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關注“新浪科技”的微信訂閱號:techsina

豆瓣小組扁平卻又立體,扁平的是用戶之間的交流,立體的是復古的管理方式,這讓豆瓣小組的氣質十分矛盾,卻又可以理解。

文/歐陽 世昕 編輯/石燦

來源/刺蝟公社(ID:ciweigongshe)

中文互聯網世界新文化的發源地一定繞不開豆瓣小組。

每天有人在“社死”組分享自己的尷尬經歷;“哈組”總能給頹喪一族提供難得一見的喜劇素材;如果你對美髮感興趣,可以去“燙頭失敗組”品嚐人間Tony的手藝。相比於這些小組,鵝組更出名,娛樂圈無數個祕聞從這裏誕生並傳播給上億“喫瓜羣衆”。

豆瓣網最初靠書影音UGC內容起家,同時提供同城活動、內容推薦等多種服務。今天我們要談論的“豆瓣小組”於2005年上線,是豆瓣網的一個產品功能,作爲“對同一個話題感興趣的人的聚集地”,至今已有數十萬個小組被用戶創建。

隨着中文互聯網信息迅速增長與傳播,鵝組、哈組、炸廚房小組等越來越多豆瓣小組進入人們視野,奇奇怪怪的名詞紛繁湧現,互聯網“縮寫文化”蓬勃生長。“豆瓣小組”成爲許多娛樂信息的發源地,不論是有趣的生活貼,還是八卦的蛛絲馬跡,豆瓣小組在其他平臺上愈加被重視。

豆瓣《社區指導原則》是小組生態的中心指導文本,小組們圍繞它形成了各具特色的權力生態與交流氛圍。在豆瓣這個“文藝社區”,人們如何交流,如何建設組織?帶着這樣的疑問,刺蝟公社開始觀察、訪談,希望能夠解決一些迷惑。

豆瓣小組的“塌房歲月”

豆瓣小組時不時出現一些“塌房”事件。豆瓣用戶陳鷺向刺蝟公社講述了她的“塌房”故事。

對於豆瓣小組用戶而言,“塌房”意味着自己加入的小組內容生態崩潰,組員大量流失;或組長決定關組、小組被棄用;又或小組被單方面控組、無法發出不一樣的聲音。

2019年,陳鷺入坑了一部電視劇,並且開始嗑劇中主推CP,在電視劇播出頭幾天便進入了這對CP的“嗑組”,當時組裏只有不到兩千人。

很快,小組內幾個帖子被搬運至微博上獲得了極好傳播效果。據瞭解,截至2021年3月,微博月活躍用戶達到5.3億,移動端佔比94%,日活躍用戶達到2.3億。豆瓣月活用戶只在千萬級別。

微博擅長借勢明星、KOL、頭部IP做整合營銷,娛樂生態多元。帖子影響力在微博生態放大,引入更多流量,嗑組人數開始迅速增長,短短几天便增長到了九千多人,組長宣佈鎖組,不再額外通過申請。

“其實最開始組規就已經說得很明白,這就是個‘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組,只做一個月的劇粉,一旦播完馬上解散。”陳鷺描述,“我們一開始進組也是覺得不應該太上頭、要保持清醒,以一種白嫖粉的心態開始追劇的。”

計劃趕不上變化,種種因素共同作用下,在電視劇播出中後期,“大家真的都上頭了”,小組活躍度穩居豆瓣第一,每天都有許多有趣的帖子在微博與豆瓣之間來回搬運。從電視劇開啓超前點播那天起,組內的氛圍有了變化,組員開始騷動,時常有帖子討論“是否應該按照原計劃關組”,但沒有準確的回應。

管理層與組員之間矛盾激化的問題難以解決。按照原計劃,關組日還是來了,電視劇大結局當日,組長髮布關組公告,從當晚12點開始批量踢人,並勸告大家在關組前自行退組。雖然公告帖內絕大多數組員們都在表示理解,但仍有不少人情緒激動地表示反對。

