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21深度丨全球央行“圍堵”比特幣：與法定貨幣終將開戰？

比特幣市場懸念註定是一波接一波？

去年持續“發燒”的比特幣，自今年5月以來，也全無消夏之意，關注度持續引領虛擬幣市場風騷。尤其是每枚價格在陸續刷新至62000美元高位，自己試探自己的底線至快要跌破30000美元后，歐央行、美聯儲、中國人民銀行、加拿大央行或財政部門等相繼發佈政策，論調也由對比特幣的籠統且試探性警告語句，到加強監管的嚴厲措辭，直至公開賦稅，關閉前者“賴以爲生”的礦場。

似商量好一般，全球央行輪番警告比特幣，架勢夠足，呈一副“圍堵”之勢。可縱然如此，被冠之“三宗原罪”的比特幣，各國央行卻還是不忍一腳踩下“比特幣清除計劃”的油門。

央行們口頭警示

“暴漲暴跌”是比特幣等加密貨幣的自帶屬性，而今形勢有不同：全球熱錢格外躁動，數字貨幣間或性加速。應激反應於是作祟，幾年前對加密貨幣發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各國央行一改此態，監管在收嚴，也在加速。

一向對風險極爲在意的歐洲央行早有注意。今年年初，歐洲央行行長拉加德率先呼籲對比特幣進行全球監管，她稱比特幣是一種高度投機的資產，同時促進了洗錢活動，任何相關金融漏洞都必須要填補，且應在在全球範圍內展開。拉加德警告之聲並未在當下即刻得到回應。可隨比特幣價格三月接連飆高，於3月14日開足馬力衝向60743.04美元后，各國彷彿突然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可能沒有那麼簡單。

埃及央行於當地時間3月28日警告居民，切莫從事加密貨幣交易，尤其是比特幣，並再次強調在埃及只能使用央行批准的官方貨幣。“因加密貨幣不是由任何國家的中央機構發行，亦無受黃金儲備等有形資產支持，其價值將極具波動性，也將對直接投資、股票或房地產等投資產生負面影響，進而或將對本國經濟產生負面影響。”

亞太地區，4月5日，新加坡金融管理局主席尚達曼在該國議會表示，加密貨幣絕對不適合散戶投資者。但他隨即補充稱，與股票和債券相比，新加坡的加密貨幣市場仍然很小，比特幣、以太幣和瑞波在2020年的日交易量峯值之和僅爲新加坡交易所證券日交易量的2%。

4月至5月，比特幣巔峯與墊底齊現，GME與各種MEME爭相輝映。在多次指出比特幣等加密貨幣毫無內在價值，投資者要做好損失所有的準備後，英國央行行長貝利在當地時間5月14日再次發聲，公衆可能已經看到了比特幣價格、美國公司股價突然飆升的景觀，至今沒有人瞭解其全貌。加密貨幣的流行之下是升溫的逐利行爲，人們在尋找投資機會，但它根本不具任何價值，而這恰恰可將其視爲警告信號。

當然，從62308.8聚光臺（4月13日）到如今苦苦支撐的30000美元偏上，比特幣反轉多次，幅度之大，速度之快，以至於比特幣支持者難得自發組織了一場，“誰沒有拋比特幣就轉發此文”的小學生般活動，希圖藉此造勢。專注科技領域的美國投資公司ARK創始人Cathie Wood與話語邏輯與常人有些不太一樣的馬斯克趕忙來助力，前者堅定聲稱比特幣仍將漲至50萬美元，後者發佈了一條“特斯拉有鑽石手”的圖文並茂推文，或可理解爲：不畏市場波動，持有倉位直到目標”，並於隨後在“法幣還是虛擬幣”站隊裏選擇了後者。

央行和財政部行動

全球央行口頭警告的效力，哪裏比比得上實質行動。

北京時間5月18日，中國互聯網金融協會、中國銀行業協會、中國支付清算協會聯合發佈《關於防範虛擬貨幣交易炒作風險的公告》。“金融機構、支付機構等會員單位不得用虛擬貨幣爲產品和服務定價，不得直接或間接開展與虛擬貨幣相關的業務。”隨後，內蒙古發改委於5月19日發佈公告稱，將設立虛擬貨幣“挖礦”企業舉報平臺，全面受理關於虛擬貨幣“挖礦”企業問題信訪舉報。

