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康復還需上百萬費用,王紹軍思前想後,決定出院,“把錢省給基地用吧”,妻子拗不過他,“他心裏裝了太多東西,放不下”。

文丨新京報記者 馬延君

在漸凍症完全侵佔身體之前,一場突發的爆炸事故將王紹軍困在了牀上。

全身無法移動,他不停搖頭,用枕巾摩擦發癢的頭皮,喫飯喝水都需要護工幫助,但比起身體,更讓他發愁的是“要是基地沒了,孩子們能去哪呢?”

2015年,46歲的王紹軍拿出1000多萬積蓄,創辦河南省殘友創業就業孵化基地,那時他已確診漸凍症29年,終日與輪椅相伴。他想將基地打造成殘疾人的“桃花源”,那裏院子寬敞明亮,無障礙設施隨處可見。

最初只是想爲殘疾人做點事情,情感與羈絆卻在不經意間滋生。在基地,失去雙臂的少年第一次走出家門,拉扯兩個孩子的單身母親有了穩定收入,曾想過自殺的男孩遇到了人生伴侶。

8年間,4700名殘疾學生先後在基地免費喫住、接受培訓,獲得了工作機會,和一份“存在於世”的勇氣。

直到2020年初,電動輪椅的意外爆炸使王紹軍全身燒傷,臥牀難起。生死門外徘徊歸來,資金短缺的“桃花源”該如何延續,成了他日夜揪心的難題。

病牀、小院、平房

王紹軍的牀前有一面大大的窗戶,玻璃擦得明亮,午間陽光灑進來,曬得地面發燙。他很少拉上窗簾,透過窗戶他能看見親手設計的小院和平房。

院子裏水泥地面平整乾淨,路邊野草被春天召喚,一簇簇鑽出頭來,樹木還是光禿禿的,枝丫直挺挺地伸向天空,鳥兒在上面輕輕落下,要再過些日子,樹枝才能冒出綠芽。

對面的平房有深綠色屋頂,淺褐色磚頭鉤織出花紋牆面,門口是一段帶扶手的小斜坡,經常有學生搖着輪椅從斜坡滑下,王紹軍側頭看着他們發呆。

他住在位於中牟縣的河南省殘友創業就業孵化基地,已經兩年沒有下牀,偶爾坐輪椅見客,需要三四個人抱着他挪下來,渾身都是深深淺淺的傷口,即便極力忍耐,每次下牀還是疼得他“哎喲”聲不斷。

兩年前,電動輪椅突然爆炸時,王紹軍正坐在上面辦公,漸凍症使他困在輪椅上無法逃離,最終造成全身60%嚴重燒傷。ICU裏住了8個月,才勉強保住性命。

但燒傷和腦梗使他徹底不能動了,兩條胳膊縮在被子裏,瘦骨嶙峋的小腿被燒得焦黑,暗紅色的還未癒合的傷口爬滿了身體。枕巾是粗糙的毛線材質,用來植皮的頭皮取了再長,長好了再取,取了11次。新長出的頭皮發癢,他總忍不住蹭來蹭去。

生活因此寂靜了許多,手機用支架固定在牀前,他用語音控制接打電話,除此之外便是一根接一根地抽菸,煙被一名聾啞員工捏在手裏,熟練地送到嘴邊。妻子於淑娟爲此生過幾次氣,他說:“在想基地以後怎麼辦,愁,沒辦法。”

自2015年基地創辦以來,除了殘聯補助和社會捐贈,每月七八萬開銷幾乎全靠他的積蓄維持,如今賬戶裏的資金已經消耗殆盡。

平房裏,下午的課程剛剛開始,沒有雙臂的裴奔康坐在講臺前,雙腳操控着鼠標和鍵盤,他身體清瘦,看起來還像個高中男生。

黑板位置被投影屏幕取代,顯示着“網購平臺客服操作流程”,裴奔康弓着身子靠近話筒,講解“如何處理退貨問題”,聲音溫和流暢。

臺下是一羣二三十歲的學生,許多人是坐輪椅的。上課前,學生將輪椅整齊地擺在門外,互相攙扶着走進教室。上課時,他們腦袋湊在電腦前緊盯屏幕,不會打字的人用兩根食指緩慢地戳着鍵盤,不時有人左右搖晃身體,坐久了,無法活動的下半身會腫脹發麻。

30歲的裴奔康曾是學生中的一員,在王紹軍創辦的河南省殘友創業就業孵化基地,殘疾人可以免費喫住,免費參加爲期兩個月的客服培訓,通過考覈即可從事網購平臺客服工作,爲自己賺得一份收入。

