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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陳文琦

來源:深響(ID:deep-echo)

“別愛太滿,別睡太晚。”

“想想看自己有多少時間浪費在了回頭上。”

“你不能等到生活不再艱難了,再決定讓自己快樂起來。”

......

帶有禪意的人生哲理的文案,抒情空靈的歌曲配樂,慢鏡頭下古色古香的寺廟飛檐、牌匾、僧袍飄揚的一角——這是短視頻平臺上新的流量密碼。

9月2日的漲粉達人榜中,禪意內容創作者 @釋慧海 一天內漲粉55.6萬,位列全平臺第二(數據來源:飛瓜數據)。這一天,這個賬號只發布了一條兩句歌詞長的視頻,配合文字:“想你站在頂峯,想你輝煌,想你熠熠發光;但更希望你真心快樂,希望你注重情緒,希望你身體健康”,便獲得了32.4萬點贊,4.4萬的評論。

@釋慧海抖音賬號

有粉絲留言:“師傅,願望是努力就會實現的嗎?” 釋慧海回覆道:“如果你是真的願意去努力,你人生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大器晚成。”

在他的留言區,總有許多人表達對生活、情感、工作的種種無奈和困惑,釋慧海則常常作爲一名解惑者的形象出現。面對世間紛紛擾擾,師父舌燦蓮花,隻字片語就是人生箴言。

於是粉絲們紛紛留言:“我悟了。”

泛佛、佛媛、引流

從去年3月份開始發佈此類內容 @釋慧海 已經積累了五百多萬粉絲。賬號的內容也從簡單的靜態照片拼接加配樂,發展成了明顯更有攝影技巧的視頻影像。不變的是這「淡泊寧靜」「從容處之」的氛圍感。

據抖音視頻位置顯示以及《南方週末》一篇報道,釋慧海是浙江省永康市普照禪寺住持。在新冠疫情期間,寺廟冷冷清清,這位曾經的攝影愛好者被弟子安利了短視頻平臺,這纔開始發佈佛法和國學相關內容。結果,帶有獨特個人風格的視頻讓他迅速走紅,平實溫暖的文案也讓粉絲留了下來。

目前,相似賬號有不少。@靈隱、@普陀山上、@五臺山禪心 等賬號都在抖音上通過發佈此類內容獲得了一衆“虔誠”的粉絲信衆。

抖音賬號@靈隱、@普陀山上,風格相似抖音賬號@靈隱、@普陀山上,風格相似

兩者都沒有官方機構賬號認證

在抖音和快手上搜索關鍵詞“少林寺”,會有一系列武僧賬號出現,其中有名的賬號有 @少林寺釋延澱和他年僅4歲的小徒弟 @少林三寶。兩個賬號經常聯動,展示功夫、練功日常和師徒互動的溫馨小劇場。釋延澱和三寶的抖音賬號分別有386.8萬和226.4萬粉絲。

年輕武僧 @少林寺釋延霈 的賬號也頗受歡迎,擁有超過80萬粉絲。釋延霈的自我介紹裏寫到“嵩山少林寺,第三十四代武僧。傳承少林功夫,弘揚傳統文化。”這位長相帥氣的武僧會拍展示武藝的視頻,偶爾也露露腹肌。

少林寺武僧們儼然已經形成了一個傳播矩陣。

小武僧三寶的抖音視頻小武僧三寶的抖音視頻

除了短視頻平臺,一些著名寺廟也早就入駐了微信公衆號,一來是方便香客和遊客瞭解景區,一來是普及佛教相關知識。

靈隱寺是這批公衆號中最爲成熟的,每日都會更新法務法訊、靈隱動態、導遊指南等等。這座古剎曾多次面向社會招聘主管文宣和新媒體事務的文職人員。

同在浙江的湖州法華寺也通過微信供公衆號發佈過招聘啓事,面向全社會招聘一名抖音短視頻編導。這份朝九晚五、週末雙休、月薪上萬、社保齊全的工作一度引發熱議,令年輕人心生嚮往。

