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我是科學家iScientist 

肝炎這種病,相信大家都有所耳聞。甲型肝炎病毒和乙型肝炎病毒所引起的兩種肝臟感染,由於症狀不同,在20世紀40年代就被區分開來。

甲肝病毒主要通過受污染的水或食物傳播,會引起急性感染,不過大部分病人兩個月內便可恢復。

乙肝病毒則主要由血液、體液傳播,初期幾乎沒有症狀,多年後則可能發展成慢性感染,造成肝硬化等嚴重疾病,是引發肝癌的一大因素。

這兩種病毒的疫苗和診斷試劑,在20世紀末相繼被研發出來並投入使用。然而當時,還存在着大量由血液傳播引起的未知肝炎。

什麼是非甲非乙型肝炎  

1975年,通過血清檢測,醫生髮現輸血所導致的肝炎病例中,有75%的病人體內檢測不到甲肝或乙肝病毒,但是他們的血液卻仍舊具有傳染性,可使黑猩猩染上類似的肝炎。

當時的科學家們將這種肝炎稱爲非甲非乙型肝炎,而這背後顯然是一種未知的傳染源。

經過1982—1988年邁克爾·霍頓(Michael Houghton)的努力,這種非甲非乙型肝炎病毒的一段cDNA才終於被成功分離出來,這種新的病毒被命名爲丙肝病毒(HCV)

丙肝病毒會引發急性或慢性的肝炎——急性肝炎基本不會危及生命,會帶來疲憊、噁心等症狀,而病毒在半年內就會被自行清除。而患上慢性肝炎的感染者,則可能發展爲肝纖維化和肝癌,變成持續終生的嚴重疾病。

丙型肝炎的全球分佈現狀  

時至今日,全球約有7100萬的人口患有慢性丙型肝炎,總感染率在2%左右,每年約有40萬丙型肝炎導致的死亡病例。

丙型肝炎的病例在亞洲、中東、非洲較多,非洲約有3%的人口(約1000萬)感染了丙型肝炎病毒, 亞洲也有4.3%的感染病例,歐洲則相對低一些,只有0.7%。放眼全球,俄羅斯、巴基斯坦、尼日利亞、印度、埃及和中國這六個國家的感染病例佔了總感染量的半數以上。

不過,現有的丙肝病例數據還不能全然地反映真實情況——還有一些貧困落後的國家因爲醫療基礎設施受限,缺乏足夠的丙肝病毒檢測與病例數據收集。

由於丙肝病毒可以經血液、母嬰和性接觸等途徑傳播,在貧困落後地區,不安全的醫療、不規範的輸血/注射,無疑會使情況雪上加霜。

在埃及,丙肝病例數一直居高不下。2008年,有14.7%的埃及人口感染了丙肝病毒,丙肝已經是造成埃及高死亡率的五大因素之一。追其源頭,這是“天災”也是“人禍”,丙型肝炎在埃及的大規模傳染,發生在20世紀當地防治吸血蟲病期間。

血吸蟲是一種寄生在淡水螺裏的扁形吸蟲,會伺機感染哺乳動物,感染者的症狀包括腹痛、血尿甚至肝臟受損。

在20世紀的血吸蟲高發地,當地人們每週會靜脈注射吐酒石(tartar emetic),一種可以治療血吸蟲病的藥劑。這項政策在當時由埃及衛生局和世界衛生組織一同推行,本該是件造福一方的好事,然而卻因爲針頭重複使用、消毒滅菌不當,成了丙肝病毒傳播的直通車。當時的埃及成了全球丙肝病毒感染率最高的國家,在尼羅河三角洲的上埃及,丙肝感染率甚至高達28%。

防控丙肝病毒的傳播  

由於丙肝感染初期難以察覺、傳播局勢難以掌控,埃及政府決定給高風險族羣,乃至全部成年人進行免費例行檢測,減少因缺少檢測條件而帶來的病毒擴散。

其實目前已有抗病毒藥物可以針對性地進行治療,然而藥品價格之昂貴,大多數人難以負擔,因此,不少國家正在努力降低治療丙肝的藥物價格。埃及政府在2006年制定丙肝防控政策時,就提到了爲人們提供價格實惠的抗病毒藥物

