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P30 | 景順長城楊銳文:在A股有時往往是股價決定行爲,選股要對企業生命力進行定價

在之前的基金三季報中,景順長城楊銳文以一份4500字的基金經理陳述,震到了業界,被媒體稱爲“史上最走心”基金經理。

其實,他的走心不僅僅在寫季報上,更體現在對公司和產業的研究上。

楊銳文是聰投持續關注的基金經理,80後的他,既有着閱歷帶來的穩重感,也有着對新鮮事物的熱愛和追求。

不同於“賽道型選手”,楊銳文一直沿着產業趨勢這條路在走,“始終堅持投資於符合產業趨勢的真正的成長股,而不是去押賽道,持倉行業也是相對分散的 ”。

但,什麼叫真正的成長股?

正如他自己在季報中所說,“我們並不認爲只要利潤有增長就是成長股。”

成長股之所以叫成長,一定是處於未成熟的階段,如同朝氣蓬勃的青少年一般,所處的階段或行業應該有巨大的成長空間。

在楊銳文過去的經驗中,如果成長股一旦踏入成熟階段,就很有可能發生殺估值的過程,這個殺估值甚至有可能是永久性的。

正如 2007 年--2014 年,萬科、招行、中集等著名的經典成長股進入長達 8 年的殺估值過程。

由於成長型企業處於未成熟的階段,很難在早中期就形成明顯的護城河,傳統的價值投資方式並不完全適用於成長股投資。

楊銳文更傾向於在傳統估值方式之上對企業生命力定價,楊銳文認爲,具備強大生命力的企業更有可能在未來的競爭中取勝。所以他的視野會更廣闊,在他組合中,既有近4000億市值的個股、也有400億、還有40億的公司。

暫且不說他的方法和業績。

在3個小時的採訪中,我們感觸更深的是,楊銳文在產業界的浸淫頗深。產業內動態、各家公司特點、董事長性格能力,他在採訪中信心拈來,信息密度極高。

對於一名真正優秀的投資人來說,投資方法論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他對於產業,對於商業世界的理解和推演能力。

一名基金經理,他首先應該是一名產業分析師、商業分析師,在對個股、行業乃至於對社會變遷、人性等有深入瞭解和把握的基礎上,再來談投資。

追溯楊銳文職業生涯,他是理工科出身,畢業後,在常春藤有過一段時間的研究經歷,2010年加入景順長城之後,覆蓋過電力設備新能源、公用事業、環保、零售、紡織服裝等行業。

目前,楊銳文擔任景順長城的股票投資部投資副總監,一共管理6只基金,管理總規模257.17億。

景順優選、環保優勢、創新成長和成長領航這四隻基金,楊銳文在管理上,採用的就是我們開頭說的企業生命力評估的方法論策略。

只不過,優選基金和環保優勢基金不投資港股,而創新成長基金和成長領航基金可以投資港股,從三季度也可以看出,在其前十大重倉中也有出現美團、新東方在線、信義光能等港股。

景順長城公司治理基金則是偏重於絕對收益策略

電子信息產業基金則是第一個專注於科技股投資的行業基金,也是景順第一個實現團隊管理的基金。由於專注科技股投資,該基金預計波動率會較大。

資料來源:Wind;截止2021年1月27日

在近3個小時的訪談中,楊銳文詳細講述了自己的投資理念和框架,在堅持“產業趨勢”和“成長股”的道路上,他也在不斷進化,除了對產業本身的研究觀察,在建立自己的資源網絡上,也是頗有心得。

此外,5G、新能源產業鏈,楊銳文也坦誠的講出了自己的投資思路,以及他和別的基金經理對此的不同看法;對於目前估值較高的醫藥和消費,楊銳文也表示,終究會迴歸的,而對於近幾年大熱的核心資產,楊銳文也表示,“強者不一定永遠恆強”

聰明投資者整理這次3小時訪談的精華和要點:

“有人問我說,現在市場泡沫那麼大,我說泡沫是局部的,相比5%高估值的抱團股,機會更多來自於95%的股票,因爲沒有人關注它,沒人蔘與就不漲,就是個惡性循環;

但一旦漲了,都是一窩蜂的衝進去了,這就是A股的生態,就是股價決定行爲。”

我們爲什麼選擇成長?是因爲我們見識過一些成長到成熟殺估值的過程劇烈的,你的成長可能完全彌補不了估值的下跌。我們選擇成長一個很重要的想法就是我們希望享受盈利的增長,而不受估值下降侵害

我投資兩種情況買賣很快持有時間比較長爲什麼買賣比較快?一個逼着自己加快研究,第二個希望不要錯過一些趨勢,不要說那邊發生了變化,我還停留在過去的認知中,忽視它的變化,你有了持倉,你就會更多的精力去關注到這一點。”

“我們經常逆向投資,我投資某TV板卡公司,它連續兩三季度低於預期,但我連續買了8個月,我們邊買邊觀察,我們先買了一半,後面一半分成8個月。

還有買的一隻快遞物流股也很成功,我觀察了一年,在28塊錢,最低谷的時候買入。“

我最開始買的時候,很多人都說貴,那時候不到1500億市值。我當時說,它一點都不貴,一年賺60億利潤,但是主營業務實際賺了80億,因爲它的研發投入超過10個億,它的新業務孵化投入虧損超過10個億。

他的研發投入有沒有價值?

研發投入和新業務孵化都是三通一達沒有的,然而,它的研發投入和新業務孵化是有價值的。

爲什麼?

