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病毒會造成多方面的後遺症,其中一個最常見的後遺症即是嗅覺喪失。去年,有研究人員統計了美國亞馬遜網站對某款薰香的評價,結果顯示,在COVID-19大流行之後,消費者對該薰香的評價顯著降低,其差評包括“味道很淡”、“沒有之前的效果好”等。該研究人員總結道:“每一個差評背後,都是一個新冠的受害者。”去年,Nature Neuroscience首發了新冠病毒可以通過嗅覺系統入侵大腦,但其對嗅覺系統的具體影響,並沒有進一步闡釋,其感染是否和嗅覺喪失直接相關,也沒有給出直接證據。近日,法國巴斯德所的研究人員在Science子刊Science translational medicine發文,首次詳細研究了新冠病毒在嗅覺系統中所造成的影響,對我們應對新冠感染所造成的嗅覺喪失,提供了重要指導。

一、新冠病毒可感染嗅覺粘膜

爲了研究新冠感染與嗅覺喪失的關係,該團隊招募了多名新冠患者。這些患者在確診後兩週內均發生了嗅覺喪失,部分患者伴隨着味覺的變化。這些患者被定義爲“急性嗅覺喪失”。患者均爲輕症,不需要入院治療。該團隊首先檢測了粘膜系統中的病毒載量,發現在大部分患者嗅覺系統中均能檢測到較高水平的病毒存留。爲了進一步研究其感染情況,作者採集樣品進行了免疫熒光的染色。結果表明,嗅覺細胞(OMP+)、免疫細胞(Iba1+)、和支持細胞(CK18+)等細胞中均能檢測到病毒蛋白。部分細胞凋亡maker c-caspase 3呈現陽性(圖1)。進一步的分析表明,伴隨着新冠病毒的感染,嗅覺粘膜系統中局部炎症反應有一定程度的激活,但不同病人中激活程度差異很大。總體來說,新冠病毒對嗅覺粘膜系統可以無差別進行攻擊,被造成一定程度的局部炎症反應。

圖1:新冠病毒可感染嗅覺粘膜,並造成炎症反應

二、金黃大頰鼠可以被用來研究新冠病毒造成的嗅覺喪失

敘利亞大頰鼠,又稱爲金黃大頰鼠,是常用的新冠模式動物,其優勢是不需要轉基因改造,即可被新冠病毒感染。那麼,能否利用金黃大頰鼠研究新冠病毒所誘發的嗅覺喪失呢?作者利用了兩個系統,一個是蔗糖/水的選擇實驗,一個是嗅覺引導的食物尋找實驗。正常的金黃大頰鼠更加偏愛味道甜甜的蔗糖溶液,因而,可以通過檢測動物感染前後對水和蔗糖的攝取偏好的變化,來表徵味覺能力。結果表明,新冠病毒感染後的動物,對蔗糖的偏好顯著降低,提示其味覺系統異常,不能夠有效的分辨蔗糖溶液和水

另一方面,金黃大頰鼠可以通過嗅覺來主動尋找食物,如果其嗅覺系統被破壞,那麼其尋找到食物的能力則會受到影響。可以看到,新冠病毒感染後,接近50%的金黃大頰鼠無法有效的通過嗅覺尋找到食物(圖2)。因此,和人類中一樣,新冠病毒的感染會造成金黃大頰鼠嗅覺喪失和味覺障礙。同時,免疫熒光和RT-PCR的結果顯示,新冠病毒可以有效的感染金黃大頰鼠的嗅覺粘膜,並造成和人類中類似局部炎症反應。因此,該模式動物可以作爲研究新冠後遺症的優良模型。

圖2:金黃大頰鼠可以被用來研究新冠病毒造成的嗅覺喪失

有了動物模型,則進一步的研究就可以順利進行了。該團隊猜測,嗅覺喪失可能是病毒感染造成嗅覺纖毛(含有嗅覺神經元)的喪失或者功能異常。掃描電鏡的結果顯示,在感染後2天,金黃大頰鼠的嗅覺纖毛呈現出極端顯著的變化,其構造基本被完全破壞,在感染後4天,幾乎檢測不到結構完整的嗅覺纖毛。直到感染後14天,其嗅覺纖毛才逐漸恢復,而此時金黃大頰鼠已經從感染中完全恢復(體重基本回到感染前水平,病理指標恢復正常)。因此,該模式動物的實驗證明,新冠病毒可以通過摧毀嗅覺纖毛結構,從而誘發嗅覺喪失。但這種摧毀並非是不可逆的。

三、持續性嗅覺喪失與新冠感染

動物實驗的結果提示我們,嗅覺喪失是新冠感染的直接後果,新冠病毒被清除後,嗅覺系統會自我修復。但在臨牀中作者發現,部分患者表現出了持續性的嗅覺喪失。那麼,這種症狀是否提示了其嗅覺系統中存在持續性感染呢?作者分析了多位患者,發現,對有些患者而言,常規的鼻咽拭子檢測均呈現了陰性結果,提示其呼吸道中不存在新冠病毒;但在嗅覺粘膜中卻可以檢測到新冠病毒的基因組,並伴隨着一定成都的局部炎症反應。

有趣的是,雖然可以檢測到新冠病毒基因組的存在,但並不能檢測到新冠病毒subgenomic RNA,subgenomic RNA是正鏈RNA病毒,包括新冠病毒進行基因表達的必要模式。這個實驗結果提示我們,在這些病人的嗅覺粘膜中,並不存在活躍的病毒複製。免疫熒光的結果顯示,這些患者的嗅覺細胞中表達了病毒蛋白。因此,一個推測是,雖然病毒並未進行高效複製,但其表達殘留的蛋白,很有可能誘發了持續性的嗅覺喪失(圖3)。當然,在個別持續性嗅覺喪失的患者中,不僅檢測不到病毒基因組,也檢測不到病毒蛋白的存在。這個現象是偶然還是由別的機制造成,需要進一步的研究。

圖3 持續性嗅覺喪失與新冠感染

這篇文章,首次建立了研究新冠病毒誘發的嗅覺喪失的研究模型,爲我們研究該後遺症,乃至其它後遺症,開闢了思路。其最有意思的一點是,新冠病毒後遺症,到底是什麼造成的,是持續性感染?還是殘留毒力蛋白所誘發短期效應?


對於很多國家而言,已經進入了後COVID-19大流行的時代。公共衛生的重點,已經從防疫轉到了後遺症的干預和治療。進一步弄清這個問題,對於整個公共衛生體系,具有非常重要的現實意義。科學研究要走在公共衛生的前面,對公共衛生提供思路和工具。我們也期待看到更多的,類似於本文的有價值的新冠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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