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海南虎”張琦地產往事

樂居財經

文/樂居財經 嚴明會

電視專題片《零容忍》第五集《永遠在路上》

“我非常地後悔，我覺得在這一些問題上不能僥倖。我自己沒想到，我會落到這麼一個下場。”1月19日晚上，反腐專題片《零容忍》播出了第五集，海口市委原書記張琦坐在鏡頭前，兩鬢斑白，發自內心的懺悔。

而張琦口中所提到的“下場”，是來自法院2020年12月的一紙判決：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並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東窗事發前，張琦在海南從政了28年。從基層做起，一步步晉升，在2008年擔任儋州市長，在2019年海口市委書記任上落馬。他的履歷，被稱之爲海南房地產市場的一個完整週期。

然而在這個週期中，張琦逐漸丟失了當年闖海南的初心，利用職權爲他人在土地開發、項目承攬、工程推進等事項上提供幫助，受賄達1.07億餘元，是“靠地斂財”“借島發財”的典型。

在專題片中提及，2010年至2018年間，張琦幫助多名私營企業主在儋州、三亞、海口違規取得土地近7000畝。其中，幫助某地產商違規設置排他性競買人條件，違法獲取土地1000多畝，佔用地質公園、生態林地，給國家造成數十億元損失。

收受這些錢物時，張琦試圖通過合法的手段和繁複的花樣來逃避監管。“有一些人心存僥倖，認爲自己一些行爲不會被發現，但事實上方式不管再怎麼翻新，只要是腐敗行爲，都逃不出恢恢法網。”中央紀委國家監委案件監督管理室副主任韓晉萍這樣評論道。

前店後廠

在權錢交易對象上，張琦很是謹慎，專門篩選那些企業不太大，跟他交往時間長的老闆，認爲這樣能降低風險。

據瞭解，張琦受賄的1億餘元中，本人直接收受的不到200萬元，其餘都是通過妻兒來收受的，而且拿“經營投資”當幌子，張琦的妻子錢玲早年就下海經商。

據張琦親戚透露，張琦與錢玲名義上已離婚，實際上卻“離婚不離家”，是典型的“前店後廠”。張琦爲老闆、開發商謀取利益之後，找合適的機會，把他的家人介紹給老闆，然後老闆也是心知肚明，給他進行利益輸送。

例如，張琦擔任三亞市委書記期間，啓動一條主幹道的景觀提升工程，這個標的額數億元的工程，中標企業董事長張海林，正是與張琦有利益往來的關係戶。

一方面，張琦讓妻子在“炒股”、“理財”等貌似合法經濟行爲包裝下，從張海林的企業收受上千萬元賄賂；另一方面，他則通過表面合規的招投標程序，來掩蓋收錢爲張海林批項目的實質。

據樂居財經瞭解到，張海林是海南瑞澤（002596.SZ）董事長兼實控人。該家上市公司的主營業務爲商品混凝土生產與配送、新型幹法水泥生產與配送、園林綠化設計及施工、市政環衛服務與工程。

此前媒體曾報道，海南瑞澤在三亞擁有多個園林及地產建設項目，海南瑞澤子公司三亞新大興園林生態有限公司更是承包了多個“雙修”“雙城”項目，包括道路景觀提升、溼地公園建設等工程。

“政府的綠化工程大多是被他們拿下的。他們業務量大，做不完就轉包給其他公司，賺個倒手的錢。”三亞當地一家綠化養護工程公司的負責人提到。

2019年7月，海南瑞澤董事長張海林被帶走後不久，錢玲也被調查，張琦即將落馬的消息隨之流傳開來。

眼下，張海林雖然平安歸來，但公司旗下項目卻頻生變故。在他接受調查前的2019年2月28日，海南瑞澤全資子公司聖華旅遊與農墾神泉集團、深圳市躍華馬術文化產業共同簽署了《海墾．南田馬術文化小鎮項目合作合同》。

