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馳吧，理工男

秦朔 | 文

多年前到硅谷採訪，看過美國PBS電視臺製作的90分鐘專題片，《硅谷——百年文藝復興》，片子描繪了斯坦福大學的年輕而有天賦的科學家、工程師如何形成了電子工業的核心，創造性的反叛文化和對約束性商業傳統的逃離，怎樣把硅谷變成高科技的同義詞。

2019年，我在日本銀座的索尼公園拍片，想到二戰後日本的理工男井深大和盛田昭夫在廢墟上共同創立了索尼，並讓索尼走向世界，感慨不已。

同是2019年，我到德國斯圖加特的奔馳博物館參觀，深切感受到發明了汽車的那一代德國理工男“對發明的熱愛永不止息”。1886年，卡爾·奔馳憑藉“搭載汽油發動機的汽車”獲得了DRP 37435號專利。這一天，是世界公認的“汽車”誕生日，從那天算起，人類已在汽車時代奔馳了135年。

今日中國，在工業化、信息化融合的第四次工業革命大潮中，中國理工男也在抒寫屬於他們的篇章。

無論在哪裏，理工男都和科技主義、進步主義以及創新相伴。

當代中國的理工男創業潮

改革開放後，中國創業者“英雄莫問出處”，有白手起家的個體戶，有下海的幹部和科技人員，有洗腳上田的農民，也有在高校攻讀理工科專業、畢業後進入產業界的理工男。

歷史地看，理工男創業者因爲有知識，有技術，專注踏實，總體上走的更遠，而且都和實體經濟的發展相關。

中國理工男的第一波創業潮，主要是家用電器領域。

其中的一個典型代表，是1977年恢復高考後進入華南理工大學無線電技術專業的50177級。這裏走出了TCL集團董事長李東生、創維集團創始人黃宏生、康佳彩電的打造者陳偉榮、德聲收音機創始人梁偉、京信通訊董事局主席霍東齡、七喜電腦創始人易賢忠，等等。

格力電器奠基人朱江洪、中集集團董事長麥伯良，也都是華工的理工男。

李東生回憶說，當時他們如飢似渴地汲取知識，認定“知識改變命運，科技才能興國”。學生宿舍規定晚上11點關燈，他們爲爭取更多時間，悄悄接上公共照明用電，被後勤罵他們“偷電”，但這樣可以學到深夜甚至黎明。當年組裝一臺收音機，要花1角3分錢坐22路公交到廣州市中心去買材料，他們就是這樣走進“科創世界”的。

從1990年代開始，電腦、通訊、軟件、互聯網依次興起，這是中國理工男的第二波創業潮。金山求伯君、巨人史玉柱、聯想楊元慶、步步高段永平、新浪王志東、網易丁磊、搜狐張朝陽、攜程“四君子”等等，在這波浪潮中成爲年輕人心中的知識英雄。

這裏繞不開的是1987年創立的華爲，它吸納了中國最多的理工男。華爲今天的董事長、輪值董事長一共四個，梁華、郭平、徐直軍、胡厚崑，清一色理工男，畢業就進入華爲。大名鼎鼎的餘承東，本科畢業於西北工業大學自動控制系，研究生畢業於清華大學，1993年加入華爲。真的是理工男造就華爲。

從世紀之交開始，從PC互聯網到移動互聯網到智能互聯網，理工男在中國的創業大舞臺上澎湃不息，這是理工男創業潮的第三波，時代的聚光燈打在李彥宏、馬化騰、雷軍、張一鳴的身上。

1989年，馬化騰考入深圳大學電子工程系計算機專業。在騰訊最早的五人創業團隊中，四個人都來自深大。陳一丹和馬化騰是中學同學，他學化學。張志東和馬化騰同班。許晨曄和馬化騰同系同級，只是不在一個班。

