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在读《李宗仁回忆录》,读到其中一个情节:年轻气锐的李宗仁尚曾希望蒋介石从大局出发,作些改变,好几次劝他不再兼任黄埔军校校长,以避免军中门户之见。但蒋一开始是默不作声,后来怒目横对,让李宗仁无言而退。后来李宗仁和邓演达等人闲谈,言及于此,邓演达失声笑道:“糟了!糟了!你所要避免的,正是他所要造成的。他故意把军队系统化,造成他个人的军队。你要他不兼任校长,不是与虎谋皮吗?”

单从这一情节即可知:玩政治,李宗仁不是蒋的对手。

要知道,任黄埔军校校长,正是蒋一生事业的肇始端啊。

美国学者布赖恩克罗泽在著作《蒋介石传》时,对这一点,说得相当清楚,他在书中写:“1925年孙中山逝世时,蒋的名字并未被列入继承者的名单。然而,他已建立了自己的权力基础。他是黄埔军校校长,黄埔毕业生被他塑造成自己的古罗马式禁卫军。他统率的国民军从广东出发进行北伐,不到两年便终于在名义上征服并统一了中国……”

由此,布赖恩克罗泽感慨万千地说:“他的真正天才是善于搞政治阴谋。”

实际上,很多关于蒋介石的书籍,在谈及蒋的发迹之路时,都会无一例外地从黄埔军校开始。

话说,孙中山在长期的革命斗争中,一直没有自己的军队,总是拉拢、依靠某一派军阀,最终充当了各地军阀争夺地盘的利用工具。1922年陈炯明叛变事件,更是让孙中山认识到,依靠一派军阀去打倒另一派军阀是没有出路的,非在建军问题上寻找新的道路不可。所以,他借鉴俄国革命成功经验,创办黄埔军校。

军校的校长由谁来担任呢?

一开始,孙中山只想任命蒋介石当副校长,而把校长人选定为程潜。

程潜的资格比蒋介石老多了,很早就加入了同盟会,而且有料,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六期炮科,还饱经风浪,参加了辛亥革命、护法运动、护国运动,忠心耿耿,是孙中山坚定的追随者。最主要的是,这时的程潜担任孙中山大元帅府大本营军政部长,创办了“大本营陆军讲武学校”,黄埔军校一旦成立,则“大本营陆军讲武学校”的师生就可以完整并入黄埔。

这,是孙中山拟定程潜为黄埔军校校长的原因。

相较之下,蒋介石早年曾去日本求学,但帝国军官学校并没有接纳他,后来他进保定军官学校,才被送往日本,在振武学校肄业。不过,他在日本军校的表现平平,以至于日后成名,当年的长官长冈外史对他就学时毫无印象。蒋介石回国后,在陈其美的介绍下加入了同盟会,而自陈其美遇刺,他便脱离了革命,混迹上海,投资证券业,和青帮头子黄金荣有来有往。而在戴季陶、张人杰等人的牵引下,才重返革命圈。当然,他在孙中山旗下的粤军担任职务,表现可圈可点,特别是孙中山羊城蒙难的日子,他在永丰舰与孙中山共患难,得到了孙中山的好感。

这,是孙中山拟定蒋介石为黄埔军校副校长的原因。

不过,蒋介石的政治敏感度非常高,一下子就嗅到了担任军校校长的巨大政治潜力,不满足于担任副校长,找张静江等元老给自己说情,最终担任了校长。

可以说,程潜错过了出任黄埔军校校长的机会,成就了蒋介石的发迹。

可笑的是,蒋介石在黄埔军校第一期学生分发见习的训话中,居然自欺欺人地说:“本校长的学问才力,本来不够做本校的校长,然而此时没有人肯来担当这件事,所以我不得不勉强出来担任,尽我党员的责任。”

谁不肯担当“这件事”?