然而去年雙十一，項目公司海南瑞神驥收到大股東農墾神泉集團《關於解除通知書》：鑑於合作方躍華馬術文化未按約定支付履約保證金3000萬元，已嚴重逾期並根本違約；加之項目區域無上位規劃，項目無實質性建設進展，隨之項目公司也將予以解散。

除了項目被動解除，海南瑞澤的業績表現也不盡如意。其2021三季報顯示，公司主營收入19.09億元；歸母淨利潤-8453.15萬元，同比下降373.83%；扣非淨利潤-10466.27萬元，同比下降1239.82%。

將兒子引向貪腐路

除了妻子，張琦還將兒子張巖也拉進了權錢交易的無底黑洞中。

在張巖大學畢業走向社會的十字路口，張琦用自己的“示範”，給兒子上了人生第一堂貪腐課。張巖回國後提出想做生意，張琦就介紹各路老闆給他認識，並再次向老闆“借款”給兒子作爲本錢。

其中，海南建豐旅業開發公司實際控制人羅海強就“借”給了張巖3000萬元。作爲回報，張琦爲羅海強的企業在推進徵地拆遷上提供幫助。上述所謂的借款，自然都沒有還。

據樂居財經獲悉，羅海強旗下還有3家子公司，包括寧波梅山保稅港區鈞源六號股權投資合夥企業（有限合夥）（93.3333%）、北京達義興業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6.72%）、亞洲星光文化傳媒（北京）有限公司（2.8605%）。

而海南建豐旅業成立於1999年，註冊資本爲10億港元，由（香港）建豐集團有限公司100%持股，爲中國·國家海岸·“海棠灣”的主要建設參與者之一。

隨着張琦落馬，海南建豐旅業也滑落谷底，成爲“老賴”，先後5次被列爲“失信被執行人”，11次被列入“限制高消費”，被執行總金額高達5.19億元。

此外，張琦還讓海南恆瑞實業開發有限公司老闆陳學輝出資，在海口和深圳爲兒子購買了兩套房產。其中，位於深圳的這套海景房，購買價就達到3500萬元。

張琦則利用職權，幫陳學輝的公司在承攬項目、解決土地糾紛等方面提供幫助。爲了掩人耳目，房產一直放在陳學輝公司名下不辦理過戶。2019年，張琦感到組織在調查自己，又安排陳學輝多方進行掩蓋。

“這個房產的鑰匙，是掌握在（張琦）兒子手裏面。他爲了躲避調查，就把這個門鎖就讓陳學輝換掉了；另一方面要求陳學輝，要求把這個房子重新裝修，安排陳學輝的下屬住進去。這樣的話，就證實這個房子不是他的。”中央紀委國家監委機關工作人員提及。

而陳學輝早在2016年就把旗下海南恆瑞實業轉讓予陳威羣和陳澤羣，目前該家企業名下投資了瓊海恆瑞實業開發有限公司（98.75%）和海南瑞亞實業有限公司（85%）。

另一邊，張巖很快就習慣了倚仗父親不勞而獲，也開始主動向老闆索要。他往返於中國、加拿大之間，過着奢侈享樂的生活。

由於張巖涉案金額巨大，中國向全球發出了紅色通緝令，張琦這才深感後悔。“他希望在他接受審查期間，能夠把兒子勸回來。他給他兒子發了幾十條微信，但兒子始終沒回。”

闖海者的隕落

從張琦的從政經歷來看，他也曾經是一個有爲青年。

出身於貧苦農村家庭的張琦，小時候全家4口人靠母親每月20多元的工資支撐，“把剩飯加上水、撒點鹽、放幾塊胡蘿蔔就好喫得不能再好喫了”。

雖然家貧，但他志不窮。張琦是恢復高考後的第一批大學生，考上了淮南師範專科學校數學系，畢業後留校任校團委書記。1988年，他在“十萬人才下海南”的號召下，辭去安徽老家的工作來海南發展的。當年20多歲的他也曾滿懷激情，希望在這裏幹出一番事業。

他人生最重要的一次跳躍是在1991年，他進入了剛成立一年的海南省農業綜合開發實驗區管委會，成了一名公務員；緊接着1993年，管委會工商處改爲工商局，張琦由處長變成局長，從此步入仕途快車道。