一方面,它的研發投入確保了它的服務品質,爲它帶來各種各樣的新的應用場景,我們認爲研發投入短期是負擔,但是,在中長期不斷構築企業的競爭優勢。我們認爲這種無形價值是有價值的。

另一方面,孵化業務中的快運和冷鏈在中國都是第一,還有同城快送等其他孵化業務都是市場上擁有非常強的競爭力的,我們認爲非常有價值,不應該是負估值。那麼,如果按照1500億÷80億,這種公司不到20倍是非常低估的,

我們是這樣看估值的。

我還買了一個鋰離子電池模組製造商公司,公司消費電子業務每年貢獻十幾個億,他的動力電池每年虧4個億,但動力電池是不是負資產?我們就要評估他們的動力電池的產品競爭力、長期空間和戰略佈局。如果我們確認是有長期價值的話,我們可能就忽視這塊業務給估值。

我們特別喜歡對負資產做重估,因爲有時候負資產特別值錢,每年四五億的砸下去,雖然有些是無底洞,但有一些是能騰飛。”

我不是那麼在意企業ROE高低,我認爲ROE是階段性有效,我們更想回歸到ROE的本源競爭力的本源。ROE怎麼來的誰創造的

我們認爲決定ROE本源有幾點:1、產業趨勢是什麼樣的? 2、管理層怎麼樣?3、商業模式競爭格局怎麼樣?

比如一個公司不斷投產,它ROE是低的,因爲資源還沒發揮充分的作用,所以你得要明白ROE的來源是什麼?

所以,我們並不是那麼重視這種純財務數據,但是你可以觀察我們持倉的特點,我們持倉的公司,現金流一般非常好,或者資產負債表特別乾淨,我的好多公司是沒什麼負債的。

對我來說,資產負債表重於利潤表,因爲資產負債表決定你生與死。“

我們不會給自己劃定一個圈,比如有什麼東西了,就一定不看,比如你虧損不看,但美團最開始就虧損,最關鍵找到競爭力的來源。比如你不能因爲不賺錢去否定特斯拉,每個公司的主要矛盾次要矛盾不完全一樣。

今天絕大部分核心資產非常貴,但茅臺在2016年跌成那個樣子,爲什麼那時候多數人沒有認識這個價值呢?所以股價改變很多人的行爲。”

早期工作經驗使得自己不愛投週期股

選擇成長主要是因爲這兩點

問:你之前是學電子工程系的?

楊銳文:我本科是華中科技大學光電子工程系,碩士是浙大光學工程,浙大在中國的光學上是標杆,而華科的光電子工程也是學校的王牌專業,我是純理工出身。

問:你這種科技行業的儲備力量,怎麼跑來做金融了?

楊銳文:我的本科在華科光電系,後來考了同專業浙大研究生,浙大呆了大半年,我和幾個同學被送到瑞典皇家理工學院讀書,我們在瑞典待了一年後,當時有個項目,我就又從瑞典交換到德國。

德國學習期間,晚上沒事,就看各種財經書籍,我覺得曼昆的《經濟學原理》對我挺影響挺大的,因爲特別通俗易懂,那時候就開始自己寫一些對宏觀的想法。

2008年回國的時候,常春藤資本把我錄取了,當時在上海,它主要是做PE和VC,後來又延展了股票投資,我當時在股票投資。

最開始做的叫衍生投資,因爲不僅做股票,還做商品,像一個對沖基金的形式,所以我的第一份工作做的項目和研究,是從商品介入的。

我是2008年8月份入行的,當時整個股票市場崩盤,只有商品有機會,我一入行,所有的精力都在商品上,2009年1月份才正式轉股票。

所以前期我一直在做供需平衡表,就是銅、鉛,包括農產品的供需平衡表,我們當時做的特別細緻,是深入到源頭的。但是,後來我們做的越多,會發現,它其實有巨大的誤差,這導致我後來在週期股投資方面一直比較謹慎。

從我的經歷來說,最開始是從週期切入的。

職業生涯有三個重要階段

一直在打逆風球

問:如果給你職業生涯來劃分一下,有哪幾個比較明顯的階段或者節點?

楊銳文:第一個階段,2008-2010年,是學習的一個過程。

現在大家覺得我財務分析還不錯,其實是在那個階段被逼出來的。

我來景順長城第一次彙報,就有基金經理評價我分析得很專業,這是我在常春藤的時期打下的基礎。

第二個階段,2011年-2014年。給我影響很大的是公司當時的明星基金經理們。

其中一個是陳嘉平,2010年之前,我可能更偏價值股一點,但陳嘉平對成長的理解,讓我耳目一新,推動我走向成長這條道路,他對我的改變還是非常大的。

其他的明星基金經理對我在趨勢和價值上也有提示和幫助。

第三個階段,2014年底當基金經理之後,其實我沒有太大的改變,我們一直都是很理想化地做投資,沒有改變過初心。很不幸的是,我們一直在打逆風球,雖然是這樣,但沒有改變理念,我們希望通過這種磨鍊,看能不能戰勝市場?能不能持續保持相對比較好的成績?

人生過程當中一定會有順風有逆風,我們並不認爲逆風對我們考驗,我不需要太多證明自己,我不會因爲有短期的壓力去改變我自己

我當基金經理之後基本上一路走到黑,沒有改變過,到今天依然是當年要走成長股道路初心

一直沿着“產業趨勢的投資”這條路在走

如果覺得科技股變化很大,可能是跟蹤的不夠

問:他們更多影響你在什麼方面?

楊銳文:“符合產業趨勢的投資”,我一直沿着這條路。

因爲這樣可以事半功倍。

問:能不能詳細講講,怎麼從產業趨勢中尋找一些機會?