明明是他费尽心机争取来的嘛。

程潜的孙女程枫通过研究一手史料,披露黄埔军校校长易人的内幕,说:“我们通过资料知道,爷爷当年和孙中山接触很多,受到孙中山先生革命思想的影响,后来孙中山说,美国有西点军校,欧洲也有军校,我们中国这么大的土地,这么多人口,也应该有自己的军校,他委派爷爷去办。爷爷那时候自己有一个讲武堂,他把自己的讲武堂也合并到黄埔军校中,等到组建好了,孙中山对他大加赞赏,要任命他为军校校长。蒋介石知道以后非常生气,不愿在爷爷之下,就赌气跑到上海消极对抗,并派张静江找孙中山说情。爷爷是个从来不要名利的人,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他说那就让他负责管吧。”

设想一下,如果当年由程潜当上黄埔军校校长,中国革命历史进程应该是另一种景象。

原因明摆着:程潜是著名的爱国人士,他的一生是“爱国的、革命的一生”。

程潜后来历任国民革命军第六军军长、第一战区司令长官、湖南绥靖公署主任兼省政府主席等职。

1949年,程潜在长沙宣布和平起义,使得湖南省免于再次遭受战火,免于生灵涂炭。

其实,程潜的起义过程也充满了险情,当时,他受白崇禧严密监督,行动不便。幸好,早在该年3月,他就把走和平道路的决心告诉国民党第一兵团司令陈明仁,取得陈明仁的支持,从而胜利起义。

该年8月4日,程潜和陈明仁领衔发出和平起义通电,宣布脱离“广州政府”,接受我中央提出的“国内和平协定八条”。主席和朱总司令第一时间发来贺电:“诸公率三湘健儿,脱离反对阵营,参加人民革命,义声昭著,全国欢迎,南望湘云,谨致祝贺。”

8月下旬,程潜应中央和毛主席邀请,赴北京参加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

抵京时,主席和朱总司令、总理、林伯渠等中央领导人亲自到车站迎接,可谓礼遇极隆。

程潜激动万分地对主席说:“主席,您那么忙,怎么来了?”

“我再忙也要来的!我们是老乡,您又是我的老上司,不来岂不是失礼了吗!”主席风趣地说。

原来,在武昌起义爆发后,主席就投身参加了革命军,是湖南新军的一名普通列兵。当时,程潜是湘军都督府的参谋长、军事厅长,故主席有此一说。

而这之后,主席也一直尊称程潜为自己的“老上司”,非常尊敬和看重。

在和主席交往中,有一个细节,程潜经常跟家里人提起,对主席的尊老情怀赞叹不已。

那是1952年秋,主席邀程潜到中南海游赏观景,两人在南海荡舟,主席亲自执桨划船,程潜制止说:“使不得!使不得!你是国家元首,已年近花甲,怎能让你为我荡桨?”主席笑着回答:“哪里!哪里!你是国民党元老,爱国高级将领,又是我的老上司,乡人,还分什么彼此啰!你已古稀高龄,总不能让你划桨呀!还是客随主便吧。”

实际上,程潜的夫人郭翼青和女儿程熙也是见过主席的。

1963年12月26日,主席70寿辰,在中南海举行家宴,仅请了两桌客人,除了主席自己的亲属外,还邀请了四位湖南老乡,即程潜、章士钊、叶恭绰和王季范。其中,程潜就带了夫人郭翼青和女儿程熙同往。

程潜一生共有四任夫人,郭翼青是程潜最漂亮的夫人,也是最后一任夫人。

程潜和郭翼青于1938年7月在洛阳结婚,当时,程潜54岁,郭翼青17岁,年龄相差了37岁,但他们俩的感情相当好,相濡以沫,举案齐眉。

程潜的四任夫人为他生下众多子女,有程博廉、程博寿程、程博德、程博智、程博干(即程元)、程博信、程博洪、程博硕、程博厚、程博勇、程熙、程瑜、程文、程欣、程丹、程玉等。

实际上,郭翼青一共怀过16个孩子,但只活下来程熙、程渝、程文、程欣、程丹、程玉六个女儿。

鉴于程潜家人口太多,主席特批给他每月5000元的特别费,但他多数用于救济生活困难的“辛亥革命同志会”的老人及其后代,自己过着简朴的生活。

新中国成立后,程潜曾任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中央人民政府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副主席、全国人大副委员长、国防委员会副主席,湖南省省长、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副主席。

1968年4月9日,程潜在北京逝世,终年八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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