然而，於見慣了此番場面的比特幣堅定持有者言，5月18至19日是也堪稱糟糕而刺激的一天，卻也是央行們邊瞪大眼睛邊“加碼彈藥”的一天。

繼下探至42000美元/枚後，北京時間5月19日，比特幣一探再探，毫不費力的衝過40000美元、38000美元、36000美元及32000美元“欄杆”，甚至快要失守30000美元關口，一路向南，毫無障礙。

當日近24小時內，全網超51萬投資者爆倉，爆倉資金達62.83億美元，1小時爆倉額爲1.48億美元；加密貨幣交易平臺幣安也曾於當天暫停部分加密貨幣交易；7000多個加密貨幣的市值在過去一週內縮水超6000億美元，滑至目前的1.9萬億美元。

5月19日22點左右，比特幣開始小幅回升，逐步艱難穩至40000美元附近。

目前普遍認爲，正是來自中國人民銀行三部門發文致使上述比特幣的日內一度暴跌31.22%，以至於，即便比特幣剛獲些喘息，勉強止於40000萬美元，離此前常態仍相差甚遠。

面對此種態勢，歐洲央行副行長金多斯當天再次發聲稱，由於難以識別加密貨幣資產的潛在價值，加密貨幣資產不應被視爲真正的投資。“加密資產的基本面非常薄弱，當很難找出一項投資的真正基礎時，那麼這就不是一項真正的投資，投資者應對大幅的價格波動做好準備。“其英國同伴貝利也再次重申“投資者註定虧錢”之論。

不過，一向尤爲注重金融監管的歐央行並沒有加大警示力度，在指出一直重複的漏洞後，歐央行隨即稱，因加密貨幣資產目前仍未廣泛用於支付，且歐元區金融機構加密貨幣的敞口很小，金融風險由此似乎有限。

挪威央行所見略同。金融穩定部門執行董事Torbjorn Haegeland稱，“倘若銀行繼續增加加密貨幣投資，後者劇烈價格波動可能會給銀行系統造成困擾。我們不認爲這些波動是對金融穩定的主要威脅，但如果風險敞口繼續增加，可能會構成威脅。“

對岸的北美地區卻不太一般，多了點未雨綢繆之意。當地時間5月20日，加拿大央行在其年度金融風險評估中表示，加密貨幣資產的波動性是該國金融系統面臨的一個新脆弱性。加拿大央行順帶強調了穩定幣風險。“爲減少波動，穩定幣是與一種更穩定的資產掛鉤的加密貨幣，可如果前者也被廣泛使用，或將會擾亂央行的貨幣政策機制”，加行稱，“除非穩定幣完全與加拿大元掛鉤，否則其廣泛使用將會抑制央行執行貨幣政策和充當最後貸款人的能力。”早在2019年金融穩定風險評估中，加密貨幣就被該行列入其中。

全球央行小分隊裏哪裏能少的了美聯儲的重頭戲。

就在加拿大央行和挪威央行發聲的同一天，近期頻繁活躍在各大會場的美聯儲主席鮑威爾在美聯儲放出的一份視頻中指出，所謂的穩定幣（與美元掛鉤的私人數字貨幣）的增長，可能對金融體系構成威脅。鮑威爾與此同時加快了數字美元論調，表示將就“數字美元”項目展開公衆諮詢。

同日，美國財政部稱，將對加密貨幣市場和相關交易採取更嚴格的監管舉措，以防止逃稅等非法行爲滋生。而此前一天，美國貨幣監理署（OCC）新任代理署長Michael Hsu於表示，上任後將開始對主要監管標準和該機構的待處理事項進行審查，包括有關加密資產和數字資產的解釋性信函和指南。拜登政府隨即也擬出新提議，將超過1萬美元的加密貨幣轉賬必須向美國稅務當局報告。

受輪番強壓，以“極富彈性”著稱的比特幣罕見的一直攀附40000美元上下，未見明顯變化。

監管追擊繼續

北京時間5月21日，乘勝追擊，國務院金融穩定發展委員會（下稱金融委）在第五十一次會議中強調，將強化平臺企業金融活動監管，打擊比特幣挖礦和交易行爲，堅決防範個體風險向社會領域傳遞。

因約七成的“挖礦“在中國四川、新疆等地，此番來自金融委的監管收嚴再次使剛剛獲得些許喘息的比特幣再次顫抖，消息釋放不到10分鐘內，比特幣價格下跌超2000美元，跌落好不容易收復的40000美元關口。