楊銳文:舉個例子,2009-2010年,是中國3G網絡大規模建設的時間,那時候你買通訊股其實比較好。

但2010年9月份發生了一個事情,聯通引進iPhone,iPhone對中國的消費者帶來一個普及的教育,同時又帶動了中國中低端智能手機的快速普及,所以那時候你買蘋果產業鏈爲代表的電子股,在2010-2012年表現非常好。

2013年我做傳媒研究員的時候,當時得出一個結論,有了網絡手機,我們需要什麼?還需要內容。

所以我們判斷,2013年是傳媒互聯網爆發的元年,所以那一年爲什麼景順重倉傳媒?是基於這個最大的邏輯,狂風到來,都有機會。

在傳媒互聯網發展的過程中,它又會從易到難的一個過程,最開始是電商遊戲的蓬勃發展,後來2014年逐步發展到互聯網+x。

那時候金融體量大,所以互聯網金融漲的最多,到2015年,慢慢滲透到O to O了,但線上線下融合是非常困難的,它就進入到深水區了。

那時候又疊加中國移動互聯網人口紅利即將結束,估值又很高,所以整個泡沫逐步破裂,移動互聯網那時候的增速開始陡降,經過2016-2018三四年的衰退,我們在2019年中又開始看好科技股。

第一點,中美科技的衝突、華爲被制裁,倒逼了中國自主可控的加速;

第二點,5G啓動帶來新一輪的科技週期,對應換機潮;

第三點,科創板的助力。

我們希望尋找一個不可改變的產業趨勢。

我們很害怕行業到頂,因爲行業一旦到頂,雖然個股還有增長,但它就由成長變成價值,或者變成衰退了。

把時鐘撥到2008年之前也是一樣的。我研究過有色。銅在2002年之前,是由OECD領先指標決定,到2002年之後,由中國的工業增加值決定,因爲中國的需求開始作爲主導力量的存在。

2002年是中國城鎮化、工業化增長速度最快的時候,那時候招行都是成長股,那時候最強的成長股是什麼?有色。

爲什麼?中國工業化和城鎮化拉動需求,它要體現一個量價,提升中國需求作爲最重要的主導地位,所以你看,在2007年之前,資源股漲得最好,增長引擎是中國的工業化、城鎮化。

2008年來了一個換擋,從出口變成內需、消費增長,從簡單的喫穿住行,到信息消費的過程,所以才帶動了整個電子信息的大爆發;

再疊加了一次科技革命,iPhone1、2、3並沒有帶來很大的影響力,然而,iPhone4纔是真正的一次現象級的影響,更重要的是2010年9月份聯通引進iPhone到中國,深刻影響了後續產業的發展。

怎麼去評價未來?今天特斯拉帶來的改變, 27萬的特斯拉,真正把電動車、智能車達到一個平價的位置,他和寶馬3、奧迪A4不是一個價位,特斯拉的價格下移,又逼着更多車的價格的下移,下移的過程就帶來需求更多的爆發。

車的智能化帶來的革命,就像智能手機帶來的革命今天中國引進特斯拉的選擇是非常明智的,爲什麼?

回顧智能手機的過程,蘋果培育了中國智能手機的供應鏈,智能手機供應鏈又反哺了HOVM(華爲、OPPO、vivo、小米),有了世界級的中國智能手機供應鏈,帶來了什麼?

第一個,規模效應,成本足夠低;第二個,快速迭代,中國供應鏈的響應速度非常快,讓華爲、OPPO、vivo、小米具有快速追趕的能力。

今天的新能源汽車產業鏈是一樣的,新能源汽車產業鏈主要在中國,階段性會特斯拉壓一下,但是正因爲產業鏈在中國,意味着中國企業有無限的可能性

問:新能源車產業鏈這麼長,它最具價值的,或者說最能產生利潤的環節,有哪些?

楊銳文:今天不太好說,因爲,電池環節會有,整車也可能有,但模式還不是那麼清晰。

但我一直說一點,成長股的魅力就在於大家對美好的預期和想象在今天這個行業騰飛的過程中,很多東西不可測,它帶來更多的是行業機會

現有的東西,我們認爲整車分享,智能化能分享,電能分享,這是一場革命

就好像我一直講的,互聯網, 2013年哪能看到微信支付?

是走一步看一步的,走到2014年,你才模模糊糊地看到移動支付的誕生。

4G對我們生活最大影響是什麼?是移動支付,但是移動支付在2014年你纔看到苗頭,2013年你只能看到遊戲、電商,今天的互聯網一定不是5年前、10年前大家想象的那樣。

成長的魅力在於變化,你在不斷變化中去定位尋找這種機會,因爲變化所以有各種可能各種機會

問:因爲變化,是不是相對來講,公司本身的變化也會比較大?就像剛纔講的蘋果產業鏈,起起伏伏的。

楊銳文:你看這麼多回歸、本質的東西,今天中國的互聯網巨頭依然是那幾個人,雷軍、周鴻禕、馬化騰、馬雲,10年前你就聽過他們的名字了 。

所以我們爲什麼很專注管理層?我覺得一個很牛的管理層,他是有主觀能動性的,他能應對變化,他不會坐以待斃。

一個危機感的團隊,或者有強大競爭力的團隊,你不用太擔心他被時代拋棄,被時代所拋棄的其實挺容易看

諾基亞被時代拋棄的時候,找了微軟的 CEO,那時候全世界都知道他錯這個肯定是內部變革帶來的一個問題。認真研究之後,你一定會知道它的問題所在

大家覺得科技股變化很大,我個人覺得可能是跟蹤的不夠。

投資有兩種情況:買賣很快、持有時間比較長

5G可能是1-2或1-3的過程,變革可能更多體現在物聯網

問:用你剛纔講的邏輯,包括2013年爲什麼重倉傳媒,放在現在是不是也是一樣的,在5g的當下,同樣對內容會催生一個巨大的機會?

