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和劇本殺之後年輕人又愛上了脫口秀

原標題：密室和劇本殺之後，年輕人又愛上了脫口秀

繼李雪琴、楊笠等脫口秀演員通過《脫口秀大會》第三季紛紛“出圈”後，去年下半年《脫口秀大會》第四季以總播放量27.14億、期均播放量約1.357億的成績收官，比上季18.8億的總播放量又“翻了半番”。

與線上的高聲量相對應，線下脫口秀演出也迎來了巨大的市場增量。相關數據顯示，2020年全國新增脫口秀廠牌近50家[1]，目前全國脫口秀俱樂部數量已接近150家[2]。“看脫口秀”成爲了年輕人繼“打劇本”、“玩密室”、“看劇”後的又一新型文化消費模式。今年十一期間，脫口秀演出票房較2019年翻了三番，觀演人次翻了六倍[3]。

企查查資料顯示，業內巨頭笑果文化在去年3月完成了新一輪戰略投資，《脫口秀大會》聯合出品方騰訊成爲了笑果文化的新股東。其中，騰訊CEO馬化騰爲繼笑果文化創始人葉烽、賀曉曦外的第三大受益股東。

脫口秀，火了。

脫口秀在中國是怎麼火起來的？

脫口秀（stand-up comedy），又稱單口喜劇，起源於19世紀末的美國。作爲一種舶來藝術形式，它在中國成爲一個“行業”實際上還不到五年。

與美國從線下劇場帶動線上節目的發展路徑不同，中國大衆對脫口秀文化的認知一開始就來源於線上節目。

中國第一檔能被稱作單口喜劇的節目是2012年5月在東方衛視開播的《今晚80後脫口秀》。它令脫口秀首次進入中國大衆視野，也令李誕、思文、王建國等當今脫口秀行業的“中流砥柱”初露頭角。

2017年開播的網絡綜藝《脫口秀大會》推動了脫口秀在中國的真正出圈。通過“脫口秀”關鍵詞百度搜索指數，我們發現脫口秀熱度變化與《脫口秀大會》節目的播出時間高度吻合。節目播出日後兩天往往是指數的峯值期，而隨着節目的收官，公衆對脫口秀的關注也會持續下降。

從2011年脫口秀詞條建立開始，搜索指數平穩上升。第一次高於2000的指數峯值出現在2017年《脫口秀大會》第一季第四期播出後一日。2019年《脫口秀大會》第二季收官，搜索指數首次突破3000。

在一片欣欣向榮的趨勢下，2020年突發的疫情直接切斷了脫口秀線下演出的發展，脫口秀行業整體進入寒冬。

《脫口秀大會》第三季成爲了這一關口下的重要轉折點。在#楊笠黑寡婦的技能是壽命長#及#楊天真撮合李雪琴王建國#等熱搜的造勢下，節目播出期間脫口秀熱度持續攀升，並於2020年9月收官日升至頂點。緊隨其後，《脫口秀反跨年》趁熱打鐵，楊笠被舉報等爭議性話題使脫口秀進一步獲得關注，也使這一表演形式徹底從小衆走向大衆。

《脫口秀大會》第四季的數據也證明了這一點。節目播出期間，指數均值維持在3900左右，並在收官期達到了2021年度的熱度峯值。

與“出圈”相對應的是節目贊助商數量的變化。得益於第三季節目所帶來的紅利，第四季《脫口秀大會》贊助商數量是第二、第三季的兩倍，較之大量明星嘉賓助陣的第一季節目也多了30%。

誰在中國說脫口秀？

脫口秀出圈後，越來越多的人不再只將其等同於一檔綜藝節目，而是視其爲一個新興文化行業，並試圖加入其中。

李誕在《脫口秀大會》第四季中提出“人人都能講五分鐘脫口秀”。那麼今天在中國說脫口秀的究竟是怎樣一羣人？我們蒐集了四季《脫口秀大會》節目中共85名參賽選手的公開資料，嘗試勾勒出他們的畫像。

從性別比例來看，相較於近80%的男性佔比，女脫口秀演員在這一行業仍是少數。與相聲、小品等喜劇形式類似，脫口秀演員也多爲北方人，《脫口秀大會》第四季所評選出的前七強演員更是全都來自北方。

正如行業之“新”，進入這一行業的大多是年輕人，20、30餘歲的青年人在這一行業中佔比近95%，其中近70%的參賽選手在脫口秀行業已從業3年及以上。李誕在2020年第三季節目中曾說“全職講脫口秀的演員，全中國應該都不到十個”，而時至今年，四季參賽選手中已有72.9%將脫口秀演員或編劇作爲本職工作，且從業時間越長，越傾向於將其作爲全職事業。

縱觀脫口秀演員的專業背景，我們發現其呈現出多樣化的態勢，除了播音主持、表演等藝術類專業外，新聞傳播、外國語言等文社科專業，計算機、通信工程等理工科專業也不在少數。

脫口秀，冒犯的藝術？

喜劇的本質是“悲劇”，脫口秀的內核是“冒犯”。上世紀70年代，美國單口喜劇泰斗喬治·卡林將批判性帶入脫口秀中。文化、政治、宗教都是他在脫口秀舞臺上批判的對象。但置於我國語境下，可以用喜劇來冒犯的內容其實並不多。

正在“摸石頭過河”的中國脫口秀都在調侃些什麼？

通過對《脫口秀大會》第四季節目中的所有脫口秀表演進行文本分析，我們發現兩性關係、生活細節、內部梗是這一季脫口秀演員最熱衷講述的三大主題，外貌形象由於徐志勝這一熱門演員的出現，熱度值緊隨其後。