美團創始人王興2003年底中斷在特拉華大學電子與計算機工程系的博士學業，回國創業，他的創業夥伴中有大學同學王慧文，畢業於天津大學計算機系的中學同學賴斌強等等，也都是理工男。

新時代的第四波

中國理工男的第四波創業潮，是和高精尖技術相關、零部件上的“中國智造”，以及具有創新氣質和自主品牌的“中國創造”。

這時我們看到了寧德時代的曾毓羣、大疆的汪滔、地平線的餘凱等等。

和華工的50177級一樣，清華大學無線電系1985級（EE85）也是一個神奇的存在。韋爾股份的虞仁榮，兆易創新的舒清明，卓勝微電子的馮晨暉，格科微電子的趙立新，燧原科技的趙立東，新恆匯電子的任志軍，久好科技的劉衛東，紫光集團的趙偉國，飛天誠信的鬱羣慧，昆泰芯微電子的呂煌，都來自這個年級。

他們創立的公司覆蓋了半導體產業鏈中的芯片設計、製造、封裝和設備。他們畢業後在一個寂寞的行業裏跌打滾爬了很多年，然後在“中國芯”急起直追的大背景下一飛沖天。科創板爲這樣的創業者，包括那些大衆並不熟悉的新材料、高端裝備、醫療器械等領域的專家型創業者，狠狠助了一把力。

在“中國創造”這一領域，一批把中國的供應鏈優勢和智能化技術相結合的企業，已如雨後春筍。

值得一提的是香港科技大學教授李澤湘支持他的碩士生汪滔在2006年創建了大疆無人機，他還和另外兩位教授一起創建了東莞松山湖機器人產業基地。在他的80後、90後“門徒”中，有被媒體稱爲“水上特斯拉”的逸動科技創始人陶師正，有開發出世界第一臺驅控一體並聯機器人的李羣自動化公司創始人石金博，有打造了全球首款能自動識別拖布的髒污程度、自動返回基站清洗的掃地機器人的雲鯨公司創始人張峻彬，等等。

松山湖基地已經孕育出來的公司，23家在消費市場，11家是行業應用，包括健康、農業、環保、教育等，18家是製造裝備。它們共同的特點是：酷、智、高品質、高科技、國際化，自主品牌和自研技術。

比李澤湘的創業軍團更爲浩大的理工男創業羣體，是號稱“中國創業第一班”的浙江大學竺可楨學院創新與創業管理強化班。

這個班1999年創立，由浙大竺可楨學院負責，每年從全校除管理學院外的各專業本科二年級學生中擇優選拔40到60人，以“未來企業家培育工程”爲定位。20多年來，這個班已培養了1000多名新生代理工男，200多人已投身創業，創立了一兩百家公司，2004級的創業率接近一半。2019年發佈的《浙江大學新生代校友企業家榜單》，這個班的學生躋身上市公司的有4位，躋身獨角獸的有2位，躋身準獨角獸的有4位。

沒有止境的進步主義

無論是理工男卡爾·奔馳的故事，還是日本理工男井深大和盛田昭夫的故事，抑或是剛剛我們提到過的中國理工男的故事，從中你會得到什麼結論？

中國上市公司協會會長宋志平曾帶出過兩個世界500強企業（中國建材集團和國醫集團）。在2019年他比我早幾天去奔馳博物館參觀，他說印象很深刻的是，奔馳工廠附近有個小鎮，居然90%的居民是工程師。

愛技術，愛製造，通過造物表達自己的熱愛，這是理工男的底色。他們造就了德國製造的基本特徵：耐用、可靠、安全、精密。而背後更深層的力量，是理工男內心不斷追求精進、永遠追求完美的“進步主義”。

在這種“進步主義”中，除了精益精進、精益求精，我還感受到的是與時俱進的一路創新。

其中印象最深的，當屬在奔馳博物館看到的S級這款傳奇車型清晰的技術脈絡。甚至可以說，歷經11代的傳承，70多年的技術積累，進步主義影響下的S級，就是一部濃縮的汽車技術發展史。