此外,埃及政府也顧及到了預防、檢測、問診等環節給前線醫護人員帶來的風險。專家會提醒頻繁接觸病毒的醫護人員,在給病人看診時需要戴好手套,做好消毒與自我防護。這些在我們看起來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在衛生教育、醫療安全尚未標準化的國家裏,卻可以大大降低醫療工作者們感染的風險。

經過埃及政府和世界衛生組織的不斷努力,當地的丙肝病例已逐年下降,2015年的感染率下降到了10%,已是全球丙肝防控中的一大步。在中低收入國家中,埃及政府在消除丙肝上的努力是史無前例的。

打開丙肝防治的新思路  

世界衛生組織宣佈,希望能在2030年消除病毒性肝炎這一重大公共衛生威脅,爲此,全球科學家也在爲清除丙型肝炎而不懈努力。

發現丙肝病毒的醫生哈維·阿爾特(Harvey J。 Alter),分離出丙肝病毒的邁克爾·霍頓(Michael Houghton)以及證明了HCV可以引起肝炎的查爾斯·賴斯(Charles M。 Rice),三位共同獲得了2020年的諾貝爾生理或醫學獎。他們成功發現並分離出致病的丙肝病毒,纔有後續診斷試劑的快速開發,藥物與疫苗的研發推廣。

可能看到這裏大家會有疑問,既然診斷試劑和治療藥物都研發出來了,爲什麼丙肝疫苗還沒做出來呢?丙肝病毒是RNA病毒,具有極高的變異性,且有多種亞型,而丙肝病毒的體外培養與自然感染的模型構造非常困難,當前研發的疫苗引起的免疫反應並不理想。

不過科學家們也並未放棄,近期DNA疫苗、次單元疫苗、病毒樣顆粒疫苗等等的研發都有可喜的成果,給丙肝疫苗的研發帶來了些許希望。抗病毒藥物的高度有效性,則給目前的困境提供了又一個思路。

在過去幾十年的肝炎標準治療步驟中,干擾素(Interferon)爲主的抗病毒藥物一直是抗丙肝的“扛把子”。

干擾素是身體免疫系統產生的一種糖蛋白,其主要作用是在病原體入侵時調節免疫系統,殺死包括病毒在內的病原體。以干擾素-a爲例,它可以刺激細胞生產出抑制病毒複製的蛋白質,還能保護旁邊的細胞,防止它們被病毒入侵。

然而,這種藥物雖然管用,但是常伴隨着疲憊、噁心,甚至心率不齊、抑鬱焦慮等副作用,所以研究出更加安全有效的藥物,迫在眉睫。

抗病毒藥物研發的新革命  

在近幾年丙肝藥物研發的新革命中,一類名爲“直接作用抗病毒藥”(Direct-acting antiviral agents)的藥物引起了人們的注意。顧名思義,它會直接靶向作用於丙肝病毒生命週期中的某個階段,抑制丙肝的發展,藥效更加高效且安全。

不過這類新型藥物價格昂貴,美國吉利德公司在2013年12月份上市的索非布韋(對抗慢性丙肝的新藥)價格高達1000美元/片,並不是所有丙肝患者都有能力承受。於是,如何快速生產並降低藥品價格、克服潛在的病毒抗藥性問題,成爲科學家們正在着手研究的問題。

經過多年努力,幾款治癒率較高、副作用較小的丙肝直接抗病毒藥物,陸續獲批上市。藥品類型多了,在競爭之下,藥品價格逐步降低,也就有更多感染患者們能得到藥物治療。

在我國,有三款藥物在專家的多輪評審、國家與藥企的多輪談判後,被順利納入2019版醫保目錄,平均藥價降幅約爲85%

降低藥價之外,還要保證丙肝患者們能順利用上藥物。比如在我國,醫保的改革、創新的支付方式也在丙肝診療過程中,爲患者們提供了諸多便利——有的省市已實現門診報銷政策落地,浙江、天津則實現了丙肝門診單病種的打包付費服務,讓丙肝的治療服務變得更容易觸及。

部分前沿藥廠則與中低收入國家簽署了自願授權許可,讓這些國家的藥廠以更低的價格仿製丙肝專利藥品,藥物得以更快推廣開,讓貧困人口不再面臨“治不起病,喫不起藥”的問題。

希望有朝一日,不論種族,不論貧富,人人都能享受到新科技與醫療帶來的好處。期待在不久的未來,有效而實惠的藥品,能更快地在肝炎感染人羣中普及,讓肝炎病毒在全球範圍內,消聲滅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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