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彭于晏減重30多斤,《熱帶往事》導演說拍電影像蓋房子

第一次見溫仕培,張艾嘉很好奇,她讀了《熱帶往事》的劇本,覺得那是一個“有點曖昧,又有點奇怪的故事”,被人物孤獨的情緒擊中。

同樣的好奇,也來自彭于晏。他在劇本里讀到過去完全不同的感覺,“看完以後腦子裏有很多畫面,這個故事有很多可能性,有一點懸疑,但很溫暖。”

6月12日,電影《熱帶往事》上映,有人把它稱爲“最受矚目的處女作”。無論是主演彭于晏、張艾嘉、王硯輝、章宇,還是監製甯浩,都讓這部處女作有着不一般的豪華陣容。用導演溫仕培的話來說,“對任何一個新人導演來說,能在長片處女作裏面遇見這麼幾個演員,都是夢幻的,幸運的。”

幸運的不止是陣容。2018年,《熱帶往事》榮獲第68屆柏林電影節天才項目市場單元“VFF Talent Highlight Award”現金大獎,日前又入圍第74屆戛納電影節特別展映單元。

《熱帶往事》是甯浩“壞猴子72變電影計劃”扶持的新人導演影片之一。該計劃於2016年啓動,截止目前已有四部電影上映,累計票房達35億元。其中,文牧野的《我不是藥神》、路陽的《繡春刀Ⅱ修羅戰場》都實現口碑與票房的雙贏,前者更橫掃各大電影節獎項。

溫仕培和他的《熱帶往事》正在經受市場檢驗,首日票房超過2800萬,口碑兩極分化,豆瓣評分僅6.6分。

相比外界的關注和期待,溫仕培更真實的感受是,從首映那一天起,這部電影已經完成了,餘下的就是跟外界溝通。在壞猴子影業接受第一財經專訪時,這位新人導演語速緩慢凝練,他更希望觀衆直接去影院看電影,也接受觀衆的兩極分化,“不同的人會讀出不同的東西。”

中國式的“罪與罰”

甯浩見溫仕培第一面,只簡單幾句話,就確認《熱帶往事》值得拍。

那是2017年,溫仕培在上海國際電影節電影項目創投上獲得“壞猴子72變電影計劃特別關注項目”。他在《流浪地球》片場見到正在客串的甯浩,趁拍攝間隙,甯浩穿着宇航員的戲服,聽他簡單概括故事,便判斷這是個有價值的題材。

故事發生在悶熱潮溼的南方夏季。一位年輕的空調修理工深夜開車返家,意外撞到人,惶恐逃逸。終日的內疚自責,讓他選擇默默接近死者的妻子,想自首贖罪,卻又捲入一樁兇殺案中。兇手、警察、寡婦,三個生命軌跡毫不相干的人,戲劇化地相互糾葛,牽出案件真相。

在廣東河源長大的溫仕培,聽過一則社會新聞,“肇事者無法跟愧疚相處,所以默默地、悄悄地靠近受害者的家屬。”

他覺得這裏面充滿了《罪與罰》式的壓抑、愧疚和痛苦。小時候,他也聽父親說過走私車往事——父親的朋友在東莞組裝好走私車,開到東北賣掉,再用備用鑰匙偷回來,一輛車能賣十幾遍。

這些荒誕而真實的故事,以及炎熱的回憶,被他糅合進《熱帶往事》裏。彭于晏讀到劇本,最直觀的感受是人在彷徨中的成長和力量,“年輕人都會彷徨,每個人都會有一個不堪的過去。你怎樣去面對、成長,重新得到救贖,迎向陽光,獲得新的開始。”

體驗空調修理工的工作時,彭于晏發現,那個年代的修理工都很瘦,烈日下扛着瓦斯瓶,汗流浹背。他爲角色減重30多斤,以幾乎脫水的狀態去詮釋一個辛苦勞作、寡言失眠的年輕人。

老式空調的低鳴、風扇的旋轉聲、雨水聲、喘息聲,這些音效配合着平靜下躁動不安的畫面、不斷閃回的片段,形成《熱帶往事》強烈的風格化影像,甚至隱約有美國導演大衛·林奇的影子。

“我們一開始就花很多時間確定了影像的氣質,創造一種語言風格。”溫仕培說,電影的攝影師是一對來自奧地利的搭檔,他們一起設計出影片的視聽風格,就像玩遊戲之前確立遊戲規則一樣。