楊銳文:但今天沒有內容的變革。

我們在2013年有兩個趨勢

第一個,移動互聯網人口紅利,用手機的人越來越多,很多人從功能機轉變爲智能手機;

第二個,手機流量指數級的爆發,那時候你做個一般般的遊戲,它也能有很好的流水。

但今天不一樣,沒有人口紅利了,只有流量的爆發,也沒有像過去現象級的產品的誕生,遊戲變革沒有太大,可能今天說雲遊戲,但云遊戲沒有改變內容本身,這就最根本的問題

未來看AR、VR,它給消費者沉浸式的體驗,消費者可能會願意付費,所以有時候看問題,一定要回到最本質,它有沒有帶來變革?

我們認爲5G和4G帶來的變化是不一樣的。

4G是從0-1的過程,5G可能是1-2或1-3的過程,變革可能更多體現在物聯網。

5G的傳輸速度甚至快於內存到CPU的時間,意味着你在本地運行,還是在雲端運行,都是沒有問題的,一些車聯網、高階的邊緣計算,能得到空前的發展,所以肯定不會簡單複製的。

問:剛纔講的產業趨勢,肯定是能夠看得相對更長一點,你在日常這些投資操作中,會不會去抓一些短一點的、景氣度向上的?

楊銳文:會,爲什麼呢?因爲你根本不知道它是長期還是短期的。

問:你怎麼去驗證?

楊銳文:你爲什麼要買?是倒逼着你去研究。

你不買你可能就錯過了。我有一些這種小的交易,我投資兩種情況買賣很快,持有時間比較長

爲什麼買賣比較快?一個逼着自己加快研究,第二個希望不要錯過一些趨勢

不要說那邊發生了變化,我還停留在過去的認知中,忽視它的變化,你有了持倉,你就會更多的精力去關注到這一點

問:但這個市場上這個趨勢也很多,你怎麼去做一些篩選?

楊銳文:有些純概念的,我們是不參與的。不是說這個股票漲了,我們就殺進去。

我講的是,已經看到它一兩個季度從報表從行業裏都已經發生變化,買一點,逼着自己研究

大部分研究都是從點到面

當大背景發生變化

也會有從面到點的研究

問:你剛說報表或者行業景氣度,什麼樣的指標發生變化,才值得讓你去開始重視它?

楊銳文:我們有時候是從具體公司先看起,從點到面;也有從面到點。

比如煤炭,曾經我是把所有煤炭股全買一遍,就把煤炭行業當成一個公司,因爲對我來說,所有煤炭股都是同質化。

當然,我後面在處理上,是漲得慢的賣掉,漲的快的留着,但我第一步是全買,後面只不過是細節優化的問題。

但總的來說,面到點的操作很少,還有軍工,過去我從來不買軍工,因爲過去我一直覺得軍工大部分的東西不可驗證、不可跟蹤,就是黑箱子,違揹我們的投資理念;

但爲什麼我們今年買了?因爲我們從產業鏈看到了變化,今天各個環節可以驗證,景氣度在上升。

還有一個就是時代背景問題,中美關係很難再回去,這是最大的時代背景。那麼我們就從面到點,從中選擇值得投資的。

問:像你2016年重倉煤炭,幅度這麼高,公司會干涉嗎?

楊銳文:基金經理有這個權限,我們每個季度有投資回顧,單一行業一般不超過20%,有一次超過了,所以我寫了幾次說明來解釋投資邏輯。

景順長城要求,基金經理必須言行一致,這個每個季度都要回顧。說實話,買煤炭的操作某種程度上來說,和我過去模式(投資風格)不太一樣的,所以我需要解釋。

成長相當於十七八歲之前的行業

經常做逆向投資

問:對於成長,你怎麼定義? 

楊銳文:有一位優秀的基金經理講過,我特別認同,成長之所以叫成長,是因爲還沒成熟要不然就叫價值,有很大的行業空間才能叫成長,等成熟了,估值就要殺一遍,成長最害怕是邊際上快接近成熟的時候

我覺得很有道理成長就相當於十七八歲之前的行業

問:但現在整個經濟處於增速下滑的區間,到頂的行業可能越來越多了,這一類的會不會越來越少了?

楊銳文:不會,這說明更大的變革。過去增長20年,就是地產週期主導了很多行業,今天很多偏價值的行業,它更應該擔心自己是不是到頭了,憑什麼它在這麼高的點,還給了這麼高的估值?

我覺得很多成熟行業,可能未來10年都漲不動,我覺得很正常。

時代在變化和發展,2008年的時候,沃爾瑪是神話公司,今天呢?當時美國的前十大市值是銀行股、埃克森美孚、沃爾瑪這些公司,你看今天美股的前十大基本上清一色的科技股。

如果我們認爲未來中國的科技會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那麼市值一定反映時代的背景

只不過,過去20年一直都是在地產週期。所以我爲什麼說這幾年在打逆風球?

就是這樣,因爲不信地產週期,這是一個背景。我們不夠重視棚改貨幣化帶來的影響,你哪能想到深圳房價二三十萬一平方。

這就是我們看錯了一點,就好像看錯深圳房價一樣,但你20萬總能不到50萬去了吧?

正因爲看錯了這一點,讓我們這幾年的確很難受。

看3-5年的維度

沒有複合增長30%以上的業績增長,基本不看

問:如果是追求業績成長,能夠進到你的觀察範圍或者組合裏面的公司,你對業績有什麼樣的要求。

楊銳文:至少要複合增長30%以上沒有30%我一般都不看的。

問:一般你會給多少時間?

