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科研圈

撰文 戚譯引

面對同樣的食物,或者同樣的衛生條件,不同的人會產生不同的感受。有些人更容易產生厭惡感,近日發表的一項研究表明,在衛生條件落後的環境裏,這種機制能夠保護他們免受病原體的侵襲。

你喜歡螺螄粉、臭豆腐之類的重口味食物嗎?還是聞到這樣的氣味就犯惡心?從演化的角度上講,厭惡感是一種保護機制,能夠阻止我們喫下被污染的食物。最近,一項研究爲這個假設提供了堅實的支持證據。

來自美國科羅拉多大學、華盛頓州立大學等高校的研究團隊分析了南美洲的舒阿人(Shuar),發現在經濟不發達、接近原始社會的環境裏,那些更容易產生厭惡感的人感染病原體的水平較低。該研究於 2 月 15 日在《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刊》(PNAS)發表。

適度挑剔有益健康

達爾文曾在 1872 年提出一個假設:厭惡是一種內在情緒,是阻止人類喫下受污染的食物的保護機制,因此在演化中得到了保留。容易產生厭惡感的人有更多的機會將自己的基因傳遞下去,其中自然也包括那些“挑食”基因。一些研究已經證明,在相對富裕、衛生條件較好的文化中,厭惡確實起到了保護作用,但是此前還沒有人在生活環境更接近狩獵採集部落的人羣中驗證這一點。

這項最新研究調查了厄瓜多爾中部到南部地區、處於不同經濟發展水平的 3 個舒阿人社羣中的 75 名男女。其中,有些人仍然過着狩獵採集和農耕相結合的生活,他們住在敞開的茅草房裏,地面就是泥土;而有些人生活在有混凝土地面的房子裏,並且距離農貿市場更近,方便購買食物。當地的衛生條件總體上比較落後,參與者們都暴露在存在線蟲、鞭蟲和結核桿菌的環境中。

研究團隊將一個用於評估物體噁心程度的量表進行了本地化改編,然後對舒阿人進行調查,瞭解他們的病原體厭惡敏感度(pathogen disgust sensitivity,PDS)。調查參與者要報告他們心目中不同事件的噁心程度,包括看見他人嘔吐、接觸生肉、發現食物裏有蛆、在儲存食物的地方看到了老鼠、踩到動物的糞便、踩到他人的糞便等等。當地特色酒精飲料“奇恰酒”(chicha)也在量表中,按照傳統方法,這種酒是由選定的女性將玉米咀嚼後吐進水中發酵製作的。

接下來,研究者分析了參與者們的血樣和糞便樣本,分析其中和急性免疫反應相關的分子標記物。與生活在發達國家的人羣不同,舒阿人中慢性感染的患病率較低,因此這些標記物能夠反映身體感染細菌或病毒的情況。

“在厭惡量表中得分較高的個體,免疫活躍的水平較低。”研究共同作者、俄勒岡大學的生物人類學家 Joshua Snodgrass 說。也就是說,這些容易產生厭惡感的人更不容易感染病原體。

城裏人確實更“矯情”

有趣的是,該研究還發現厭惡敏感度和環境有關。和那些住進水泥房子、能獲取清潔水源的舒阿人相比,生活環境簡陋的舒阿人比較不容易產生厭惡感。

對此,研究第一作者和通訊作者、科羅拉多大學的人類學家 Tara Cepon-Robins 解釋說:“如果你的房子裏有雞跑來跑去,你沒法完全清除泥地上的雞糞,那麼你也不能負擔過高的厭惡水平。但是,如果你有辦法避免這樣的情況,你的厭惡水平就會提高,避免接觸到病原體。”

換言之,厭惡的感覺在演化過程中發生了環境校準(environmental calibration)。人體需要根據自身所處的環境條件,權衡厭惡感帶來的收益和損失。農耕社會的人們爲了獲取食物,必須頻繁接觸動物糞便或受污染的水源,他們的厭惡水平也較低。而只有在能夠負擔起厭惡的代價的環境中,比如擁有清潔水源、可以直接去市場購買食物,人們才能負擔得起較高的厭惡水平。

個體厭惡水平對環境的變化是比較敏感的。研究末位作者、俄勒岡大學的 Lawrence Sugiyama 指出,如果一個在茅草房裏長大的舒阿人後來搬進了更加現代化的住所,此人的厭惡敏感度也會提高。

如果厭惡具備如此重要的作用,爲什麼今天許多文化中仍然保留着對重口味發酵食物的愛呢?文化的影響力當然是一個重要因素,再說這類食物也並非一無是處。在發酵過程中,食物要麼變質,要麼質變——過往研究發現許多發酵食物中含有抗氧化成分,以及有助於抵禦高血壓、糖尿病的物質,還有對健康有益的菌羣。這些收益足以改變我們對食物的印象,發酵帶來的特殊氣味也就從 bug 變成 feature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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