“大結局那天晚上整個組都瘋了,隔兩秒鐘刷新就會有好幾篇小作文發出來,我現在回想起當時的精神狀態,感覺自己已經整個沉浸進了整個組的氛圍裏,組員們都在發帖說不要關組,‘磕組是大家一起建設起來的,有那麼多優質的帖子和二創,還有很多梗或者是剪輯的分享、repo都在裏邊,你怎麼可以就這麼關了?’但組長和管理員沒有回覆組員的任何訴求。”陳鷺說這番話時的語氣有些急促。

陳鷺也發了帖子表達自己的不解與遺憾後,平靜地退了組。但是,她在幾分鐘後開始後悔:自己應該再待一會兒,和熟悉的組員聊聊。

由於退組無法回覆,臨近12點的那幾個小時,陳鷺雙手端着手機不斷地刷信息流,點開一篇又一篇告別文,並將它們收藏進自己的“豆列”中。

原組員在關組前重新建了好幾個組,粉絲被分流進那幾個組中,原來許多沒能進到嗑組的用戶也進入了“新嗑組”。但不論名字多麼像,氛圍還是和原組不同,陳鷺待了沒幾天便退了。

嗑組關閉後,20萬粉的微博賬號“嗑組bot”也在一夜之間變成“已註銷於2019年夏天”,清空了所有微博內容。

這是她第一次在豆瓣“塌房”,也是第一次真正認識到豆瓣小組社區的組織形態與權力結構的脆弱性。在豆瓣小組,還有不少關於“塌房”的歷史。

豆瓣的組織管理方式給陳鷺極大的不安全感。

也許是由於熱衷領域偏向娛樂,在之後兩年的豆瓣小組活動中,陳鷺在每一個組都難以停留過久:“影視綜藝專組註定沒有辦法長久,公共娛樂組裏也沒辦法避免問題,我之前常玩的一個娛樂組,不知道怎的就被我不太喜歡的明星粉絲控組,都快變專組了,我連夜退組跑路,這其實也算一種‘塌房’。”

在微博上搜索“塌房”實時廣場,有時感慨豆瓣“塌房”的動態多於愛豆“塌房”。

隨着互聯網表達雷區越來越多,不同羣體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大,社區中稍有不慎就會展開大範圍鬥爭,和平交流也難以爲繼。房子塌了一棟接一棟,“淨土”愈加難求。

聲音發出來的地方

打開“豆瓣”App,從“小組”分欄進入推薦小組中,右上方便是白色“加入”鍵。這是每一個小組的發言門檻,用戶必須加入小組才能發帖、回覆。

不同小組間,加入的審覈嚴格程度也不相同。有的小組無需管理員審查便可加入,而有的小組則需要出具一系列證明纔會被准許入組;在小組發展的不同階段,隨時會因組長的決定而轉變入組許可方式。

陳鷺一直有瀏覽“豆瓣網”的習慣,但直到2018年年中才開始深度使用豆瓣App及“小組”功能,多混跡於影視及動漫相關的小組。學界研究豆瓣時,會把更多精力放到“書影音”的招牌功能上,對評分、商業化、電影及圖書出版等主題討論得更多。

豆瓣官方將小組分成31個類別,囊括影視追劇、人文生活、時尚生活、理財運動等等。在陳鷺當時經常活動的小組中,只有個別人數較多的組纔有詳細且嚴格的組規,很多興趣愛好小組只會有寥寥幾條“不準發廣告”“不準人身攻擊”的要求。

“那些大組或者比較封閉的組會有很完善的組規貼,我之前有見過做成十幾二十頁PPT的,還有寫成論文一樣特別詳細‘1.1.1’‘1.1.2’的,每個組有每個組自己的風格。”陳鷺回憶,“影視綜藝這種的話,可能一個新電視劇開播之前,大概立項或者殺青的時候,有人會去建他們的專組。這個專組開始有一段時間是開放的,只要去加入就可以了,不需要審覈或者說比較嚴格的把控,那段時間就是‘買房期’,說‘我在哪個組有房’也是這個意思,組長也會希望吸納老粉絲後期才能盤活整個組的生態,到後期纔會看情況鎖組、收緊審覈。”