舉兩個很簡單的例子，大家現在很關注的“被動安全”概念，就是首次在第三代奔馳S級W111上應用。這款車在剛性安全乘客艙、側面撞擊保護以及車身前後緩衝潰縮等方面取得了突破，並申請了多項專利。彼時，是上世紀50年代。

而在W116系列上，應用了當時全球獨一無二的突破性技術——ABS防抱死剎車系統。不僅提高了車身的主動安全性能，還爲今後汽車領域技術革新起到了領路作用。彼時，是上世紀70年代。

時間回到現在，在中國這個S級全球最大的市場上，S級車主平均年齡僅爲39歲，他們對駕駛性能、後排空間、舒適性、智能人機交互系統都有着更高的要求，也一定程度上刺激了奔馳在進步主義上不斷創新。

而前陣子我乘坐了第十一代的S級轎車，再次感受到了“進步主義”在數字時代的影響。設計非常大膽，乃至有些激進（Progressive），甚至還配上了同級別獨有的12.3英寸裸眼3D儀表屏這種炫酷的黑科技。

同樣地，因爲對“進步主義”的堅持，奔馳也走在了“碳中和”浪潮的潮頭。早在2019年，奔馳就提出了2039年實現“碳中和”的宏偉願景，旨在實現乘用車新車陣容碳中和加速電動化轉型。在這樣的背景之下，旗下純電動子品牌梅賽德斯-EQ應運而生。而其最新成果，純電動豪華轎車EQS也已亮相上海國際車展。

它誕生於奔馳首個二氧化碳零排放的碳中和工廠——辛德芬根56號工廠，從設計研發、生產製造到產品本身都踐行了奔馳對於“可持續豪華”的不懈追求。

這款旨在重新定義純電豪華行政座駕細分市場的旗艦之作，本身也體現了奔馳進步主義的科技觀——即科技的應用不是爲了彰顯科技本身，而是爲了創造更便捷的出行體驗和更美好的生活。在此科技觀的指導下，EQS不僅擁有先鋒創新的電動設計，同時它仍然是一款流淌着奔馳特有的豪華與舒適基因的純粹“奔馳”，堪稱電動轎車領域的S級。

理工男的極致化技術追求加上企業家的不斷創新，這種沒有止境的進步主義，纔是商業帝國的恆新之道。

而對今天的中國理工男來說，他們的機會比當年的德國理工男更多。

他們處在工業化、自動化、網聯化、智能化的交匯點，他們瞭解世界的先進知識，同時又依託中國大市場和強大的產業鏈基礎，從設計、零部件、樣機、小批量和大規模生產、物流、產業工人和管理者、配套設施等等，應有盡有。中國製造發展到他們這一代，可以真正走出模仿，開始創新。而風險資本的紛至沓來，將爲他們的創業護航。

任何對中國製造還存有低劣、抄襲等刻板印象的認知，從現在起可以開始修正了。

一個質造、智造、創造的新時代已然開始。

結語

在2021年的《政府工作報告》中，人們看到了這樣的發展取向——

“堅持把發展經濟着力點放在實體經濟上，推進產業基礎高級化、產業鏈現代化，保持製造業比重基本穩定，改造提升傳統產業，發展壯大戰略性新興產業。”

以實體經濟爲本，推動製造業的高級化、現代化，是中國面向未來的戰略選擇。

李澤湘說，“今天，大灣區供應鏈已從代工時代（如富士康）、山寨時代（如華強北）走向品牌時代，這裏迭代速度快、迭代成本低，創業者可以犯錯誤，大膽地試，只要有好創意、好想法，在大灣區落地成功率會高很多，所以他們越來越多地選擇在這裏創業。”

有這樣的時勢，有越來越好的基礎設施和營商環境，更重要的是，有新一代中國理工男創業者，中國製造一定會有媲美髮達國家先進製造的那一天。

創業之路正寬，創新空間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