此後，張琦的仕途順風順水。他在官場的另外一個重要拐點，是在2008年，從海南旅遊局局長，調任儋州擔任市長。

也是在這一時期，他結識了地產商人蔡春萌。

蔡春萌在地產行業具有一定的知名度。履歷資料顯示，其於1999年加盟有着昔日“地產航母”之稱的合生創展集團，先後任集團副總裁兼廣州地區總經理。其任職期間，所轄的15個項目爲合生創展創造了年均45億元的銷售業績。

2006年，蔡春萌加入恒大集團，擔任董事局副主席、執行總裁，逐步統管全國地產項目，以及法律事務、物業管理等系統性工作。據自媒體透露，恒大海花島項目就是在蔡春萌的神攻助力下而創造的奇蹟。

兩年後，蔡春萌離開恒大，組建了自己的房地產開發公司“廣東廣物地產開發有限公司”。

在2018年廣物地產的一份公開資料顯示，其已佈局廣州、佛山、海口、三亞、儋州、中山、肇慶、清遠、韶關、湛江等城市，累計開發項目30餘個，土地儲備面積逾1000萬平方米。

廣物地產有將近一半的土地儲備其實來自海南。他們在海南的第一個項目，是海口的濱江帝景。在儋州，他們開發了雪茄小鎮；在三亞，他們開發了鹿山小鎮；在海口，他們還有濱江海岸、濱海國際、海雲府以及新埠島項目。

其中，廣物在三亞的鹿山小鎮項目，準確的名字，應該是三亞南丁新能源汽車服務基地。項目踏準了三亞想要在新能源汽車有所作爲的雄心，規劃了規劃建設新能源汽車文化中心、汽車租賃中心、汽車營地、電動汽車車樁基地、汽車體驗公園、汽車高科技體驗館等新能源汽車經營服務項目。

《零容忍》對張琦違法違紀行爲的影片介紹中，有一段表述揭露：張琦在擔任三亞市委書記期間，打着新能源汽車的幌子，幫助私營企業主違規獲得17.4萬平方米的國有建設用地使用權，通過調高房地產用地比例謀取私利。

像對大部分落馬官員的描述，《零容忍》也沒有披露這傢俬營企業的名字。

而眼下，廣物地產更名爲“廣東廣博房地產（集團）有限公司”，由碧桂園旗下的天津匯萌置業有限公司和廣州市潮越財務諮詢服務有限公司（胡蘇山100%持股）各持股85%和15%，早已沒有了蔡春萌的身影。

2019年10月，海南省監察委員會立案偵辦一起行賄案件，犯罪嫌疑人蔡春萌現在逃。

雖然蔡春萌早已沒那麼高調，但他並未停止折騰。據樂居財經獲悉，他旗下擁有4家子公司，包括天津璞瑞科技有限公司（90%）、天津韜美科技發展有限公司（80%）、廣州市海盟升羣貿易有限公司（80%）、海南匯昌置業有限公司（79%）。

其中，天津韜美科技對外投資了廣州瑞萌投資有限公司（曾用名“廣州瑞萌置業有限公司”），持股70%；另外30%股份交由粵港澳大灣區產融投資有限公司旗下的灣區產融惠農投資（廣州）有限公司持有。

別小看粵港澳大灣區產融投資，這家公司大有來頭，由廣東省工商業聯合會（總商會）、廣東省商業聯合會共同發起，48家境內外上市公司、民營企業於 2018年出資設立，註冊資本400億元，是廣東省內最大、全國前三的綜合產融投資平臺。

截至目前，天津韜美科技投資了廣州國智恆北斗實業有限公司，其在廣州市荔灣區白鶴沙AF021920-6地塊上，欲打造一座佔地面積超過2.5萬平方面的北斗產業園。

曾經向張琦行賄的地產老闆，現在一波又一波站了起來，不知道在監獄裏的張琦作何感想。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現在後悔，已爲時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