同在5月21日，中國香港特區政府建議在港運營的加密貨幣交易所必須獲得香港市場監管機構的許可，並且只能向專業投資者提供服務。其計劃在2022年底前，就設立虛擬貨幣交易所的強制發牌制度，向香港立法會遞交法律修訂草案。根據新規，未來只有持牌交易所纔可在香港合法提供虛擬貨幣交易服務。

打擊的餘波在週末持續發酵。以至於，火幣商城（Huobi Mall）於北京時間5月23日表示，已決定暫停中國的挖礦業務。比特幣隨後繼續下挫，持續徘徊於35000美元上下。

中國的監管足以大幅影響比特幣價格走勢，不容忽視。據ByteTree數據，其將比特幣交易模式劃分爲亞洲、歐洲和北美主導的交易時段，時段顯示，在最近這段期間，亞洲一直是比特幣買入區域，而歐洲與美洲則由賣出操作主導。

比特幣的“三宗原罪”？

輿論發展至今，比特幣“令人難以接受缺點”顯而易見。洗錢詐騙犯罪、碳足跡高到極爲不環保，暴漲暴跌的屬性成爲貼在比特幣身上的“三宗原罪”。

歐央行在5月發佈的《金融穩定評論》中，將近期加密貨幣價格的大幅上漲與“鬱金香狂熱”做比，稱前者的風險與投機屬性， 過高的碳足跡，以及可能與非法活動有關，都着實令人擔憂。美國財政部同樣認爲，加密貨幣爲包括逃稅在內的廣泛非法活動提供便利，從而構成了一個重大安全漏洞。

上述指控似有例爲證。加密貨幣熱連番升溫致使該領域欺詐行爲也大幅飆升。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FTC）近期發佈的數據顯示，2020年10月1日至2021年3月31日期間，投資者在加密貨幣欺詐中損失逾8000萬美元，損失中值爲1900美元。其中，超200萬美元的損失是由馬斯克的冒充者所造成。

“與去年同期相比，加密貨幣投資詐騙造成的價值損失增加約10倍。在六個月的時間內，共計報告7000多起該領域詐騙，爲2020年的12倍。”FTC稱，“詐騙者建立了複雜的網站，使得在投資者眼裏，虛擬加密貨幣投資看起來似乎在增值。”

“名人效應”是加密貨幣詐騙與犯罪成功之法寶，以金融監管嚴密而標榜的新加坡也未能躲開。其總理李顯龍就曾在4月間捲入由一場區塊鏈社交媒體平臺BitClout引發的代幣騙局。後者在未經許可李顯龍之下，建立其社交賬戶出售專有加密貨幣，該賬戶共有27.3955個代幣，每枚價格爲357.85美元。

“網站的創建者是匿名的，但我已經發布了一條公開的推文，要求立即刪除我的名字與照片，我與該平臺毫無關係”，李顯龍說，“我敦促大家在處理加密貨幣交易時保持警惕，因加密貨幣交易不受新加坡金融管理局監管，與其打交道的投資者將不會受到任何相關法律保護。”

至於比特幣的顯著波動性，前者上躥下跳的活躍之態早已被耳熟能詳，於此便不再贅述。

然而，波動性不僅僅表現爲暴漲暴跌，它更是阻礙了比特幣的野心——成爲貨幣。若其意圖與法定貨幣抗衡，可附着大起大落的潛力，誰會即刻接受與支付比特幣？而它又如何成爲貨幣的另一種未來？

過高的碳足跡

即便任何金融領域都有欺詐與不法行爲，股市照樣有大牛大熊之分，但比特幣“挖礦”產生的極高的碳足跡尤爲受社會詬病。以至於，加密貨幣“鐵桿粉絲“馬斯克宣稱，因比特幣從開採到交易過程中的高污染性，特斯拉停止比特幣購買汽車的支付方式。

尤其是，在各國正籌備第26屆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COP26）的秀場關頭。

當地時間5月20日，拜登政府發佈行政命令，要求美國國內銀行與企業披露其現今面臨的氣候變化風險，以增強國內金融體系應對氣候變化的彈性。據報道，英國首相約翰遜將在未來幾天內宣佈一項新的承諾，即到2035年將排放量在1990年的基礎上減少78%，而此前的目標是到2030年減排68%。

