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本殺線下門店已突破3萬家:成爲年輕人社交破圈新方式

作者 Emily Bootle

雖然並非所有笑話都是梗(meme),但所有梗都是笑話。不錯的笑話。與傳統笑話類似,梗建立在某種先定的(pre-established)結構上——如圖片、表格或由它們組成的序列。這一基礎層次可讓網民中的特定羣體(羣體規模可大可小,取決於梗的性質)即時地識別出圖片,更提供了無窮的詮釋空間。而下一層次——將圖片製成新梗,以表達用戶試圖傳達的任何觀點——則將其帶入當下現實。

以此觀之,梗就是詮釋或表達某種新東西的諸種路徑,然而梗與梗之間經常又高度雷同。箇中道理在於,它們在危機時刻能爲人們提供安慰——當然,也包括新冠的大流行。

鑑於眼前的危機意味着我們所有人雙眼盯着熒幕的時間都比平時要長,我自己最近也對梗有不少思考。它們爲人們所熟知並且趣味性強;它們自成一體並且自身相關,以至於我現在寫的這些內容都有矮化其影響力的嫌疑,因爲我把某些原本有趣並且能自圓其說的東西弄得學究化了,或者將它們與原生的文化背景剝離開來,使其徹底失去了相關性。但我還是打算迎難而上,畢竟這——它們內在的、獨具的、微妙的文化影響力——便是梗何以如此引人入勝的根源。

“Meme”這個術語是生物學家理查德·道金斯(Richard Dawkins)在1976年的《自私的基因》一書裏發明的,用以描述觀念在社會中的散播:在意識形態層面,meme的功能和基因相似。在1990年代以前,該術語就已經被用來形容某些類似於當今的網絡梗的現象,如記者麥克·高德溫(Mike Godwin,因提出“高德溫法則”而成名)就曾在《連線》雜誌上指出,網上論壇的用戶具有一種把自己不喜歡的觀點打成納粹的傾向。

如今,幾乎人人都愛玩梗,它是一種線上的方言。2019年,一項美國的調查表明,13-36歲的人羣中有75%曾在社交媒體上分享過各種各樣的梗。

超越“這真有趣,哈哈”的應激性反應來深入思考梗的,遠不止我一個人。如果你認爲把梗文化的機智與活力化約爲一串百分比數據是無聊的,不妨讀一讀那些有關TikTok上的船歌(sea shanty)的思考。今年1月,船歌登上了趨勢榜首,各種神評論也迅速傳開,芮貝卡·詹寧斯(Rebecca Jennings)就此在Vox上撰文稱,雖然CNET、《紐約時報》《紐約客》和Vulture網站等媒體想方設法說服我們“船歌熱”是有一定意義的,“但船歌小視頻瘋傳的真相卻是,這裏面根本就沒有任何需要解釋的東西。”

熱潮消退後大約又過了幾周,一名德克薩斯州的律師在通過Zoom參加聽證會時始終關不掉貓咪濾鏡,只好向法官表明自己“不是一隻貓”(此事本身就很好玩,笑點十足)。伊摩根·韋斯特-奈茨(Imogen West-Knights)在《衛報》上提出:“每當有某個東西火了,人們似乎就想去賦予它一些意義。我可以從這個視頻裏分析出它蘊含的深刻寓意……但我不想這麼做。(中間略)它就只是特別有趣而已。”

嚴格來講,“船歌熱”和“貓律師”都算不上梗。格雷琛·麥克庫洛克(Gretchen McCulloch)2019年的《因爲互聯網》(Because Internet)主要討論了互聯網是如何改變語言的,書中指出,梗不僅僅是某一趨勢的病毒式傳播,更是“某種經過重製和重組的東西,作爲互聯網文化的因子而傳播”。

但這些趨勢及其回應卻促使我從更廣泛的角度來思考梗。我不打算建構一種有關“貓律師”如何深刻地反映出我們所有人的生活其實都沉浸在貓咪濾鏡裏的宏大理論——事情也不是這樣的。但這些走紅的內容無疑在某種意義上具有民主性,其流行也出於某種理由,不是嗎?又或許它只是用來填充我們生活裏的閒散時間的?“分心男友”和桑德斯梗的傳播力量也是毫無意義的嗎?難道我們都只是在無邊無際的爛泥當中翻弄,偶爾發出一聲輕笑,坐等死亡的來臨?

倫敦國王學院數字文化高級講師齊娜·費德曼的洞見或許能撫慰我們。“梗的重要性在於告訴了我們什麼對人們是有意義的,還有人們是如何賦予周遭世界以意義的。梗當然有臨機應變的特性(temporal quality),它們回應了發生在當下的種種事情,也響應了當今的狀況以及日常生活中的諸多事件……鑑於此可以認爲,梗是在點評人類生存的各個面向。”

這些應景的圖像構成了梗,隨着時間的流逝,圖像的意義也層層累積。“(它們)在流通中獲得了重要性,”費德曼說道,並提到了有關荒蕪叢林中的一棵樹的格言(如果某個沒有關注者的賬號發一些梗圖,還能引起回應嗎?)。

“不是所有梗都能火,也不是所有梗都有內在的意義,”她繼續道。以此觀之,一個梗傳播得越廣,它獲得的意義也就越豐富:麥克庫洛克認爲,梗的搞笑程度會隨着它不斷被重複和重新詮釋而增強。梗在每一次變化中都會吸收其上一次迭代留下的內容,這意味着因熱度而最爲“內涵”的梗通常也是最具複雜性的。

要解釋我們爲何如此喜歡玩梗,這一點至關重要——此外,它也許還能說明我們何以在將梗作爲分析對象時會本能性地產生牴觸心態。某些梗只有經驗豐富的老網民才能讀懂。麥克庫洛克寫道:“梗的訴求在於作爲局內人同儕(fellow insiders)而歸屬於某一共同體。”

她解釋說,這曾經是事實,原因部分地在於諸如“大笑貓”(lolcats)這樣的早期梗在當時需要一定的電腦技術才玩得起。梗之美在於它讓我們感到自己是某個同好羣體的成員。人人都想要第一時間把握到笑點,或者至少能快人一步。

從某種意義上講,這就把我們引回了費德曼有關梗具有“臨機應變性”的觀點:它們抓住了某個細分市場,還必須有某種幫助自己生存的應變能力。它們存在於局內人和局外人之間的某處,兼具流變性和永恆性。“這就是內在於梗的某種悖論,”費德曼說。

互聯網文化日益加快的步伐也許意味着,在它問世以來的30年當中,我們已經厭倦了沒完沒了的詮釋,並抵達了某種形式的線上後現代主義(爲玩梗而玩梗)。也許分析一個笑話從根本上講就沒什麼意思。但梗代表的東西確實比會心一笑更多,因爲哪怕它們的內容是任意的,其火爆程度也足以成爲某種文化心態的象徵。在危機時期,在這個我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感到孤獨的時刻,能借助長賜號貨輪在蘇伊士運河擱淺的圖片玩梗,進而在陌生人之間建立聯繫,不啻爲莫大的安慰。面對同樣的笑話我們都能發笑,哪怕我們最後明白鬧笑話的就是我們自己。(翻譯:林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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