甚至是在小紅書上,一片“純欲”、“Y2K”、“歐美風”的潮流風向爭奇鬥豔之中,最有門檻的人設卻是“佛媛”。你很難定義“佛系名媛”到底是一個怎樣的風格,只知道這些常在經書和茶杯邊上擺拍的“善男信女”以一己之力把寺廟和素餐館變成了網紅打卡地。

小紅書上,“佛媛”成爲當下流行風格小紅書上,“佛媛”成爲當下流行風格

內容平臺上,泛佛教內容背後的創作主體不甚相同:有寺院官方外聯部(或是文宣部)、 佛學院、僧人私人賬號、專業短視頻團隊、景區經營者和利益相關方,比如導遊或者周邊的民宿主。他們經營賬號的目的有所差異。

對於寺院來說,短視頻平臺的自由度和強互動性讓更多人打破了對佛教、寺廟、僧人的刻板印象認知,讓他們的形象更爲親近、真實,而非僅僅是“與世隔絕的世外高人”形象或是一些社會報道中出現過的”打着佛教幌子的騙子”。

比如釋延澱和他的弟子三寶,除了發一些展示功夫和練功的視頻,也會有精心編排的小劇場。有時也會玩起網絡流行梗,奶聲奶氣的三寶到處問同門師兄弟,“什麼是快樂星球?”

有些僧人出於個人興趣開始在平臺上發佈短視頻,弘法和分享個人生活兩不耽誤。在五臺山的安覺師父自己打理着一個精舍,以靜修爲主。他平日裏會在抖音、快手、微信視頻號上分享一些佛教知識和他的修行日常。

“偶然接觸到了這些自媒體,後來通過了解發現(短視頻)平臺的受衆面是那麼的廣,不乏一些佛教徒和想了解佛教的人。分享這些內容也是希望讓有緣的人看到以後,生歡喜心,結一些善緣。”安覺法師告訴「深響」。“歡喜心”是佛教中的一個概念,簡單理解就是,“知道自己這樣做有什麼意義,所以內心非常歡喜。”

安覺師父出家已經近20年,平時的學佛的功課也和大家工作學習一樣忙忙碌碌,每天基本上是三四點鐘就起牀,唸經打坐,製作供品,清理打掃,日常接待,爲大家答疑解惑,和處理各種生活瑣事,偶爾下山採購。

“說出家人也好,在家人也好,其實影響是相互的。在家人是我們所說的‘要渡的衆生’,他們也是我們的一面鏡子,讓我們看到自身修行上的不足,也看到衆生的需求。”安覺師父說。

短視頻平臺大大降低了內容創作門檻的需求,也讓他和更多人通過網絡產生了聯結。不過,對於流量和粉絲數,他沒有太多的概念,也沒有在認真規劃和運營,只是在閒暇之時發佈一些視頻。

但是毫無疑問,一些人是衝着社交媒體平臺的流量去的。

景區、民宿、或是在寺廟打卡的網紅,希望藉助平臺曝光量給自己引流,這也無可厚非。疫情之後,旅遊景區尚未完全開放,比如五臺山,一直在實行實名制分時預約的制度限制客流,大多數旅遊大巴都停運了。遊客量的驟減讓景區周邊的商販收入受到影響,短視頻成爲吸引粉絲、和潛在顧客保持聯繫的一種方式。

商業的經不好念

泛佛教內容在平臺走紅,在當今的社會語境下,流量總是與商業價值掛鉤。在這一點上,“佛”似乎也不能免俗。直播、植入、賣貨都跟着出現了。

在 @靈隱、@普陀山上、@釋覺空等賬號裏,都有好物櫥窗的鏈接,賣的商品多是掛件、福袋等吉祥物件,還有一些佛家相關的書籍和經書。在少林三寶的視頻中,也出現了百度AI機器人小度的身影。“三寶也收了一個徒弟。小度小度,少林寺的茅房怎麼去?”