楊銳文:一年我不看,我們希望3~5年。

我去調研的時候都會講,我們不一定是長期投資可能有買有賣,也可能有波段但我們一定是長期眼光去看投資

問:但如果你又想有長期,時長和業績增速這兩個條件組合起來還是挺難的。

楊銳文:對,所以你是在不斷的選擇過程中。

我們往往是看未來,有時候它經過了一兩年的調整,未來還會迴歸到30%增長,也是符合的。

我們經常逆向投資,我投資某TV板卡公司,它連續兩三季度低於預期,但我連續買了8個月,我們邊買邊觀察,我們先買了一半,後面一半分成8個月。

還有買的一隻快遞物流股也很成功,我觀察了一年,在28塊錢,最低谷的時候買入。

問:那你當時在觀察的時候,爲什麼沒有下手?

楊銳文:因爲我當時一直沒想通它怎麼應對電商市場,它沒找到方式。

等它找到方式了,我毫不猶豫去買,尤其這次疫情,它已經成爲品質的保障了。

問:你能夠忍到30元以下去買,也是很厲害的。

楊銳文:是因爲基本面有改變,它2019年5月份推出電商特惠件,並且特惠件迅速爆發,這說明了消費者對快遞有多層次的需求。

有人需要三塊錢的三通一達,也有很多人需要7~10塊錢的略高品質的服務,消費者願意爲些許品質的提升付出更高的溢價,這麼迅速的大爆發說明有天量的需求,這是我們一個最重要的看法。

選股標準:符合產業趨勢、管理層、組織結構

最關鍵的是找到競爭力的來源,不給自己畫圈

問:除了剛纔講的財務數據,再具體給我們說說你的一些選股標準。

楊銳文:第一個,符合產業趨勢,我們有各種推演。

第二個,管理層。

我們尤其看重中層管理人員的能力因爲最高管理層董事長總經理這些,容易高估公司產生不客觀的看法中層管理人員更能反映公司的真實的管理,還能反映公司的執行力

我們觀察中層管理人員的維度更多,我們可以通過供應商客戶、同事,如果中層管理人員能力都很強基本上這個公司肯定很強

第三點,組織架構和自我進化能力。

一個公司一定要有強大的組織架構或者自我進化能力太多公司就是小作坊做起來,老闆帶着幾個兄弟,幹到一定程度就不行了。

因爲高增長能掩蓋一切問題,所以一定要有自我進化的能力;我們還希望看到有清晰獨特的文化,因爲文化決定了公司的高度和空間

四、企業是否擁有順暢的決策體系和合理的價值分配體系,決策體系是否順暢決定企業對市場變化的響應速度,合理的價值分配體系決定員工的穩定性和積極性。

如果一家企業在以上幾個方面都做得很出色,我們會認爲該企業擁有強大的生命力,也會對企業的生命的峯值和生命週期給予很樂觀的假設。

我們深知企業和行業的發展不可能一帆風順,因此,我們會時刻保持對企業的動態觀測和調整,希望抓住主要矛盾,做有價值的堅守。

所以我不是那麼在意企業ROE高低,我認爲ROE是階段性有效,我們更想回歸到ROE的本源競爭力的本源,ROE怎麼來的誰創造的

我們認爲決定ROE本源有幾點,

1、產業趨勢是什麼樣的?

2、管理層怎麼樣?

3、商業模式競爭格局怎麼樣?

所以我們希望通過這幾個維度去尋找競爭力,而不是隻看ROE高低,比如一個公司不斷投產,它ROE是低的,因爲資源還沒發揮充分的作用,所以你得要明白ROE的來源是什麼?

所以,我們並不是那麼重視這種純財務數據,但是你可以觀察我們持倉的特點,我們持倉的公司,現金流一般非常好,或者資產負債表特別乾淨,我好多公司是什麼負債的。

對我來說資產負債表重於利潤表我們希望資產負債表看不出重大的毛病,因爲資產負債表決定你生與死。

這也就是我在傳統估值方式之上對企業生命力的定價,我們認爲具備強大生命力的企業更有可能在未來的競爭中取勝。

問:你在財務報表上,有哪些負面清單?比如看到這項指標不行,就不會再去詳細看了。

楊銳文:不會,我們要看整體,有時候它商業模式就是這個特點,我們也可以接受。

我們不會給自己劃定一個圈,比如有什麼東西了,就一定不看

比如你虧損不看,但美團最開始就虧損,最關鍵找到競爭力的來源

比如你不能因爲不賺錢去否定特斯拉,每個公司的主要矛盾次要矛盾都不完全一樣。 

除了評估企業的生命力之外,我們對企業的選擇也是有所爲,有所不爲。我們對持倉的企業有兩個基本的要求:

第一、這個企業必須能做出好的產品,一個企業連產品都做不好,我們不會相信他的能力;

第二、這個企業必須可跟蹤可驗證,如果一個企業不可跟蹤不可驗證,我們就不可能準確評估企業的生命力和真實性,更不用談投資邏輯。

如果買入後沒有翻倍的收益率

基本不考慮

A股中,泡沫是局部的

相比5%高估值的抱團股

機會更多來自於95%的股票

問:剛纔講,最關鍵的是找到競爭力的來源,那你對買入後的收益率有沒有預期?

楊銳文:一般翻倍我不考慮的買成長的,總不能變成高風險低收益率

問:A股有時很有效率,可能你原來預期兩三年內翻倍,但幾個月就漲到了,但還有一種,可能你買進去之後長時間不漲。

楊銳文:有可能。有個從事汽車操縱控制產品設計的公司,我拿了兩年沒怎麼掙錢。

問:你怎麼處理這種情況?

楊銳文:它30多億市值,我一直拿着,它有15億現金,一直沒有負債,每年賺兩三億個億,他是壟斷的,

第一名比第二名大的量大了10倍,唯一對手就是老外,但汽車行業不景氣,讓他趴了兩年。

對我來說,如果私有化它,把錢分了,剩下15億,每年賺3個億,5倍,現金流非常好,持有虧不了錢。

問:如果市場兩年都是這麼一個走勢,那也不是短期,爲什麼大家都沒有看到這一點?

