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刺蝟

武則天畫像

01

武則天的首任男寵叫薛懷義，原名馮小寶，生得魁偉健美帥到爆。

薛懷義有個乾爹，叫索元禮，出身胡人，生得深目高鼻滿臉大鬍子。

不說話，你都找不着嘴巴在哪兒。

想當年，索元禮不遠萬里，前來大唐打工。機緣巧合，結識了薛懷義。

相談甚歡又相見恨晚，別人是拜把子當兄弟，這倆貨卻不走尋常路，竟結爲父子。

因索元禮大鬍子，面相老，當仁不讓做了爹。

後來，乾兒子薛懷義命犯桃花，入了武則天的鳳眼爬上了龍牀。

薛懷義劇照

兒子發達，自然不能忘了爹。

於是，經薛懷義舉薦，索元禮也入宮爲官，正式進入大唐公務員體制，捧起了鐵飯碗。

沒多久，便深得武后青睞和器重，一時風頭無兩，炙手可熱。

能走紅，索元禮自然是有些能耐與手段的。只不過這能耐手段，極爲下三濫：

無中生有，誣告構陷。

且說光宅元年（公元684年），被貶爲柳州司馬的徐敬業心下不忿，拉桿子造了武后的反。

武后很生氣，見文武大臣一個個要麼幸災樂禍瞧樂子，要麼咬牙切齒面帶恨色，就動了下狠茬子收拾異己的念頭。

瞧不起女人，不站老孃的隊是吧？

那老孃就送你們找你們的主子李治去！

瞧見沒？千萬別得罪、招惹女人，尤其是胸大有腦還野心勃勃的女人。

不然，下場很慘後果很嚴重。

《新唐書·索元禮傳》：

初，徐敬業兵興，武后患之，見大臣常切齒，欲因大獄去異己者。

02

而歪果仁索元禮，尤擅察言觀色。

一雙三白狼子眼滴溜溜一轉，很快便將女主子的心思揣摩得透透的。

額，主子想整他。有理由要整，沒理由製造理由也要整。無中生有誰不會？

索元禮乾的，就是這等潑人污水、扣人屎盆子的髒活兒。武后大悅，隨之擢升其爲遊擊將軍，爲推使，並於洛州牧院任制獄，專門查辦審理各類大案要案。

既得聖恩，自當全力效勞。走馬上任，索元禮便發明創造出了一件刑訊逼供的大殺器：

奪命鐵籠。

殺器一出，天下人莫不骨寒毛豎。

《新唐書·索元禮傳》：

作鐵籠赩（音xì）囚首，加以楔，至腦裂死。又橫木關手足轉之，號“曬翅”…

鐵籠由精鋼製成，審訊時緊箍囚犯的頭部，外加木楔，直至腦漿迸裂，腦髓盡出而死。

又用橫木捆住犯人手足，強加扭轉，直至骨斷筋裂，號稱“鳳凰曬翅”…

夠狠夠毒，能過此刑而不死者，百不存一。

而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安排，索元禮所接手的第一樁重案，竟是魚保家案。

03

說起魚保家此人，可能比較陌生：

這人誰啊？幹啥的？

但提及舉報箱，可謂人人皆知，而發明專利人正是魚保家。

彼時，朝中有位侍御史，名叫魚承曄，其子保家天賦聰慧，腦洞清奇，非常熱衷搞各種稀奇古怪的小發明。

自隋唐起，想入仕做官，需走科考之路。

可魚保家受不了寒窗清苦，便發揮特長，開動腦筋，設計出一款專門用來收集舉報信的銅匣子，美其名曰銅匭，即現在的舉報箱。

再說武則天。

自奪了李唐江山，非常想搞清民間百姓是咋看她的，地方官吏是否服氣。而魚保家的舉報箱，恰恰迎合了她的急切需求。

於是，在下旨大批量生產、全國安裝舉報箱的同時，也賞了魚保家一個官兒做。

隨着告密之門洞開，一大批官吏，輕則被罷免，重則遭處斬，株連九族。而魚保家的官帽尚未戴穩當呢，出事了——

這日，一份匿名告密信投進銅箱，很快又呈上了武后的辦公桌。

一路看罷，武后不由得勃然大怒道：

“速捉了魚保家，送交索元禮。如查證屬實，務必嚴懲不貸！”

04

那封匿名告密信，內容很有意思。

前文已表，徐敬業自封匡復府大將軍，以勤王救國爲名興兵揚州，反叛朝廷。

徐敬業畫像

而給叛軍設計刀劍弓弩，大大增強殺傷力，以致朝廷將士傷亡慘重的高人，正是魚保家。

聖旨既下，馬上拿人，開審！

對於索元禮申辦魚保家案，坊間野史演繹得尤爲精彩——

人犯帶上堂，索元禮笑呵呵踱到身前。

索：“小魚，我給你講個故事聽罷。”