根據陳鷺的觀察,大衆對“豆瓣小組”的關注從2018年左右開始增長。“17、18年開始,有很多綜藝電視劇在豆瓣上造梗,還有一些八卦都是在豆瓣上流傳開,出現了許多針對豆瓣的營銷。”陳鷺形容這種營銷是“微博與豆瓣雙向搬運”“彼此引流”,這時候開始,很多公共大組的“房子”變得受人追捧,個別組開始頻繁在公共事件中扮演重要角色。

其中,“豆瓣鵝組”最受關注,這個脫胎於“康熙來了”組的娛樂八卦小組已有近11年曆史,在許多娛樂和社會事件中凝聚了不少力量,是互聯網輿論場上獨特的存在。

汪研是一名“在鵝組有房”的“八組鵝”。剛進鵝組時,他發了一條微博,表示自己僅僅在申請中留了簡單兩句話,就進入了鵝組。一位很瞭解豆瓣生態的女同學在評論區留言稱,鵝組賬號如今輕鬆便能上百,她一直想加入卻未能通過申請。

汪研猜想自己能進入鵝組是由於豆瓣賬號的高活躍度,即他對豆瓣書影音與豆瓣動態的頻繁使用。

根據“鹿鳴財經”報道,一位豆瓣娛樂組的管理員曾經表示,“現在鵝組進組是由官方設定的算法自動審批。”有的人半個月不到就能夠進入鵝組,有的人排隊幾年也不見得可以成爲“組內鵝”。

汪研也提到,他一直未能進入“哈組”(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組),“說(進組暗號)在組規裏,我去找過,特別麻煩,很打消我的積極性。”

作爲哈組組員,飛魚認爲這樣的准入機制是合理的:“很多組的申請條件不僅僅只是發一個申請理由,而是需要詳細閱讀組規,再把對組規的瞭解放在申請理由裏面,纔會通過。所以這也是一個強制性的讓你閱讀組規的一個機制,像以前的貼吧,吧規雖然置頂,但實際上很少有人會去看。”

對於豆瓣小組用戶來說,“入組”是第一道門檻,這是一種篩選方法,也是一種認同機制。當用戶進入一個社區的成本提高時,社區共識將更容易形成,社區內容的發展也會得到促進。

據刺蝟公社從豆瓣相關人士處瞭解,不少豆瓣大組都有內部人員參與管理;豆瓣官方也會與一些獨立的大組組長溝通密切,協助管理和舉辦活動。曾有一個小組在評論區開通圖片功能,便是與官方協商後做的產品優化。

但也正如陳鷺所提到,當人們想保住自己的“房子”,不被踢出組時,社區內將很難出現與主流想法相左的聲音,社區也將變成“同陣營者集會”,組員變成管理層“腿毛”。

“組長所有制”

在一位受訪對象的建議下,刺蝟公社嘗試聯繫之前在電競圈具有一定影響力的“電競八組”(即“競八”)管理人員,希望能夠了解到管理層對“塌房”的看法。

根據組長髮布的“競八關組公告”,2021年3月,“競八”管理層在制定新組規時試行“解禁娛樂圈貼”遭到了組員牴觸,在撤回決定、換組長、道歉等多次嘗試後,仍受到辱罵攻擊,五位管理員中的兩位打算離職,在此背景下決定關組。

然而,不論是原管理員,還是曾經的“競八”組員都拒絕接受訪談。一位管理員將《豆瓣社區指導原則》中“小組管理原則”一節轉發給了刺蝟公社,“小組的管理權歸組長所有,小組成員不接受可以退出後另立小組。”除此之外不願再回答其他問題。

小組結構簡單,僅有組長、管理員和組員三個層級。從小組內容的角度來說,創作主體“組員”可以說是小組的“靈魂”,但詳細瞭解豆瓣小組的組織架構就能發現,組長對人事處理、信息管理、功能使用方面擁有着絕對的權力。

經常在娛樂組活動的豆瓣用戶羅予形容豆瓣小組“本質上是中央集權”,小組管理員讓她想到舊時鄉土環境下的鄉紳長老,“可能一個話題或是一些討論點,他們內部討論完之後再向組員們公佈他們的決定。”

不同於貼吧等論壇可以通過申請成爲“吧主”或“吧務”,豆瓣的“組長所有制”在互聯網上顯得有些“原生態”,創建者即爲管理者的模式時常成爲組員與組長髮起“戰爭”的導火索。