楊銳文:汽車行業不景氣,這幾年就是典型的抱團取暖,這種是邊緣化股票,沒人看得上。

當然,我也可能陷入在價值陷阱,但是,我還是比較相信他們的管理層。

有人問我說,現在市場泡沫那麼大,我說泡沫是局部的,相比5%高估值的抱團股,機會更多來自於95%的股票,因爲沒有人關注它,沒人蔘與就不漲,就是個惡性循環。

但一旦漲了都是一窩蜂的進去了,這就A股的生態就是股價決定行爲

問:這家公司屬於你講的成長股的定義嗎?

楊銳文:它一定有很明顯的成長,但我們爲什麼在這裏沒賺到錢?有個很重要的原因。

我們沒想到汽車行業崩盤;汽車一旦恢復,它恢復的更猛,我們終究會賺這個錢,只不過這個時間損失的讓你很難受,但這個對我這麼大規模來說,不是一刀就可以剁掉的,只能去伴隨成長。

問:一般你買入的時候,會不會考慮一些短期的催化劑?

楊銳文:有最好,沒有也不能強求。

規模越來越大之後更不想有明顯的催化劑,有催化劑之後就買不到了。

我建倉速度會比較慢,因爲我邊買邊看,還是要經常反思,有沒有買錯。

所以我們有很多交易是在尋找的過程中,但我們又不可能沒有持倉的去尋找,其實有持倉,反而逼着你更努力去研究。

問:也有可能你慢慢買,但它的股價早都漲飛了,可能就喫不到足夠的量。

楊銳文:也有可能,那我就慢慢等,買不到就沒辦法,我們並不希望成本太高。

賣出條件:偏離預設軌道、達到目標市值

壁壘是說有一定的競爭優勢,但不足以構成護城河

問:如果是賣出,會有哪些情況?

楊銳文:第一個,公司偏離了我們預設的軌道;

第二個,它達到了或者超過我們的目標市值。

怎麼定義這個目標?持有這個公司一年賺不到錢,比如 2020年買入,到2021年,我還看不到賺錢的可能性,那麼就把它賣掉。 

問:偏離軌道,通俗一點說就是看錯了,成長股看錯的概率是不是會更高?

楊銳文:對,就是糾錯的過程。

問:這也是單個配置比例不太高的一個原因?

楊銳文:可能也有這種原因,也有意識的去控制。

因爲成長犯錯概率一定是明顯,成長過程中競爭壁壘沒那麼強,也沒有所謂的護城河

問:但是你去找它的核心競爭力來源,這個競爭力不就是護城河嗎?

楊銳文:我們講的是ROE的來源,只是說,它是有壁壘,但所謂護城河是不可攻克的。

所以我不太喜歡用護城河這個詞,壁壘是說有一定的競爭優勢,但這個競爭優勢不足以構成護城河而且你完全沒有優勢,我幹嘛要投

偏早期去投

你建立的優勢和壁壘是別人無法企及的

問:剛纔講ROE來源, 像產業趨勢,在一些傳統行業,一些企業ROE也挺高的。

楊銳文:我們爲什麼選擇成長?是因爲我們見識過一些成長到成熟殺PE過程劇烈的,你的成長可能完全彌補不了PE的下跌。

我們選擇成長一個很重要的想法就是我們希望享受盈利的增長,而不受PE下降侵害

就好像你2007年買了招商銀行,持有到2014年,盈利的確增加了很多,股價沒漲過

問:也有人給成長做劃分,一開始的導入期,後來慢慢的擴張。

楊銳文:相對來說,我們投資偏中早期多一點,爲什麼?

是因爲我們沒辦法判斷處在什麼階段,相對早一點介入,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之後,你就知道他的頂在哪裏了,早一點比晚一點好。

而且,我們還有一個觀點是,在早期去伴隨一些企業成長,你對公司的認知、對資源網絡的建立更有利

就好像你在一個有錢人發跡之前認識他和發跡之後認識他完全兩碼事 

問:但評估企業的生命力也是同樣需要長時間的觀察和研究。

楊銳文:是的。然而,市場波動很大,個股的股價波動則更大,市場不可能同時給予我們充裕的研究時間和完美的價格。

因此,一旦出現合適的價格,我們就有可能早期介入並伴隨企業的發展。市場大部分人都講求資金使用效率,希望在股價大漲之時介入。

然而,股價大漲時間通常是短暫的,很難有充分研究的時間。我們相對早期的孤獨伴隨給予我們充足的時間研究,另外,相對早期介入也倒逼我們持續對企業深入的思考。

這也解釋了我們的投資組合持倉爲何與主流基金的持倉不太一樣。因爲我們的投資相對而言更早中期,我們希望尋找到 15-20 年前的格力美的。

偏早期去投,你建立的優勢和壁壘是別人無法企及的,因爲大部分人都是賺一票就跑了。

問:在早期投資,可能組合是需要一些換手的,但你整體換手還是很低的。

楊銳文:基金整體平均300%多,我們100%多,算是低的,當然肯定沒有買價值股的那麼低。

爲什麼成長股換手一定會比較高?因爲你有不斷的糾錯過程,我有很多試探性的買入,大量的換手發生在這裏。

我們一直在堅守自己初心的去做投資,我們希望通過慢慢建立自己的優勢,尤其是如果白馬沒有整體的機會,我們的優勢可能會更加體現。

我的基金在暴漲暴跌的時候表現一般,唯獨震盪市的時候好,尤其體現我們的選股能力。

你可以看到從2016年二季度2018年一季度,就是震盪的市場,我們表現非常基本上每個季度都是前1/4。

不主動擇時

超額收益全部來自個股選擇

問:你在倉位上不會有特別大的動作嗎?

