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力讓人一夜白頭，其實是一種進化痕跡
法語中一個表達憂慮的說法與頭髮有關。按照字面意思理解是“焦慮使人一夜之間白了頭”。縱觀歷史長河，多的是因壓力和極度恐懼而一夜之間頭髮花白的奇聞軼事。
據《東周列國志》所述，春秋末期著名戰略家伍子胥遭楚王追殺時，因一度難以過關而“一夜愁白了頭”。
法國皇后瑪麗·安託瓦內特（Marie Antoinette）在1793年10月16日被送上斷頭臺的前夕也一夜白頭。
瑪麗·安託瓦內特在處決前一夜未眠。
釐清原由
誠然，上述“一夜白頭”的故事或許有爲展現人物性格而添加的戲劇效果，但現當代也不乏這樣的真實故事。
例如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一夜白頭”的情況確實出現在頻遭炮彈威脅的士兵身上。美國已故參議員約翰·麥凱恩（John McCain）在戰爭期間被俘虜，飽受折磨，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
即使不拄柺杖，我們也可以從時年 36 歲的約翰·麥凱恩花白的頭髮看出，這位與尼克松總統握手的美國中尉在戰爭中飽受牢獄之苦。
雖然“一夜白頭”的故事更多還是被當作趣聞流傳，但哈佛大學許雅婕團隊最近證實，人的確可能在一夜之間“白髮蒼蒼”。
團隊成員連續三天向黑色的小鼠體內注射引起劇烈疼痛的物質，目的是在黑色小鼠體內模擬人類“壓力山大”的情形。兩週後，黑色小鼠的毛髮出現了大塊白斑。
但就算壓力再大，焦慮的情緒爲何能在短時間染白毛髮？帶着這個疑惑，許教授和同事展開了研究。
無懈可擊的不在場證明
研究一夜白頭先得明白頭髮有顏色的原因。
“每根頭髮的根部都有一個毛囊，裏面含有毛髮生長的細胞，”許雅婕解釋道，“其中的黑色素細胞會源源不斷地生成‘染料’，在頭髮生長的過程中逐漸上色。”自然而然地出現白頭髮是因爲黑色素細胞凋亡了。
這時就需要重新生成毛囊，分泌新的黑色素細胞。然而，色素幹細胞的數量是有限的。隨着年紀的增長，它們逐漸減少，頭髮也隨之漸漸花白。
研究人員認爲，巨大的壓力會加快這一進程。怎麼加快的？長久以來，人們都認爲是免疫系統在“作祟”。儘管免疫系統給人的印象是“抵擋如細菌、病毒等外來者的衛士”，但某些時候它也會“熱心過頭”，進而攻擊人體自身的細胞。
所以研究人員猜測，在壓力暴增的情況下，免疫系統“發瘋似地大肆屠殺”黑色素細胞。但奇怪的是，這位“嫌疑犯”擁有無懈可擊的不在場證明。研究人員在免疫系統被抑制的小鼠體內模擬壓力劇增的環境，它們的皮毛還是變白了！
當場抓獲嫌犯
這該如何是好？苦於沒有新的嫌疑犯，許雅婕團隊決意從“兇器”入手。“有兩種可能性，”許雅婕列舉道，“一是皮質醇，二是去甲腎上腺素。”一旦出現壓力，人體會大量分泌這兩種激素，以應對潛在的威脅。
皮質醇的作用機制
比如，皮質醇通過分解脂肪、釋放血液中大量的糖分供給肌肉能量，“充滿電”的肌肉於是做好逃跑或應對的準備。
但是，假如皮質醇分泌過多，則有可能引起骨質疏鬆和心血管疾病等。那麼，過多的皮質醇還會消滅黑色素細胞嗎？
研究人員對無法生成皮質醇的實驗鼠施壓，它們的毛髮依舊變爲灰白。由此，“兇器”不言而喻，正是去甲腎上腺素！在實驗過程中，研究人員抑制了小鼠體內去甲腎上腺素的合成和分泌後，壓力對它們的毛髮不再有任何影響！
只不過，去甲腎上腺素本身就是一種“化學信使”，參與身體內多個生物進程。因而，這件“兇器”並未直接指明“真兇”。而在接連測試去甲腎上腺素參與的各個進程後，“真兇”交感神經系統終於浮出水面。
交感神經系統遍佈全身，對個體生存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當機體承受壓力時，交感神經系統主要通過去甲腎上腺素來活化各個器官，比如加快心跳、升高血壓以確保肌肉得到充足供氧，同時促進排汗使機體降溫，從而更好地應對強體力消耗。
這個真兇讓研究人員大感意外！ “通常來說，交感神經系統的舉動都是對身體有益的，”許雅婕指出，“這是我們首次發現它還能帶來有害作用。”
雖說交感神經系統對機體的生存至關重要，但它的“罪行”卻是證據確鑿，因爲研究人員可是將它抓了個現行，並旁觀了整個“犯罪過程”！
有趣的副作用
研究人員發現，當壓力倍增時，分泌過量的去甲腎上腺素還能激活色素幹細胞！過度活躍的幹細胞成批離開，前去製造毛髮，過早地耗盡了黑色素的儲備。
“我們實驗所用的老鼠在接連三天持續的壓力刺激下，只留下了一個色素幹細胞，而此時它們的毛髮已逐漸斑白。”許雅婕解釋道。
所以，一夜白頭的罪魁禍首及作案兇器都找到了。這就結案了嗎？不，我們還需釐清“作案動機”。爲何換來一頭白髮可以幫助我們減輕壓力呢？
許雅婕認爲，頭髮變白實際上是交感神經系統處理壓力時產生的副作用：“如章魚、變色龍等具備快速變色能力的物種，它們體內的色素細胞會在神經系統的作用下被激活。或許哺乳動物的祖先也曾擁有掌控皮毛顏色的能力，現如今只有黑色素細胞仍對神經系統釋放的激素十分敏感。一旦激素分泌過量，這些細胞就會被意外激活。”
警惕煩惱！
頭髮花白不會帶來生命危險，因而在進化過程中，這個小缺陷也被保留了下來。在部分研究人員看來，頭髮一夜花白或許還會帶來意想不到的好處。實際上，面對壓力，頭髮也不會真的一夜變白，這是一個持續數月的緩慢過程。
那麼，日常的煩惱會不會讓頭髮變白呢？可以通過服用藥物來干預嗎？參與骨骼、重要臟器、免疫系統的細胞更新的其他幹細胞會因壓力而耗盡嗎？壓力會不會導致早衰？這都是研究人員之後探索的重點。
在等待更爲詳盡的解釋之前，給你一個建議：當你發現第一根白髮時，大口深呼吸，放鬆心情，這或許可以避免長出更多的白頭髮！
撰文 Titouan Corlet
編譯 廖宏鴻
來源：新發現雜誌
編輯：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