汪研認爲,大量用戶都加入到小組後,小組便已成爲公共領域,只是這個公共領域的掌管者此時還是組長和管理員,他們可以掌握這個公共領域的開關以及成員進出。

汪研對這種模式抱有顧慮:“有的豆瓣小組發展現如今規模已經變得非常大了,有的小組發展到幾十萬人,甚至上百萬人之時必然需要新的管理方法,比如說組員投票,或者是說相對民主一點的舉措。”在他看來,豆瓣許多小組已經頗具規模,組長的“絕對權力”有時會不利於小組的發展。

“小組雖然由個人創建,但它畢竟是靠組員們生產的內容支撐起來的,一旦有哪個組長獨斷專行一點,小組很容易就會變成戰場。”汪研說。

“很像農村的曬場。”羅予又使用了一個“鄉土”的比喻,“農村一些人家前面會有一片平地,可能作爲曬場或者是活動中心,給村裏人傍晚聊聊天,或者開什麼大會。但是這塊地方肯定還是這家人的對吧?哪天他說,此後你們不可以再來我們家門口聊天或者幹啥了,那也沒辦法。”

羅予提到她追《創造營2021》時的經歷,在選秀節目中,大家都有自己所偏向的選手,極易在交流中產生矛盾。

“你可能覺得加入一個創造營組就可以了。其實並不是,有很多組存在,比如說自由組、和平鴿組、橫衝直撞組......亂七八糟的。你可能覺得都是一批人在不同的組裏面發表看法,但其實每個組都是有不同的人羣去控組了,哪個組是隻pick哪個學員,然後哪個組是反誰,哪個組是不吵架的。”羅予說,“你完全不會有一個很自由的環境,基本上所有組都有自己的傾向和屬性。就像鼎盛時期的貼吧,有哪個明星的吧,就會有反他的吧,圍繞着一個人或者一個節目都有一套社區體系。”

一般情況下,羅予都只會在與自身屬性相一致的組內發言,不會去“敵對陣營”發帖,“被踢出組會‘髒號’,再申請其他組時管理員會看到你的封禁歷史,可能會導致你不那麼容易進入一些組。”

汪研也是一個嘻哈音樂愛好者,平時會在一些嘻哈組中活動交流。一次逛組的過程中,汪研發現宣稱“不拉踩”的組員們都在黑他當時喜歡的一個rapper,他當即發帖指責組內的偏激傾向,結果被組員們羣起而攻之,汪研憤而退組。

過了一段時間,汪研再次進組,組內卻出現了組員與組長間矛盾激化,管理員率衆出走、建立新組的情況,如今新組的發展已勝過舊組。

汪研認爲豆瓣小組應按人數實行“階梯式”的管理方法,在人數較多的大組,絕對的“組長所有制”已經不再適用。

豆瓣的娛樂組確實長時間被外界詬病,人們對其中肆意的嘲諷、刻薄嗤之以鼻,又對豆瓣的信息投以高度關注。但娛樂不是豆瓣小組的全部,生活類、藝術文化類小組也貢獻了許多優質的內容。

除了哈組,豆瓣用戶飛魚還經常刷“燙頭失敗組”、“雙非碩士討論人生組”以及“考試失敗垂頭喪氣互相安慰聯合會組”,用飛魚的話來說,這些組“印證着我現在的人生狀況”,他認爲這些小組的生態比微博、B站好很多,組員間關係融洽,遇到問題也會羣策羣力幫求助者解決。

豆瓣的管理機制是“強管理員”和“強組規”式的,管理者弱權力會帶來權力下放,導致內容的魚龍混雜和傾向的難以管控。

“營造良好持續生態的前提是組規和管理員本身的三觀,或者說它的規則制定的標準是經得起推敲的。理想的情況是,管理員本身也應該受到一定規則的制約,因爲只有制衡才能形成一個良好、穩定、持久的生態。”飛魚之後補充道。