楊銳文:不會,一般我覺得貴了,減一點,便宜的時候加一點,沒有主動擇時過

問:那如果算超額收益的來源?

楊銳文:超額收益,行業選擇是負的,因爲錯過了家電白酒個股超額收益大於整體超額收益擇時基本上平了所以我一直說是在“鹽鹼地種莊稼”。

問:我們拉了一些數據,你前十大的集中度是在往下走的。

楊銳文:因爲規模大,我們也有意識的去降低,不希望單個股票的流動性太差。

畢竟成長股不像藍籌的流動性那麼好,我們買入後,很多時候會是公司最大的機構股東,雖然我們覺得沒太大問題,但是怕萬一。

怎麼測算市值空間

“強者不一定恆強”

問:剛纔你也舉到一些例子,傳統行業裏面也有一些成長股,它們跟新經濟裏面的那種成長,有什麼區別?

楊銳文:我更看重市值空間。

問:你怎麼去測算市值空間?

楊銳文:我們設置它的常態利潤能達到什麼水平,還會有分佈式估值,就像某快遞物流公司,我最開始買的時候,很多人都說貴,那時候不到1500億市值。

我當時說,它一點都不貴,一年賺60億利潤,但是主營業務實際賺了80億,因爲它的研發投入超過10個億,它的新業務孵化投入虧損超過10個億。

他的研發投入有沒有價值?

研發投入和新業務孵化都是三通一達沒有的,然而,它的研發投入和新業務孵化是有價值的。

爲什麼?

一方面,它的研發投入確保了它的服務品質,爲它帶來各種各樣的新的應用場景,我們認爲研發投入短期是負擔,但是,在中長期不斷構築企業的競爭優勢。我們認爲這種無形價值是有價值的。

另一方面,孵化業務中的快運和冷鏈在中國都是第一,還有同城快送等其他孵化業務都是市場上擁有非常強的競爭力的,我們認爲非常有價值,不應該是負估值。那麼,如果按照1500億÷80億,這種公司不到20倍是非常低估的,我們是這樣看估值的。

我還買了一個鋰離子電池模組製造商公司,公司消費電子業務每年貢獻十幾個億,他的動力電池每年虧4個億,但動力電池是不是負資產?我們就要評估他們的動力電池的產品競爭力、長期空間和戰略佈局。如果我們確認是有長期價值的話,我們可能就忽視這塊業務給估值。

我們特別喜歡對負資產做重估,因爲有時候負資產特別值錢,每年四五億的砸下去,雖然有些是無底洞,但有一些是能騰飛。”

問:這裏面有好多就是你的認知和市場認知不在一個點上的機會,也是常說的,最終掙的認知的錢。

楊銳文:A股的股價改變很多投資者的行爲,今天絕大部分核心資產非常貴,但很多人還會去追

茅臺在2016年跌成那個樣子,爲什麼那時候大家沒有認識這個價值呢?所以股價改變很多人的行爲

這幾年一直都是一種風格,核心資產是最主流的風格,包括半導體是階段性的起來最重要是消費的重估,是否能一直持續下去我覺得不一定。

問:現在大家就認爲所謂的強者恆強,大公司肯定是一路能提升戰鬥力、提高盈利,核心資產是稀缺資產,可以給更高的溢價。

楊銳文: 2009年沃爾瑪是不是稀缺資產?真的是十年沒漲過。

我們的理念是不一樣的,這個社會在變革當中,地產週期一旦往下走,它牽連的很多。

爲什麼14年前,某家電公司給5-6倍,今天給17-18倍,今天的不利信息比之前嚴重多了,當時它當時對所有品牌有明顯的溢價,今天有嗎?庫存有多少?今天的不利因素遠比當年大。

去年它發動了價格戰,除了把利潤打沒之外,沒有任何市場份額提升,說明價格戰無效估值就不應該這樣給,這只是風格所致。

問:這個背後是不是因爲現在流動性比較寬裕,導致給這麼高的一個估值?

楊銳文:一定的,但大家一定要意識到一個東西,下行週期的時候,預期惡化是很恐怖的。

如果大家一旦認爲它的利潤率再也回不去的時候,那時候就踐踏了,我們不願意承受這個過程。

我們投成長最根本的目的,是真正希望賺取利潤增長的錢,不能因爲利潤增長的錢已經被PE的下降全喫掉,這是我們最根本的初衷。

更喜歡和實業界的人交流

早期介入,能更好的建立自己的資源網絡

問:你平常關注的公司一般有多少家?

楊銳文:200-300家,我們不斷地去更新,其實我更喜歡跟實業界交流,很多上市公司高管和產業的人也喜歡和我聊。

問:你平常去調研上市公司,或者見產業界人士的頻率還是很高的。

楊銳文:對,我們原來調研的更多,現在規模大了,也沒辦法太多調研。

爲什麼我們希望早期介入?其實這是很大的優勢,因爲你會慢慢形成一個網絡

隨着越來越深入,我們也會建立起自己的壁壘、競爭優勢、對企業的認知就會越來越深。

問:這個在以前也提到過,叫二級市場的VC。

楊銳文:二級市場的VC不是0~1的過程,是1~10或 10~50這個過程,很多人都不願意等待,但我們願意做等待,有時候等待的時間很短,比如我買的那家快遞物流公司就一直漲,但也有時間長的,持有兩年,一直沒賺錢。

最失敗的投資:

提防行業犯錯,對重資產公司要更小心

問:歷史上你最賺錢的一筆投資是什麼?

楊銳文:是一家芯片設計公司,賺了四五倍,但時間很短,就一年,我當時買了4個億,但實際沒有賺到20億,因爲中途有增有減,但全過程最高回報給我5倍,70塊錢到380元。

問:最失敗的呢?