值得關注的是，脫口秀演員對社會現象及熱點議題也進行了不少調侃，從盲盒熱、奶茶粥到學區房，從內卷、中年危機到職場PUA，脫口秀演員正通過段子表達更多批判與思考。

那麼，中國的脫口秀觀衆又是如何看待這一冒犯的藝術呢？

《脫口秀大會》第四季共115條微博熱搜顯示：與脫口秀段子相關的熱搜更能引起大衆討論，有關選手及嘉賓的話題次之。所有熱搜話題中，#楊笠以後只調侃成功的男性#引發網友16.4萬討論量，並在總熱搜榜中衝上第一位次。而與選手及嘉賓相關的話題中，情感類話題更能引發網友討論，#楊蒙恩脫口秀大會現場求婚#、#孟川寫的cp文#、#徐志勝真的談戀愛了#分別佔據討論量前三甲。

對節目熱議過後，關於脫口秀本身，中國的觀衆又在關心些什麼？我們試圖通過知乎“脫口秀”話題下的3060條問題來獲取答案。

公衆更多地通過“脫口秀大會”、“節目”、“相聲”來理解脫口秀。除了基於對綜藝節目的認知，公衆也開始將其與相聲這一傳統語言藝術進行比較，來探索脫口秀在中國語境下的發展路徑。對脫口秀相關人物的提問量位列第二，其中“李誕”、“楊笠”、“池子”被提及頻次最高，相關問題不僅圍繞他們身上的個人爭議，探討其業務能力的話題也常被提及。對脫口秀的評價位列第三，“喜歡”、“推薦”、“搞笑”是在問題中最多出現的公衆態度。人們也會對脫口秀延伸出的社會議題進行探討，出現頻次最高的關鍵詞是“女性/女人”及“男性/男人”，兩性話題仍舊受到高度關注。

脫口秀，新興的文化產業？

當我們把脫口秀當作一個文化產業來看待，便不能忘記其作爲文化消費品的商業屬性與這一行業面對市場所需的交易成本。

根植於酒吧、劇場的脫口秀，若只依賴線上綜藝節目，這一行業便只能養活活躍在熒幕中的頭部“脫口秀明星”，數量更大的底層脫口秀演員則無法維持生計。

好在這兩年來，中國線上脫口秀節目已成功帶動了線下演出的繁榮。據笑果文化統計，2020年10月至2021年7月，全國脫口秀演出票房已高達1.2億，正式參與演出的脫口秀演員超過了500人[4]。

我們於2021年11月17日爬取了大麥票務網站上已開售的所有脫口秀演出信息，共計1646場。

在場次數量上，線下脫口秀演出並未實現全國鋪開，在地域分佈上呈現出東部密集、西部荒漠的兩極化態勢。北京與上海分別以493場與453場位居全國TOP2，超出其它城市近400場。

從票價來看，線下脫口秀演出的場均最低價與最高價依照二線、新一線、一線城市逐漸遞增。三線及以下城市由於場次數量較少，從而受極值影響較大，價格超出二線城市的平均水平。不同城市的最低票價均爲20元開放麥[5]，而最高價則集中在黃西專場、笑果脫口秀演員專場中，呈現出脫口秀演員明星化的趨勢。

資本又是如何看待脫口秀？產業熱度能否持久續航？

去年11月1日，《脫口秀大會》出品方上海笑果文化傳媒有限公司95%持股的子公司上海笑果演藝集團有限公司註冊資本從500萬元增加到3.8億元，增長7500%。儘管笑果官方僅用“業務發展需要”來回應這一工商變更，此數據仍透露出笑果文化穩健的增長態勢。

從2016年起，“作爲新興行業獨大卻弱的公司”[6]笑果文化在短短5年內已完成了8輪融資，2019年完成B輪融資後估值已達30億元人民幣。

企查查資料顯示，去年3月23日，笑果文化完成新一輪戰略投資，《脫口秀大會》聯合出品方騰訊的六個關聯企業接盤了華人文化撤出的股份，成爲了笑果文化的新股東，共持股12.55%。其中，隱於六家企業背後的騰訊CEO馬化騰已經成爲繼笑果文化創始人葉烽、賀曉曦外的第三大受益股東，間接持股7.53%，是李誕持股（原名：李瑞超）的1.6倍。

同樣被譽爲脫口秀行業巨頭的北京北脫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及北京單立人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卻只在2018年完成兩輪融資，融資金額分別爲百萬級與千萬級，便再無後文。

我們仍無從知曉，已邁入“無人區”的中國脫口秀行業最終會演化成什麼樣，至少目前看來，在笑果文化的助推下，它還能走得更遠一些。

本文爲復旦大學新聞學院《數據新聞與可視化》碩士課程學生作品

作者：陳銘、陳心儀、何詒雯、李欣彤、舒浩琪（按姓名首字母排序）

指導老師：徐笛

註釋：

[1] 數據來源：第六屆上海國際喜劇節報告

[2] 數據來源：《脫口秀火了，笑果和單立人卻還笑不出來 “ 棱鏡》

[3] 數據來源：大麥《2021五一檔演出觀察》

[4] 數據來源：新華每日電訊：《國內脫口秀高地：魔都如何種出了“笑果”？》

[5] 開放麥指的是供脫口秀演員練習、打磨段子的場所，並非正式演出。

[6] 李誕在《李誕脫口秀工作手冊》中對笑果文化這一公司的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