小衆豆瓣

豆瓣小組受創始人阿北(楊勃)推崇的兩個重要理念影響極深。

一是長尾效應。長尾效應的核心即是強調“個性化”“客戶力量”和“小利潤大市場”,除去流行“熱銷”的頭部,非流行、差異化的需求會形成一條“長尾”。這一理論投射到豆瓣小組上,除了聲勢浩大的娛樂組外,小組的另一大聞名點便在於各種千奇百怪的興趣組。

另一個理念叫“不庸俗的商業化”,阿北有一句名言“商業化不是庸俗,庸俗纔是庸俗”。豆瓣的用戶似乎也很排斥“庸俗的商業化”,在豆瓣小組如此龐大的興趣社區裏,商業化內容幾乎沒有,除去娛樂組與追星組外,許多用戶固執的追逐純粹的興趣討論,排斥廣告內容,小組整體發展上並不向盈利的方向靠。

豆瓣於2005年上線,就豆瓣整個產品而言,它擁有獨特的文化意義與商業意義。

一是長久以來的“文藝定位”,在藝術文化層面,作爲一方“烏托邦”而存在,獨具特色;二是長久以來“評分”在書影音市場的獨特意義(如王一博粉絲去豆瓣刷書評養號事件)。

至於豆瓣小組,用戶數量和月活在衆多互聯網產品裏都排不上號,但在互聯網輿論中所受的關注度卻極高。

內容生產氛圍良好(這與豆瓣大部分小組“申請制”、平等的交流氛圍有關),形成了優質的內容池,輿論慣性之下很容易在中文互聯網產生高輻射性(微博衆多的搬運營銷號)。

不同於抖音、快手、今日頭條、微博等主動將藤蔓伸入下沉市場的平臺,豆瓣的用戶畫像比較清晰,經過十六年發展,主角仍舊是熱愛書影音的“文藝青年”。

這也決定了豆瓣的小衆。“文藝、高質”等特點導致豆瓣的高粘性用戶仍舊主要分佈在一二線城市,以文化水平較高的青年羣體爲主。

豆瓣小組第一次被流量灌溉是在2009年左右。彼時,移動互聯網發展迅猛,天涯論壇未能跟上時代步伐,貼吧和豆瓣小組共同承接了天涯論壇的流量。鵝組在2010年創建,抓住2014年娛樂圈“流量元年”(歸國四子及《古劍奇譚》李易峯),迅速隨着娛樂工業化一起壯大了自身的影響力。

大部分稱得上“出圈”的大事件都發生在娛樂組,娛樂組在後期承載了許多社會討論。但這也導致鵝組在2018年2月被停用3天、2019年6月被雪藏一個月、2020年2月又被停用7天。一次又一次雪藏後,鵝組影響力大不如前,各式各樣的其他娛樂組湧現。

現階段而言,豆瓣娛樂組與整個豆瓣生態的割裂趨勢愈加明顯,娛樂組風評差,許多訴訟也因娛樂組內容引發。

若用主流互聯網公司的商業成功標準衡量豆瓣,它的商業化一直並不理想,知識付費、信息流廣告等變現模式商業表現一般。

據瞭解,豆瓣小組數量已經有近70萬個小組。“佛系”豆瓣給了小組最大程度的自由,但這種自由將會如何作用於豆瓣現在還很難定論。

據“晚點LatePost”報道,豆瓣的廣告方案非常剋制,每天開屏只開放四分之一流量給廣告,如果用戶一天之內看過一次產品廣告,之後便不再推送。“衛夕指北”也曾在文章中透露,豆瓣對於品牌廣告的調性要求很高,這導致很多品牌沒法在豆瓣上進行廣告投放。在效果廣告方面,豆瓣也一直沒有建立起一個代理商體系,主要依賴效果廣告平臺廣點通。

遺憾的是,豆瓣的商業化歷程與豆瓣小組關係甚微。縱觀豆瓣小組的幾次商業嘗試,如下廚房、周伯通等垂直產品,都沒有豆瓣官方的身影,豆瓣小組的商業化仍以用戶自身推動爲主。

曾經推出的獨立產品“豆瓣小組App”目前已經停用。

一個小組的文化建設樣本

烏陵是豆瓣“BDOER巨大沉默物體迷戀者”小組(以下簡稱BDOER組)的組長。“BDO”最初是一個科幻概念,意指科幻作品中出現的“巨大沉默物體”,“我在許多年前就知道BDO這個概念了,也知道世界上存在着恐懼巨物的羣體,但我反而對巨物很迷戀。”