楊銳文:是一家LED芯片企業,2017年底買入,2019年初賣掉,一個是看錯了LED行業,第二個,公司出了個事故,我們遠遠低估了影響,2018年底處理也慢了一點,多重失誤,我們後來意識到自己徹底錯了,就賣掉了。

問:這個對你有什麼經驗方面的累積?

楊銳文:提防這種行業犯錯,並且讓我對重資產公司更加小心一點因爲產能利用率下降,對利潤的傷害太可怕

我當研究員和基金經理都犯過不少錯誤,但這幾年犯錯的概率逐步減少。

醫藥、消費的高估值,最終會迴歸

未來的行情大概率是科技股主導的

問:現在醫藥、大消費,跟其他行業的估值差距越來越大,往後你有什麼判斷嗎?

楊銳文:終究會迴歸。醬油的市值能比肩中石油嗎?

每個人一個月消耗多少醬油?原油的需求遠遠大於醬油,這是基本常識。

總的來看,爲了應對新冠疫情後的全球經濟低迷,各國央行都在印錢爲債務擴張提供資金,央行的資產負債表都在急劇擴張。

美國的 M2 增速已經達到 1981 年以來的最高峯,今年的增速有望達到二戰以來的最高水平。這是前所未有的貨幣擴張,從全球範圍內,可能帶來的是超級通脹週期。

但是,在中國這種產能過剩的製造業大國,可能體現的不是通脹,而是資產泡沫化。

過去的資產泡沫化更多體現在房地產,然而,這一次可能不一樣。中央打壓房地產的決心非同一般,這決定了流動性更可能流向資本市場。

我們認爲未來的行情大概率是科技股主導的。

時代背景發生急劇的變化,中美之間的科技對抗、中等國家收入陷阱等這些挑戰,我們都不可能靠炒房喝酒去克服,唯有科技自強不息纔是唯一道路。

同時,世界的科技發展正在變慢,這對中國不是壞事,更有利於我們追趕。

中美科技衝突也迫使我們自身的改革、加速補足我們的短板。中國經濟依舊擁有巨大的潛力,無論是我們中國企業產品的品質和科技含量持續提升,還是我們消費內需的持續增長和升級。

中國天量的大學畢業生也爲中國科技產業注入源源不斷的活水。我們相信在更積極的改革開放之下,我國會湧現更多有競爭力和有創新精神的企業。 

問:從產業趨勢角度來看,選哪些方向?

楊銳文:我們還會滾動變化,比如軍工,我們原來從來不提,但這個世界形勢變化太快了。

具體來說,我們相對看好以下領域:

電動智能汽車

過去40年的技術革命,本質上都是計算機革命的延伸。計算機相互的連接讓世界進入互聯網時代,計算機連接手機讓世界進入移動互聯網時代,這是過去兩次徹底改變世界的革命。從2020年開始,計算機連接汽車帶來的智能電動車革命已經發生了。

與以往的革命不一樣,中國的智能電動車產業鏈在起步階段就具有全球競爭力,中國智能電動車產業鏈不僅有完整的產業鏈,還有足夠大的規模,全球的汽車品牌基本上都在中國尋找供應商。隨着華爲全面入局汽車,華爲將全面提升中國車企的智能化水平。

華爲的入局也將全面加速中國電動智能化的進程。電動車是中國少數在爆發初期就具備產業鏈優勢的行業,我們可以預見中國產業鏈公司可以充分這次大浪潮紅利。

這或許是我們未來十年見證的少數十倍以上量級的產業機會。這或許將開啓中國汽車品牌正式走向世界之路,過去,中國的自主品牌一直被壓制在15萬及以下,中國車企在智能電動車上正式進入利潤最豐厚的20-50萬的市場,打破過去合資品牌和進口品牌在這個價位段的壟斷。

中國汽車品牌的高端化正式開啓,並且隨着智能化佔比的提升,汽車未來的銷售單價有可能是上漲的。

半導體及自主可控

華爲在8月中旬遭遇全面制裁,海思半導體被迫走向IDM,新冠疫情和華爲被制裁都對半導體的格局帶來深遠的影響,半導體的自主可控加速前行,這是中國半導體行業充滿困難的階段,同時對很多企業而言又是充滿機會的階段。中國半導體的投資機會和風險並存,需要我們更加努力認知企業和前瞻性的判斷。

中國各行各業的自主可控全面加速,自主可控不侷限於半導體,還包括軟件、新材料、高端儀器儀表等。

軍工

中美之間的摩擦帶來各種變數,這些變數都會刺激軍工的加速發展。軍工的發展並不是爲了戰爭,而是爲了不發生戰爭。在衝突與摩擦的大背景之下,軍工的加速發展是必然的。

創新科技產品與中國品牌崛起

中國企業會逐步從中國製造邁向中國創新,中國的科技品牌和消費品牌將會逐步崛起。

“開放、理想化”

原來的經驗不能套用未來,更動態的去做投資

問:用三個詞來形容自己?比如你之前說的開放

楊銳文:比較理想化,我們並不因爲業績向市場投降,我們沒有隨波逐流

問:跟幾年前比,你最大的進步是什麼?

楊銳文:更包容了,業內不少大咖我都去拜訪交流過,馮柳、鄧曉峯、胡建平我都去拜訪過。我們希望多向別人學習。

問:你有沒有一些比較認可的投資大師?

楊銳文:彼得·林奇,我們的路徑也有點複製他的路徑,當然,他買幾百個股票那是做不到的。

問:平常有看相關投資相關的書嗎?

楊銳文:我看彼得·林奇的書比較多一點,我什麼書都看,不侷限於某一類。

我覺得實戰更重要,並且原來的經驗不一定能套用未來,我們更動態的去看

我們去看報告和實調研,有時候差距太大了,調研紀要的人帶有情感或理解能力的偏差,完全不一樣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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