人的收入分成有好幾種模式,流量低的音樂人上傳歌曲後按照正常的流量分成,一般都是五五分成,還有一種平臺給音樂人預付版稅。”

Alex介紹,在2019年之前,廠牌旗下的音樂人按上述這種版稅分成很難支撐他們的全年開 銷。不過2019年到2020年,情況出現了轉機。當時廠牌跟網易和騰訊做了一些獨家合作,當有些專輯在平臺上獨家發佈後,平臺會單獨再給音樂人一筆費用,這樣就實現了盈利。“包括今年阿修羅樂隊的新專輯也會在騰訊獨家發行。”Alex說。

不想回到以前的“舊時光”

PK告訴封面新聞記者,現在全職做樂隊的音樂人真的不太多,如果沒有主業養活自己,可能早餓死了。“一支現在比較紅的樂隊,每個月的版稅收入大概3000元左右。不過這部分收入只能作爲排練費用,其他的日常開銷還要靠演出費用來維持。”

蝦米的“無疾而終”,能提供音樂人自由選擇的“陣地”又少了一個。葉比比希望目前運營的音樂平臺不是一味關注流量,在推薦網紅神曲的同時,也應有個積極且多元的聽歌環境。PK說:“我前些天還跟相關平臺負責人聊過幾句。他們目前主推還是中間流量的藝人,頭部大家都在搶。底層的音樂人大部分還是在自然生長。所以我們的希望不會帶來太多改變,自己好好做音樂吧。”

每逢節假日,各地都會有大量的音樂節,這也是許多樂隊和音樂人“創收”的渠道,不過在葉比比看來,小樂隊靠巡演和參加音樂節遠遠不能維持生存,大家基本都有其他工作或者“斜槓收入”,保證樂隊不解散可以一直玩下去。Alex也說:“對獨立音樂或是搖滾樂隊來說,只有一條路,就是不停地做巡演發專輯。不管你是多大牌的樂隊,只有這樣才能讓更多人看到你,纔會有機會登上更大的舞臺,比如說音樂節或是《樂夏》這樣的綜藝。”

雖然現在的音樂環境不太盡如人意,可封面新聞記者走訪的諸多音樂人還是看到了未來光明的一面。他們認爲,傳統的唱片業變成數字化付費點播,這是大勢所趨。PK稱,很多音樂人通過音樂平臺賺了錢,也降低了這個行業的門檻,讓更多人蔘與進來。“我個人對舊時光最大的懷念是以前會耐着性子聽一整張專輯,現在的便利性讓我沒耐心了。聽見不太好聽的就切了,所以我開始買黑膠了。”

葉比比說:“付費聽歌是好事。互聯網可以讓北上廣深大城市的人羣輕鬆聽到來自小縣城音樂人的作品,只要作品質量不差,就可以在全國範圍收穫聽衆,這是傳統唱片業做不到的事。因爲我們是95後年輕人,是隨着互聯網成長的一代,所以習以爲常了。” 封面新聞記者楊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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