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廠圍城:難以平衡的工作和生活

996、大小周、KPI、OKR……互聯網大廠的打工人們工作到深夜,下班後才能回到屬於自己的時空中,支配這一段寶貴的空閒。如何才能解壓和釋放情緒?有人組隊打遊戲,有人深夜電影院,也還有人改頭換面,在節奏和酒精裏釋放壓力……

文丨鞠卓 編輯丨邢昀 來源丨豹變(ID:baobiannews)

升值加薪、買房結婚、財務自由,當代年輕人被困在各種工作、生活壓力裏,禿頭、失眠、煩躁。

互聯網大廠的打工人們更是如此。

996、大小周、KPI、OKR……工作持續到深夜,下班後才能回到屬於自己的時空中,支配這一段寶貴的空閒,有人組隊打遊戲,有人深夜電影院,也還有人改頭換面,在節奏和酒精裏釋放壓力……

蹦迪成爲一些大廠互聯網人的夜生活方式。

摘掉白天上班的面具,把一切現實的苦悶和焦躁拋開,在強烈的音樂裏獲得短暫的精神滿足,在一羣人濃烈的情緒裏彷彿進入另一個摺疊空間。

蹦迪是當下年輕人的一種狂歡,巴赫金曾經解釋過狂歡背後產生的原因,日常生活中,人們因爲財產、職位、家庭、年齡等差異,被分割在不同的圈子,而狂歡中人們會獲得一種無等級性、宣泄性、大衆性的“第二生活”的滿足感。

在大廠工作的年輕人們告訴《豹變》,他們去蹦迪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解壓、放鬆。

經常加班的程序員Gary說,在工作上花費的時間越多,他就越需要有自己的時間,而蹦迪是他留住自己時間的方式。另一位喜歡去蹦迪的趙琪,在他的世界裏,用賺來的錢,去做自己喜歡的事,總比攢錢買房子成爲房奴更有意義。而對於剛工作一年的張然來說,蹦迪是自己躺平的方式。

身處大廠,被工作和現實擠壓着,但又拼命想要活出一份屬於自己的生活方式。這羣人,選擇下班後去蹦迪,以下是他們的口述。

01

被工作擠壓的大廠程序員,靠蹦迪留住時間

Gary,26歲,美團

在大衆的認知裏,程序員忙碌、薪水高,工作強度大,經常看到城市凌晨的模樣。

工作越忙的時候,我就越想出去玩。一天下來,工作中無形的壓力和疲倦,總要找個地方發泄出來。尤其是大廠的加班文化,早上10點上班,可能得10點下班,一天裏沒有太多時間留給自己。

在我看來,工作時間越多,就越需要給自己留白。

這個時候蹦迪就很合適,時間合適,方式也合適。一來可以釋放一下工作中的壓力,二來蹦迪畢竟容易認識新的朋友。

我一般晚上12點左右到ele(夜店),跟朋友一起喝酒、玩遊戲、搖頭,一開心就沒有了時間概念。幾杯酒下肚,身體跟着音樂的節奏一起搖擺,那些工作上、生活上的煩心事,都會被拋在腦後,你能放下現實裏的一切,也不用想代碼到底怎麼寫,進度如何。

這時候就算有工作,我也不想去理會,已經是休息時間了啊。

壓力大的時候,通宵玩是常有的。早上五六點左右喫個早飯回家,休息休息到點去公司上班,趁午休再睡一會兒。也有實在起不來的時候,我就找個理由,比如身體不舒服,乾脆直接請個假。

我不想讓同事們知道我蹦迪,怕影響不好。

作爲程序員去蹦迪的比較少,我偶爾和關係比較好的同事去蹦迪,都是那種沒有利益關係的同事,要不然也沒有辦法玩到一起去。

夜店其實是一個很容易社交的地方。像Soul、積目、探探這種社交軟件,也能認識朋友,但是很多假照片、假人設,畢竟網友跟朋友的區別很大。

但是蹦迪不一樣,大家的感知更真切。現在經常跟我一起喫飯喝酒的朋友,就是蹦迪時認識的。大家有共同的愛好,沒有利益衝突,還能一起喝酒。

02

被大小周支配的恐懼,一週的勞累都放到酒裏

李梓怡,25歲,字節跳動運營

我之前在阿里工作,現在是字節跳動的運營。

大小周已經成爲字節的代名詞,不少同事覺得大小周可以有雙倍工資,願意加班,但是我只感覺到了累。

平時根本就沒有時間出去玩。工作時間雖然隨意,上班不用打卡,但也不會下班。每天都會工作到夜裏十點,幾乎從週日到週五,這就是我工作的狀態,也是我生活的狀態,生活被工作壓縮的沒剩什麼。