百度機器人出現在三寶的視頻中百度機器人出現在三寶的視頻中

一些比較活躍的師父也會頻繁開直播間,親切地叫粉絲“家人”,直播內容大多與佛教知識沒有強聯繫,多是心靈雞湯式的答疑解惑。

據《南方週末》報道,釋慧海曾經做過一次直播,初心是弘揚佛法,但是講到佛學相關內容的時候,平臺跳出禁言警告,他只能匆忙下播。幾位佛學相關內容創作者也告訴「深響」,平臺對於宗教內容的把控比較嚴格。

其實寺廟的商業化運作由來已久,但是其與商業之間有着天然矛盾,尺度把握很重要。

宗教團體可以設立基金會,但與一般投資機構不同,這些基金會是以公益慈善爲目的,參與非營利性的活動。比如之前受到關注的“玉佛寺資助餓了麼”的行爲,其實是2009年玉佛寺出資一千萬,啓動了“ 玉佛禪寺覺羣大學生創業基金”項目回饋社會,以銀行委貸形式向符合條件的創業者提供貼息貸款,餓了麼是受資助的項目之一。這與一級市場通常認知的“天使投資”差別很大。

在自身盈利方面,寺廟通常以門票、供奉、捐款、周邊產品售賣等方式來獲取收入。像少林寺這樣具有極高知名度的大寺,商業化的方式更靈活,比如出版圖書、授權IP等等。

中國佛教名山作爲地方政府的重點旅遊開發聖地,不少曾有過上市計劃。但是早在2012年10月,《關於處理涉及佛教寺廟、道教宮觀管理有關問題的意見》就有明確規定,“不得將宗教活動場所作爲企業資產上市。”

2017年,普陀山旅遊以“普旅股份”之名遞交招股書,擬申請於上交所上市,後遭到中國佛教協會的公開批評,指出其上市業務雖然表面上未涵括寺院等佛教資產”,但普陀山與佛教不可剝離。隔年,普陀山旅遊的上市計劃擱淺。

普陀山在抖音上開通了官網賬號作爲宣傳途徑普陀山在抖音上開通了官網賬號作爲宣傳途徑

但沒有在短視頻平臺上開展商業嘗試

商業的經不好念。

這也是現在一些泛佛教內容雖然的得到了流量,但是在變現上非常剋制的原因之一。少林寺的武僧視頻矩陣雖然是在名字裏打着“少林寺”名號,但並沒有官方認證,嚴格意義上,都是僧人私人行爲。

佛的不避世更多體現在傳播方式的與時俱進上。從口傳心授、文字書籍、到現在的網絡內容平臺,其實只是傳播途徑在順應潮流地現代化,也是宗教與信衆的互相需要。

“畢竟現在已經進入了網絡社會,佛學也是要與時俱進的。所以使用網絡傳播佛學,也是一種方法而已。現代人的生活節奏快,所以通過這種網絡傳播,對於大家來說也是一種方便法門。”五臺山知了簡舍老闆李峯自己也是個學佛之人,他告訴「深響」:“從這個角度說,網絡也是我的師父。”

至於泛佛教的內容爲什麼會吸引到那麼多非信徒的受衆?究其原因,還是與大衆的社會心態相關。

當社會現實和個人追求產生衝突,社會普遍出現一種焦慮心態的時候,內生慾望的不安分尚不能被消解,但生活和工作的壓力讓部分年輕人產生了一種類似於“逃離世俗”的衝動。“佛系”、“躺平”、“斷舍離”、“禪修”等詞彙在社交媒體上頻繁出現。

清幽古樸的山間禪寺承載了超脫世俗的人生態度。身體到不了,那就聯個網,希望在僧人們的隻言片語中尋求寬慰和祝福。

安覺說:“好多人只求不學。想要通過燒香拜佛來得到施與。就像每個人都有一畝田,只有你自己去耕耘,它纔會有收穫。你天天光對着它說,快長莊稼,讓我豐收,奇蹟並不會發生。你要去除草、施肥、撒種、澆水。”

他總覺得在互聯網上,跟關注他的人之間像是“隔了一層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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