出於對“BDO”這一概念的喜愛,2018年7月,她重新定義拓展了BDO的概念,並建立了BDOER巨大沉默物體迷戀者小組。“最初其實沒想那麼多,小組發展也是很自然的狀態。很多想法都是隨着時間推移逐漸產生的。”

豆瓣#令人迷戀或恐懼的巨大沉默物體#話題,已經擁有近3500萬瀏覽量和3000多篇內容,一度問鼎豆瓣話題熱搜No.1,甚至登上過豆瓣App開屏。

這個“頂流”話題是烏陵發起的,也是BDOER組的“成名之戰”,話題的爆火爲小組帶來了流量與成員,現如今BDOER組擁有近九萬組員,在文化藝術類小組中已經屬於中上游。

這些成就離不開組長烏陵的努力。

“我現在已經成立BDOER文化品牌並一直全職在運營。”烏陵向刺蝟公社表示。整個BDOER小組的運營團隊只有她一人,“整套運營方法非常複雜,運營起來費時費力”。

小組發展初期,她會遇到許多“奇奇怪怪”的事情,比如“營銷號炸組”。“我很不能理解,我們這樣一個小組爲什麼會吸引很多營銷號進組,每次發生這樣的事件後都要把入組方式改爲申請,過幾天再改回來。”

困擾之外,烏陵對整個BDOER(巨大沉默物體迷戀者)概念進行了深化建構,將其拓展爲一個龐大的文化體系。

BDOER組組規有專有名詞闡釋、概念解讀等內容。烏陵還會對組規進行更新,通過自己與組員的不斷創作完善整個文化體系。

BDOER組的許多帖子都有烏陵的身影,“小組幾千條帖子和大部分評論、話題幾千條廣播,我全部都瀏覽過,我有自己的一套管理機制和審覈標準,對於每一條帖子都有對應的操作。光是在三千萬瀏覽量話題下就手動摺疊了幾百條與話題不符的廣播。”

作爲組長,烏陵盡心盡力,密切關注小組中高質量、精彩的帖子。一位組員在小組裏分享了自己關於BDO的夢境,烏陵很快就出現在了評論區,評論、轉發、收藏,一套流程行雲流水。

豆瓣小組是BDOER組的大本營,微博、微信公衆號是新疆域,烏陵在不同平臺上做內容產出。她運營的微博賬號“BDOER巨大沉默物體迷戀者”粉絲已經接近三萬,最火的微博轉發量達到了三千多,有粉絲驚呼“關注好久的博主終於火了”。

從名詞定義、文化內涵、宣發平臺、社會組織等角度來看,BDOER(巨大沉默物體迷戀者)的網絡文化形態雛形已顯。

爲了維護自己與組員的關係,讓小組內部的聯繫更加緊密,烏陵每天都會通過微信聊天等方式花費許多時間與組員們交流,有時一天要跟五六十人聊天。

在小組微信羣裏,她也非常活躍,“每天都在微信羣中與大家聊天互動,讓大家感受到組長立體鮮活而非機器人的人設,有好內容會第一時間分享在羣裏。”

烏陵表示,每一位微信羣成員她都有詳細的備註與信息,並且有過比較深入的交流。“當有線下活動這些信息將非常有必要,例如大家合力舉辦一場展覽,各有所長各司其職。認識他們也拓展了我的社交面,接觸到了各種新奇有趣行業的人。”

到目前爲止,在烏陵的努力下,BDOer們已經組織了四場線下活動,從分享會到城市探險,最近的一次在2021年4月,烏陵與二十多位組員一起參加了濰坊風箏節,一個完全由陌生人組成的旅行團在濰坊辦了一場關於BDOER的派對。

烏陵與組員、小組是“真誠”的,“有段時間我在豆瓣上發帖子,說願意主動傾聽大家的心理困難,一天就有幾十個人加我。我對每一個人都沒有遺漏,進行了認真詳細的回覆。”