可比特幣似乎不在其明文討論內。英國氣候行動高級別倡導者託平在此前接受採訪中稱，比特幣不太可能出現在議程單中，但至少現已存在於更廣泛的政策討論裏。‘挖礦’行爲是氣候問題的罪魁禍首之一，憂心氣候的人們對此十分沮喪，挖礦僅僅只是一個愚蠢的想法，與我們想要做的事情背道而馳。”

國際能源署（IEA）數據顯示，2019年比特幣挖礦消耗50至70兆瓦時，大致相當於如瑞士般體量國家的消耗量（每年消耗63太瓦時）。Cambridge Bitcoin Electricity Consumption Index實時數據則更使人憂心，截至北京時間5月23日，比特幣總能源消耗40-445兆瓦時（TWh）之間，均統計約爲116.57兆瓦時，“挖礦”一年消耗的電量超出荷蘭、菲律賓等國用電量，佔全球總用電量0.54%。

按此速度，2021年比特幣耗電量總量極有可能飆升至130兆瓦時/小時以上，而微軟、谷歌等科技公司2020年用電量分別爲10與12兆瓦時。

然而，在比特幣支持這眼裏，消耗能源並非完全一對一等同於碳排放碳，比特幣挖礦可對後者的貢獻幾乎微乎其微。比特幣在未來將成爲一支強大的力量，足以推動電網變得更加綠色，也助於使太陽能和風能等可再生能源變得更加經濟。加密資產公司CoinShares估計，比特幣挖礦過程中使用的74%的能源來自可再生能源。

“全網約七成算力在中國”似已成爲高亮句。研究顯示，約65%的加密貨幣挖礦活動在中國進行。因煤炭在中國能源結構中的佔比達到60%左右，即便約74%的礦工使用某種可再生能源，可再生能源在總能耗中的佔比依舊不足40%。

4月22日， 最強比特幣站臺者之一的美國投資公司ARK與持幣大戶Square聯合發佈報告，質疑“比特幣挖礦極具破壞環境“的主流觀點，並指出比特幣實際上是可再生能源未來的關鍵驅動力，比特幣開採和可再生能源一樣，促進了能源轉型。

“我們的模型表明，集成比特幣挖礦可以將間歇性電力資源轉化爲具有基本負載能力的發電站。由此，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通過比特幣挖礦，可再生能源可以在經濟上爲任何地方提供相當大比例的電力”，報告稱，“而作爲後續效應，可再生能源相關成本將會加速下降，而利用其挖礦更具經濟競爭力。”

據報道，比特幣已經在鼓勵向可再生能源的過渡。如DMG區塊鏈公司在不列顛哥倫比亞省的運營已經完全依賴於從大壩獲得的廉價水電。而由非營利組織與區塊鏈公司於4月初啓動了《加密氣候協議》（Crypto Climate Accord），旨在到2025年，加密貨幣使用100%的可再生能源，並在2040年實現淨零排放，比巴黎協定還早了10年。截至目前，全球約45家公司和組織已陸續加入《加密氣候協議》（Crypto Climate Accord），該協議同時受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氣候倡導者（UNFCCC Climate Champions）支持。

比特幣三大詬點爭論仍在繼續。若換個角度看，將其置於去年迄今加速的數字貨幣項目背景中，全球央行這場輪堵比特幣似乎顯得些許有理有據。很難相信這是巧合，不如說是一場“預謀”。

比如，此前一貫對數字美元抱持保留態度的鮑威爾在最近的警告比特幣與穩定幣中罕見地加快其數字美元論調，而埃及當局於今年宣稱拒絕加密貨幣的使用前，也恰好停止了2019年開始，預計2020年收工的數字貨幣項目； 而在挪威央行警示比特幣風險時，其副行長Ida Wolden Bache表示，挪威央行也在探索各種選擇，如推出自己的數字貨幣。

可一連串的問題是：各國要如何統一界定虛擬貨幣；比特幣能否成功與其他虛擬貨幣分道揚鑣，持續走俏；數字貨幣與虛擬貨幣能否恰如其分地共存；以及“挖礦”污染到底如何衡量。

數字並非準確無誤，趨勢也在隨時變動，有些問題永遠沒有答案，有些問題只是暫時沒有答案。

而目前，能夠大致確定的是，央行撐腰的法幣與比特幣，二者戰爭已經開始。

（作者：胡天姣，辛繼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