所以我喜歡去蹦迪,這種感覺是打遊戲、看電影、刷手機這些無法代替的。這也成了每週最開心的事情。

當然也只有週五、週六會組局,如果是遇到小周,週日還得去公司,就只有週五蹦迪。

以前會跟朋友一起去玩,工作之後,我更愛和同事一起去。同事組局,既能增進了解,又能玩的很開心。

畢竟大家平時工作都又忙又累,壓抑了一週,誰都想要放鬆。週五下班之後,大家一起去喫個飯,找個地方喝喝酒,然後一起去蹦迪,一般會玩到四五點。

每次我去蹦迪,身上總得帶點傷回來,喝多了摔的。只要去蹦,我都會狂喝酒,把一週所有的勞累都放在酒中,上頭就開心了。

每次喝多也總會遇到很多好玩兒的事情,這些總能讓我覺得很有意思。

前天晚上我們一起去13玩,感覺桌上這個男的有點熟悉,但是我又想不起來他是誰,加微信才知道,他之前加過我,但是被刪了。沒想到這次他又加我,才發現我們竟然是一個公司的。

最開始來北京,我每天都會去蹦,早出晚歸的,室友還以爲我是DJ。後來變成每週去,現在半個月才能去一次,必須得趕上大周,時間才比較充裕,要不然太累了。

03

不做房奴的95後,賺來的錢都去蹦迪了

趙琪,26歲,西二旗某部門負責人

上班下班我是典型的兩幅面孔。

我在西二旗上班,但是住在工體附近。上班的時候,我是一個形象隨意的人,可以不刮鬍子、不洗頭,衣服只要遮體即可,一副典型大廠人的模樣。

但一般下班到家,我會洗洗收拾收拾。我的朋友一般都是十二點來,我得十點前到,給他們踩卡。

我每週都去蹦迪,有時候週中也去,不連衝就還好,感覺不到累。

一般只要朋友發“?”,我就會回“衝”。

白天上班,晚上玩,時間可以充分利用,總比躺牀上刷抖音強。大家都覺得蹦迪很費錢,我認爲這是一個價值觀的問題,我就喜歡把錢花在自己愛好上。Rapper王以太來駐場那天我自己開的卡,花了一萬六,GAI那天我A了七千。

我偶爾也會帶着同事一起去。不過大部分時間我不會跟同事一起玩,都是固定的兩三個哥們一起,有程序員,有自己開公司的。

周圍的同事都想着存錢娶老婆、買房,我覺得辛辛苦苦攢錢,好不容易攢出個首付,月月還貸款,一貸三十年,房奴太可怕!我覺得只有一樣東西需要攢錢買,那就是墳頭和骨灰盒。

雖然工作很忙,也隨時處在緊張狀態,生怕有什麼錯誤。但是我把工作和生活分的很開,下了班就需要切換大腦啊。

出去玩的時候,有時執行上司會問你項目做的怎麼樣了,什麼時候上線。身爲部門負責人,我的價值觀會對團隊整體有影響,作爲一個好的管理者,應該在上級壓力和下游忍耐力之間找到平衡點。所以我更注重以結果爲導向,下面的成員分配好自己的工作,保證方向和結果都是好的。

回家之後就是真的放鬆自己了,有事兒上班說。

04

蹦迪是我躺平的方式

張然,25歲,美團運營

現在許多年輕人都想進入互聯網大廠工作,但是裏面快節奏的工作,各種內卷,我只想躺平。

因爲疫情原因,2020年從英國畢業後,我直接來了北京。很多朋友都去了互聯網公司,我也試了試。第一份工作便入職了美團,這份工作同我所學的專業沒有任何關係,不過每個月工資有1.5W。

從早到晚,運營的工作內容相似,基礎又繁瑣。生活節奏很快,日復一日,又好像沒幹什麼事。只要在公司,即使沒什麼事也得在位置上坐着,直到某個時間點才能下班,這樣的生活很無趣。

躺平是一種選擇。

現在我對自己的要求就是,每個月完成KPI指標。在領導面前裝裝樣子,只要不做的太過分,不會有什麼問題。一到下班時間,我會把工作信息自動屏蔽掉,然後是屬於我個人的時間。

蹦迪就是躺平的方式,只要有朋友約我去,或者自己無聊,都會去夜店蹦迪,週中也無所謂。

但是自從我選擇躺平後,好像跟同事更格格不入了。我的同事們都非常熱愛工作,從我對工作失去動力後,就顯得與他們玩不到一起去。

所以,蹦迪這些,我也不會讓其他人知道。

(陳楊園對本文亦有貢獻,文中均爲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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