他們都喜歡弗朗西斯·培根的畫作,扭曲的畫面,呈現內心的不安,這成了某種靈感。上世紀20年代的德國表現主義電影,尤其1920年的《卡里加里博士的小屋》,也給溫仕培很多想象空間。

“最關鍵的美術設計理念是,三個主角擁有各自的顏色,以顏色來區分他們的空間。”溫仕培的設計思路是縝密的,爲了拍出電影裏不斷閃回的記憶,他用了鏡頭加絲襪的方式,去除現代攝影器材過於銳利寫實的質感,故意製造一種瑕疵。400多雙不同質感和材質的絲襪,全中國僅有一臺的上世紀70年代的古董鏡頭,成就出電影中迷幻、曖昧的年代感。

但他仍有很多不確定,比如略微扭曲的視覺呈現出炎熱下內心的焦灼和孤獨,他怕太強烈的話,會把觀衆推走,也擔心製造出來的效果太多,技法上應該更節制。回憶整個拍攝階段,他說,痛苦是常態。

“拍電影就像蓋房子一樣。”他把電影比喻爲建築,建築選址就像電影選題材,建築的功能和用途就像電影的類型,建築圖紙就是劇本,建築裏考究的內飾就像是電影的視聽效果,“電影拍完,就像建築完工,邀請觀衆進來。”他認爲,作爲導演的工作,此刻就已結束。

“壞猴子”的新導演之路

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藝術學院研究生院就讀時,溫仕培就曾以幾部短片受到關注。

2015年,他自編自導的短片《The Carpenter》入圍棕櫚泉國際電影節。之後他又以攝影指導的身份參與短片《Ping Pang》、《Iron Hand》的拍攝,連續兩年入圍美國翠貝卡國際電影節,獲最佳短片獎。

回溯起自己的成長之路,溫仕培說,他是後知後覺型的,“很長一段時間並不知道自己想幹嘛,但一直有創作的慾望。”

生在河源這個南方城市,他的成長期幾乎沒有關於電影的記憶。到汕頭大學讀新聞系,纔開啓一道窗,對藝術、建築、電影各種藝術門類都充滿興趣。大學期間,他把該看的電影都看了一遍,《教父》這樣的經典不斷重溫,最喜歡黑澤明和庫布里克。

第一次真正體會電影,是2011年去四川瀘州參與獨立電影《她的愛情故事》的拍攝。溫仕培主動跟導演古喬申請擔任攝像助理,爲了獲得機會,他寫了四封郵件,提前瞭解劇組會用到的設備。他的真誠、縝密與嚴謹,給古喬留下深刻印象。

“那時候是真的熱愛,攝影師布燈的時候,我會自己先設計燈光方案,再看他怎麼做。”溫仕培說,當初去劇組實習,不圖任何回報,只是驗證自己是否適合做電影,是否真的熱愛電影。

《她的愛情故事》裏聚集的都是想做獨立電影的年輕人,從導演到主演,好幾位都在美國學電影。溫仕培逐漸看清自己想走的路。

時隔多年回想,這部獨立電影給了他最初的動力,也結交了志同道合的朋友。哥倫比亞大學電影製作藝術碩士王一諾,當時是影片主演,現在是《熱帶往事》的編劇。當時的製片人也成了《熱帶往事》的副導演。

“幾個編劇都是校友,跟編劇合作的其中一個前提是溝通的順暢,是那種,哪怕你吵架了,第二天就會沒事的那種關係。”溫仕培說,他們相互之間有一種無障礙的信任,“願意跟另外一個人去表現出你最脆弱的、最敏感的、最珍貴的東西。”

順利,幸運,是每一個參與“壞猴子72變電影計劃”的新導演體會到的成長空間和自由度。

溫仕培說,甯浩作爲監製幫他搭建了最好的主創團隊,給他極大的創作空間,“他很尊重不同導演的個性,支持每個人找到自己的聲音。”他常跟甯浩聊很多話題,怎麼保持創作者的敏感度,怎麼理解電影的節奏感。

“在甯浩導演的那個時代,做導演很艱辛,那時候的電影市場不夠大,屬於比較小的娛樂方式。”他認爲,對新一代導演來說,機會隨着中國電影市場的龐大和成熟,正變得越來越多。拍完這部沉鬱的《熱帶往事》之後,他想在下一部電影中嘗試南方式的喜劇。

6月14日,壞猴子影業公佈新計劃,“壞猴子72變電影計劃”簽約導演從10位增至19位,8部新片中有3部進入製作。文牧野執導、易烊千璽領銜主演的《奇蹟》,也成爲這個計劃備受期待的下一個“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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