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慶東部永寧城是個人傑地靈的好地方。唐貞觀十八年,大將軍尉遲敬德在此地監修城池,叫寒江城。當時城池南面有一條大河,俗稱寒江。到了明朝初年,稱永寧“中所屯”,也稱“終食屯”,爲屯兵之所。明代永樂十二年在此設永寧縣之後,纔開始興建十三陵,所以有“先有永寧城,後有十三陵”之說。永寧不但歷史悠久,而且還是名人輩出。近代就出了一位名人,少年才俊,遊歷東洋,學識淵博,罵過奸黨。他就是延慶的愛國才子——李卓雲。

李卓雲是延慶永寧人,生於1881年,出身於書香門第,自幼開蒙,《四書》《五經》、兩漢文章、駢體散文、唐詩宋詞、八股文章,無一不精,無一不曉。二十三歲考取秀才。清末廢除科舉,興辦新學,李卓雲在延慶開辦師範傳習所。他學習的東西更多了,數學、地理、博物、科學。李卓雲慢慢明白了,滿清王朝不求思變,固守舊制,貪婪腐敗,才造成大好河山被列強瓜分。李卓雲認識到,要想救中國,改變中國的面貌,在中國學是不行的,怎麼辦?去東洋!奔日本。

當時明治維新三十年的日本大變樣,吸引着中國知識分子去留學取經。1906年,李卓雲辭去延慶縣師範傳習所的教職,漂洋過海遠赴日本,想從日本維新發達、強盛起來的歷史中學習經驗,報效國家。

李卓雲到了日本,先上日語補習班,刻苦努力,學而不倦,取得優秀的成績,不少同窗都非常佩服他。李卓雲不但自己學,有空還給落後的同學補補課。

當時他們班裏有一個廣東番禺的才俊,姓汪,名兆銘,字季新,年紀輕、智力高。汪兆銘,1905年7月謁見孫中山,加入同盟會,參與起草同盟會章程,8月被推爲同盟會評議部評議長。李卓雲和汪同學談古論今,痛陳國事。李卓雲挺喜歡汪同學,經常和別人說:“兆銘思想激進,又是個有見識的年輕人,雖然出身封建家庭,但是主張民主,有點兒像《封神演義》裏面的通天教主。”

李卓雲留日期間,孫中山的中興會、黃興的華興會和蔡元培的光復會聯合起來,在東京組成中國同盟會,積極開展革命宣傳。李卓雲的思想有點傾向梁啓超、康有爲,抱着君主立憲的夢想。但是汪兆銘更贊成三民主義,以“精衛”的筆名先後在《民報》上發表《民族的國民》《論革命之趨勢》《駁革命可以召瓜分說》等一系列文章,宣傳三民主義思想,痛斥康有爲、梁啓超等的保皇謬論,受到孫中山的好評。後來汪同學就給自己改名爲汪精衛。

李卓雲和汪精衛思想有了分歧。當時二人和其他同學都是爲了尋找民族解放崛起的道路,李卓雲思想相對保守,在革命發展走向的判斷上顯然落伍了,在實際行動中,卻始終支持那些他認爲思想激進的同學,與汪精衛也有一些來往。心胸闊達思想高潔的李卓雲相信,所有留洋的同學都懷揣着同一個夢想,那就是如何讓中國變得更好,“道”相同“路”有分歧而已。

回國以後,李卓雲擔任了延慶縣警察署署長,立志要護佑一方百姓。可是隨着時局的變化,特別是1931年“九一八事變”之後,李卓雲越來越感覺日本侵略者的狼子野心。他擔心、憂愁、憤怒,曾向北平當局上書陳言,但都是泥牛入海,再無消息。

1937年,日軍的鐵蹄踏進了延慶,日本人爲籌糧響,令漢奸調查土地情況。當時李卓雲已經賦閒在家,手中沒有了用來反抗敵人的武器和隊伍,他隱瞞家裏的四頃良田不上報,只報了六畝地,用這種消極的辦法對付侵略者。

1938年的一天,李卓雲正在家看報紙,讀到汪精衛叛國降日的報道,怒火中燒,“啪”地一拍桌子,恨聲說:“好你個汪精衛!汪兆銘!”

在過去,題名道姓被歸爲罵大街!李卓雲這個老頭恨瘋了,他咬着牙地罵:“汪精衛,你喪盡天良,你就是、是投降滿清的洪承疇、引賊入關的吳三桂。”

“叫家裏人,去!把留學時跟汪精衛的合照、唱和詩詞,還有汪精衛給我寫的信件,統統燒了!”

一連幾天,李卓雲都在家醉酒亂罵,嚇得家裏人人不安。家人想:“這讓人向上一報告,指定抓起來啊!別在這兒住了,搬家吧。”在家人的堅持下,李卓雲一家搬到了北平的西什庫衚衕。

這會兒,汪精衛已然登上主席的寶座,正下大力氣網絡臂膀。他想到了當年的李卓雲,親筆修書,派陳公博登門拜請。陳公博先到了永寧,一打聽說李卓雲搬走了。他又輾轉到北平西什庫衚衕,見到李卓雲,恭恭敬敬遞上了汪精衛的親筆信。

李卓雲展開一看,信上寫着:“請閣下出山,曲線救國,共赴國難。”

頓時,李卓雲氣得手腳亂顫。

陳公博一瞧,以爲他是高興得手舞足蹈呢,一臉陪笑:“李先生,現在教育部部長尚未公佈,李先生如隨我到武漢,此職非君莫屬啊!”

李卓雲稍稍定定神,說:“我今年已經五十七歲了,也算是花甲之年了。眼睛也花,耳朵也聾,看不清時局,聽不清報告。您啊,回去告訴您那個主席,這個部長,我幹不了!”

陳公博一聽:“什麼意思,這是不想去啊!”拉下臉子,“我說李先生,閣下不出任,我無法交代,你必須隨我去見汪主席一面!”

李卓雲再也壓制不住憤恨,他遙指南方罵道:“精衛、精衛!你哪裏是《山海經》裏面立志必報的靈鳥啊?你分明是日本帝國主義擴張的走狗!曲線救國?放屁!真是個少廉寡恥的小人……”

陳公博一聽,怎麼還罵上了?趕緊勸說:“李先生,我知道您是個坐家的財主,有條件坐享林泉之樂。只是你那麼多地,在共產黨眼裏都是累贅啊。我聽說現在共產黨已經出兵平北,到時候不但共你的祖產,恐怕連你的身家性命也保不住哇!”

李卓雲聽後,站起來大聲回答:“你說共產黨可怕,可人家現在團結全民打日本。我不懂什麼共產,也不反對共產,但作爲中國人,我最憎惡的就是你們這些漢奸!即使我將來讓他們給共了命,也比給你們這些漢奸政府當官強!送客!”

說完,李卓雲順手抄起木錘,敲着木魚,念上心經了。

爲防止以後汪精衛報復,李卓雲深入簡出,大部分時間在家讀書,很少公開露面,直至終了。能讓汪精衛派陳公博親自招攬,可見李卓雲才華出衆。一代才子寧可埋沒自己的才能,終身不仕,終老於家,也不肯喪失民族氣節,令人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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