魚：“甭扯閒篇，我沒給反賊打造兵器。”

索：“不急交代，不急。你聽說過張楚金吧？緣分吶，你倆的情況挺像的。”

張楚金，隋末監察御史張道源之子。唐高祖時，張道源應邀出仕，歷職九卿。因平生清廉，克己奉公，獲高祖賜賞免死敕令。

及至張道源去世，免死敕令便傳到了張楚金手上。彼時，張楚金已官至刑部侍郎，堂堂的正三品大員。

人處高位，且手握免死敕令，說話自然底氣十足牛皮哄哄。

一日，張楚金上奏道：

“忤逆反叛者，如有敕令可以免死，但其家口不得輕饒，需處死刑或絞或斬，或罰沒爲奴。這條規矩應當寫進法條。”

皇上看罷，嗯，有道理，遂准奏立法。

但讓他萬沒料及，沒多久，酷吏周興便造謠誣陷他圖謀造反。

因敕令在手，張楚金被免於死罪，配流嶺表，但家中十五歲以上男子則遭了殃，皆遭斬首，妻妾及幼子均被沒收爲官奴。

爲法自斃，自己制定的法律，坑人亦害己。

這叫啥？現世報啊。

至於魚保家，別出心裁發明檢舉箱，害慘一大批人，直到如今仍有人遭檢舉，倒莫須有之黴，而最終，其也栽在了檢舉箱上。

還是妥妥的現世報。

05

公堂之上，聽罷張楚金之事，魚保家將脖一梗，心說，只要我不低頭，不承認不畫押，你個胡人能奈我何？

思忖間，頓聽索元禮發一聲冷笑，沉聲斷喝：“給臉不要臉，裝硬是吧？取我的鐵籠子！”

索元禮劇照

喝聲甫落，奪命鐵籠被擡出。

只一瞥，魚保家登時驚駭得抖如篩糠，冷汗涔涔而下。

但見那鐵籠，頂部僅容一個頭顱般大的小口，旁邊嵌有一塊上粗下銳的木橛。看構造，只需稍稍用力，便能洞穿太陽穴，楔進腦顱。

魚保家愛好發明，想不到索元禮竟然也是個科技達人。

既然都是內行，箇中厲害又何須多言？

寧遭斬首，也不能以身試刑！

魚保家秒慫，乖乖招供，有的說沒的也說，交代得那叫個天花亂墜。

供詞上呈，武后盛怒，立判魚保家死刑，腰斬於市。其家口及酷刑之下亂咬出來的無辜同犯皆遭屠戮，冤死者多達千人。

然而，現世報還在繼續。

一轉眼，到了天授二年（公元691年），武后改置社稷於東都，朝堂之爭也漸漸塵埃落定。

想當初，武后之所以提拔、重用索元禮、來俊臣等酷吏，意在排除異己，鞏固武周政權。

如今，一應政敵殺的殺貶的貶，死的死服的服，天下也穩定下來。

接下來，該乾點啥呢？

呵呵，當然是清算酷吏，昭示我女皇宅心仁厚，悲憫蒼生。

有胸有腦有野心的女人，多可怕！

06

也便是在這種時局下，索元禮倒黴了。

有人比他還善察言觀色，一瞧出武后起了清算酷吏的心思，馬上密告稱索元禮生性惡毒，罔顧國法，欺男霸女，大肆收受賄賂，已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

“還有這等事？朕怎不知？”武后演戲，也鐵定是科班出身，驚訝且忿然道，“給朕徹查。如屬實，務必嚴懲不貸！”

歷史不會重演，但總是驚人的相似——

聖旨既下，馬上拿人，開審。

情形和當初索元禮酷刑逼供魚保家如出一轍，一個死活不承認，一個一聲斷喝：

“拿他的鐵籠頭來！”

喝聲未落，索元禮立馬嚇尿，隨之來了個衚衕趕豬，直來直去全撂了。

《朝野僉載》卷二記載：

唐索元禮，爲鐵籠頭以訊囚。後坐贓賄，不承，使人曰：“取公鐵籠頭。”禮即承伏。

連自己都怕，可見這奪命鐵籠有多霸道殘忍。

轉日，索元禮被誅殺獄中。

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惡貨，最終死於自己發明設計的神器之下，也真是一種莫大嘲諷。

至此，張楚金爲法自斃，魚保家自食其果，索元禮作繭自縛，與其說是造化弄人，倒不如說是——

天不藏奸，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