她的努力是有效的,甚至能給人帶去力量。“一個女孩在她的人生低谷期專門來感謝我,第一次是表達不捨、害怕自己因爲失憶會忘記喜歡過BDO這件事,第二次是痊癒後又來告訴我是BDO和同樣熱愛BDO的大家帶給了她力量,這是最令我感動的一件事,也是運營BDOER以來的高光時刻。”

但另一面,小組並沒有爲烏陵帶來什麼收入,完全是“爲愛發電”。“靠着以前的積蓄硬撐着,不知道還能撐多久。”目前,烏陵仍在努力開展新業務 “只有變現才能讓文化推廣更遠、發展更久、收穫更多更深的意義。”

尾聲

5月2日深夜,羅予突然轉發了幾條豆瓣帖子給刺蝟公社。

這些帖子來自《創造營2021》出道男團INTO1相關的豆瓣小組,部分粉絲認爲“INTO1官方小組”管理層存在針對團體中個別隊員的傾向,要求組長重新設置管理員,由11名成員的粉絲羣體自主推薦,共同管理。

訴求帖在發出後被刪除,但引起了廣泛的關注和傳播,許多組員開始自發傳遞“聯合申明”,一時之間,組內被訴求貼刷屏,組員們要求組長交出小組管理權,實現聯合治理。

討論持續了好幾個小時,組長的回應未能讓組員們滿意,組內情緒愈發失控。沒有等到“聯合申明”中確定的5月3日18點,5月2日深夜開始,有組員開始在組內向新組引流,稱“該搬家了”。小組中,聲討組長、拒絕搬家、引流新組,各類帖子齊發。

羅予跟着組內大流,從“INTO1官方小組”轉移到了“INTO1”,又在一頭霧水間加入了“INTO1後花園”,這場轟轟烈烈的搬家之戰才告了一段落。組員們認爲“新家”纔是“真官組”,沒有“搬”來新組的仍在舊組中活動。

“INTO1後花園”小組原組長同意將賬號轉爲公共賬號,各成員專組選任聯合管理層,並在管理層確定後開始制定正式組規、管理員輪值安排,將小組名稱改爲“INTO1官組”。

羅予注意到,新官組中的組員都希望能夠維持“虛假和平”,要吵架的都會被指路去“舊官組”,好像小組的整體屬性確實變成了“一個偶像團體的官組”。“其實也挺好的,氛圍比之前天天吵架的時候要舒適很多。”

“豆瓣裏有些組確實會覺得‘不吵架的話組就會糊’,”羅予補充,“但這是少部分人的想法,我個人覺得盤活一個組最好的方式還是有趣的產出或有意義的交流。”

這也是很多人覺得小組如果持續不斷地吵架、爭論,這個組就是“廢了”的原因,社區歸根結底需要有內容,通過內容才能維繫人之間的關係,只有激烈的關係只會淪爲情緒的沼澤。

陳鷺也認爲,由於豆瓣的特殊機制,每一個組都極易形成共同傾向的輿論場,小組成員都會從中得到力量感,“會感覺已經形成了一種‘民間輿論’,但其實只是部分豆瓣用戶或者說豆瓣小組本身已經篩選過一次又一次的想法,是一種虛幻認知。”一些非豆瓣用戶在看到小組中偏向性極爲明顯的發言時,也可能會產生“社會輿論原來是這樣”的錯覺。

陳鷺向刺蝟公社分享了她對“豆瓣”的分析,她認爲豆瓣的特色就在於“Personality,私人的特性”,一種更內化的存在,這也是建立在書影音審美上的社區必然具備的特性,“它的圈層其實是很玄妙的。”

同樣,豆瓣小組扁平卻又立體,扁平的是用戶之間的交流,立體的是復古的管理方式,這讓豆瓣小組的氣質十分矛盾,卻又可以理解。

注:文中汪研、陳鷺、飛魚、羅予均爲化名。

參考資料:

1、刺蝟公社丨豆瓣不能死

2、晚點LatePost|阿北不是老闆,豆瓣不是公司

3、衛夕指北|保守的豆瓣和求變的知乎

4、張文文丨豆瓣網發展模式簡析

5、2019年10月,QuestMobile《中國移動互聯網秋季大報告》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