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朋友大家好，今天我們來講個有溫度故事，叫“睡虎地木牘家書”，之所以說這個，是上期做《城南舊事》過程中有點感觸，時不時想起，以前看過的一篇文章“秦國士兵家書”。

1975年，湖北省雲夢縣睡虎地秦墓中，發現了大量竹簡、木牘，其中尤爲引人注目的，當屬兩名秦國士兵寫給家人的書信，這兩封家書，又叫睡虎地木牘家書。

睡虎地木牘家書是迄今爲止，中國發現的最早的家書實物，也是先秦時期，少有的底層百姓寫給家人的書信。

寫信的是一對親兄弟，一個叫黑夫，一個叫驚，兩封家書的收件人都是他們的大哥衷。

兩封家書黑夫前、驚在後，時間間隔很近。

背景大約是：秦楚之戰，公元前223年，秦始皇24年，嬴政不聽王翦滅楚需要六十萬大軍的意見，派李信率二十萬士兵攻打楚國，開始秦軍取得勝利，但是後方昌平君叛亂，李信回師平亂，結果被項燕尾隨其後，發動突襲擊潰秦軍，殺秦軍七都尉，黑夫和驚便是此次伐楚的秦國士兵，而且應該就是在這時候，一起歿於此戰。

家書發出地在淮陽，也就是現在的河南周口，收件地址則是湖北安陸。

據考證：淮陽是楚都郢被攻克之後，楚國的臨時都城。

安陸與淮陽之間山重水複，相距數百公里，對於古人而言，真真算得上天各一方了。

第一份家書，黑夫寫大哥衷

當時驚剛打完仗，從戰場上回來，在軍中和黑夫見面，信的開頭，他們先問候家人，再給家裏報平安，問候完切入重點，黑夫和驚異口同聲：媽，打錢！

大概是這麼說的：希望母親能給黑夫寄些錢來，再趕緊給做幾件夏天穿的衣服，速度要快，過段時間，黑夫要去攻打淮陽，錢能多給就多給點吧。

說完錢的事情，黑夫問家人，關於秦王封賞的事情落實了沒有？

黑夫說，收到信一定給我回信，一定要告訴我授爵文書到了沒，不管到沒到，一定要告訴我。

然後兩人開始絮絮叨叨的家長裏短，讓大哥代爲問候親朋好友們。

最後還特別提到了驚的新媳婦，叮囑她不要和老人置氣，家裏和睦一點。

通過黑夫的家書，我們可以看出，那時的秦軍，只提供軍糧和武器，不提供衣服，所以電視劇裏整齊劃一的那種，八成不可靠，當時戰場上的士兵們，應該都是自制皮膚，也不知道打起來怎麼區分。

再推的話，兵馬俑可能是秦始皇的儀仗隊，也可能是懶，模版少，幹活快。

還有一點比較有趣，在千年後的今天，我們一回想那個時候，多是秦始皇橫掃六合，併吞八荒，舉山河內外，皆匍匐腳下，真是壯哉啊！

可黑夫和驚的家書裏，他們對戰爭的描述一筆帶過，只用了一句“黑夫等直佐淮陽”，意思是，黑夫和其他秦國士兵即將攻打淮陽，世事難料，希望家裏人不要掛念。

黑夫和驚對自己參與的戰爭漠不關心，這或許就是底層官兵吧！畢竟，他們連自己的命運都決定不了，關心戰爭又有何用？倒不如關心關心遠方的親人，讓他們少受戰爭之苦。

衣服都不發，工資也沒有，秦國士兵打仗的動力：軍功！獲得軍功，家人可以享受更多優厚的待遇。

在睡虎地4號墓，衷的墓地裏，就有各類的青銅器、陶器等等，這些東西，在物資匱乏的古代，可以看作是一種階級象徵，說明黑夫和驚兩個人，在戰場上是立下了一些軍功的。

在第一份家書字裏行間，黑夫和驚在錢的事情上，還比較從容能應對，像做夏衣的那段，讓老母親對比下價格，老家貴就直接寄錢來，自己在這邊做。

但不知道爲什麼，黑夫的家書寄出去後，家人收到了信但沒有打錢，到了第二份家書裏，事態急轉直下。

第二份家書，驚寫給大哥衷

當時他們已經攻下了淮陽，淮陽城裏盜賊橫行，楚國的殘餘勢力頑強抵抗，秦軍士兵隨時都有生命危險，驚在家書裏先例行問候，後立馬轉入錢的話題，而且明確數目是五六百錢。

說他們欠了一個叫垣柏(bo或bai)，如果再不還賬，債主就要下死手了。

驚說，家裏再不寄錢來，我們死定了，他用三個“急”字，急急急。

再然後，驚又問他媳婦怎麼樣，最後驚交代自己的情況。

驚在家書裏說：沒事兒的時候，多給我們哥倆燒燒香，如果抽中了下下籤，那是因爲我們現在被圍困的緣故，到那時就當我們不在了吧！

也有翻譯：爲我們求神拜祭的時候，如果得到的是下下籤，只是因爲我身在叛亂之城的緣故，別想多了。

不過哪種翻譯都不是很重要，因爲黑夫和驚兩個人沒活着回去，基本確定死在了秦滅楚的進程中。

因爲這兩份家書全在他們大哥衷的墓裏，而隨着第二份家書的發出，黑夫和驚的命運，就淹沒在了歷史中。

這裏家人收到信卻沒有打錢，當中究竟是什麼原因，不得而知。

有一種可能是：驚把新媳婦託付給大哥衷，時間一長，他們兩個搞到一起，索性不給黑夫和驚打錢，讓他們在外賺軍功，能不能回來，生死全看天意。

至於兩份家書衷一直留着，還帶進棺材，也不說明什麼，畢竟是家人，八成往後越想越愧疚，留着有個念想，都是不好說的，這種猜測，人心險惡，倒也是一種說法。

因爲黑夫和驚的家書裏，要錢的數目是：五六百錢！

根據秦《金布律》記載：一件冬天穿的衣服，值錢一百一十，一件夏天穿的衣服，值錢五十五，秦朝的錢幣夠十一，是一布，所以都是十一的倍數。

驚和黑夫要的錢，僅僅夠兩人買10件夏衣，錢的數目不是很大，所以大哥衷不給寄錢，那肯定是別的原因。

當然，我們也可以給出另一種還算好的猜測：真湊不出錢！

根據《睡虎地秦墓竹簡·司空律》記載，在秦國可以服勞役抵償罰款，如果用金錢贖罪或欠官府債務而不能償還，可用勞役來抵擋債務。

其中不需要官府供給飲食的，服勞役每一天抵償“八錢”。

需要官府供給飲食的，每日勞役只能抵償“六錢”。

黑夫和驚在秦軍服役，是沒有工資的，只靠軍功賺錢，驚剛娶媳婦不久，黑夫還沒娶媳婦，大哥衷不知道。

可能是倒着娶，老三驚、老二黑夫、老大衷，娶媳婦就是留後嘛，所以有可能兩個弟弟從軍不久。

這一點在黑夫的家書裏也能看出，他們很迫切的想知道，秦王封賞的落實情況，賺的軍功不多，所以家裏真拿不出錢來。至於究竟是什麼原因，大哥衷不給弟弟黑夫和驚打錢，不如你們來猜一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