正式工作後,裴奔康選擇留在基地義務擔任培訓教師,這裏生活簡單得一目瞭然,平房左側是工作區,十幾位常住基地的人正在辦公,右側是教學區,近百臺電腦排列整齊。

課堂總是很安靜,只有敲擊鍵盤的“噠噠”聲響個不停,裴奔康有時用腳趾解鎖手機回覆消息,身體兩側耷拉着空蕩蕩的袖管,沒人對他投去異樣眼光。

兩個小時教學結束,裴奔康回到工作區,在桌子下用力揉搓雙腳,屋裏有些陰涼,爲了方便打字,他只能光腳穿拖鞋,一雙腳被凍得乾燥發白。

爲了那些“和我一樣的人”

決定創辦基地時,王紹軍確診漸凍症已經29年。

噩夢開始於17歲,王紹軍突然發現小腿肌肉失去彈性,他一向熱衷運動,一夕之間跑跳都變得喫力。

確診過程並不漫長,因爲他的二姐已經得了同樣的病,緊接着父親也因兒女患病思慮過重,腦梗猝然離世。

回憶起過去的生活,他只記得自己獨自坐在窗前,望着操場上肆意奔跑的同學,茫然不知所措。

大專畢業後,王紹軍留在家鄉鄭州工作,他堅信自己和常人沒什麼不同,“只是上下樓梯不方便,所以我會比別人早到晚走一會兒”,直到病情發展使他不得不坐上輪椅。

與此同時,命運向他展露了仁慈的一面。2003年,受非典影響,鄭州市中牟縣的大蒜滯銷,王紹軍瞄準商機,建立起中國第一個大蒜交易中心,免費向農民和經銷商提供大蒜供需信息,同時憑藉準確的市場信息做起了大蒜生意。

勤勉與聰慧使他在十幾年間賺得2000萬資產,擁有了一個美滿家庭,他參加了2008年北京奧運會火炬傳遞,人們對他的稱呼變爲“王總”。

但王紹軍始終覺得愧疚,“2014年我被評爲全國自強模範,可我還沒爲殘疾人羣體做點什麼”。

他總會想起2004年兒子出生的夜晚,早產的兒子被放進保溫箱,小小的身體扭來扭去,妻子耗盡體力躺在牀上,他看着病房裏的妻兒,想回家爲他們做頓晚飯,卻發現自己很難夠到竈臺。

他關掉燈,靠在牆壁旁沉思許久,“將來兒子會如何回憶我呢?難道只記得父親是個殘疾人嗎?”

他想起自己的父親,那是他一生中最崇拜的人,父親生前樂善好施,幫許多素不相識的人渡過難關,下葬那天,送別的人擠滿街道,蜿蜒了好幾公里。王紹軍下定決心“要爲那些和我一樣的人做點事”。

一次外出交流,聽說某網購平臺計劃招募大量殘疾人客服,但需要一個培訓基地,他立刻決定把任務接過來。

在鄭州市殘聯的支持下,他將基地選定在中牟縣官渡鎮,那是一個幽靜整潔的小鎮,他租下108畝土地,運來幾十株樹苗,親手畫出了設計圖。

爲方便學生進出,基地要建成平房,門口不設臺階,衛生間只用門簾,教室和宿舍要有明亮的窗戶,充足的電腦設備,四周種樹種花,再建一個池塘。

他按照理想中的“桃花源”佈置着基地,爲此付出了1000多萬積蓄,妻子於淑娟對此毫無異議,她見過丈夫受歧視的樣子,出門打車,司機看到輪椅不願停下,丈夫滿臉落寞無助,“我懂那種感覺,建基地能幫助更多人,是件好事”。

讓一切從頭來過

2015年春天,通過河南省各市縣殘聯招募,基地迎來了第一批學生。看到學生下車,王紹軍心頭一緊,“十幾個人,就像剛打了敗仗的兵,個個垂頭喪氣”。

由於身體原因,他們大多早早輟學在家,常年不與外界接觸,來到陌生環境,每個人的眼神都是怯怯的,行李放在腳邊,誰也不敢往前邁一步。

爲了讓更多人蔘與培訓,王紹軍沒有設置報名門檻,學生年齡從十幾歲到三十多歲不等,有人沒見過電腦,有人不會拼音,還有人依賴家人照顧,學習開關機、打字、獨立生活,一切都要從頭開始。

白天學生上課,王紹軍坐在旁邊,多年經商經驗讓他“一眼就能看出誰在想什麼”,他將輪椅搖到每個人身邊,鼓勵不敢嘗試的人“電腦弄壞了也沒事”,安慰進度緩慢的學生“兩個月學不完就學四個月”。

晚上他帶着學生開聯歡會,一個個拉着他們上臺講述自己的故事,剛開始每個人都紅着臉,聲音和手一起抖個不停,窘迫得像是要哭出來,幾周之後逐漸熟悉的學生們每晚唱着歌,嬉笑聲一片。

32歲的馮政凱當初是瞞着家人來到基地的,母親不放心他出遠門,他半拖着身子,帶着幾件衣服溜出來,坐上車纔敢通知家裏。

因患小兒麻痹導致雙腿萎縮,他念完高中便呆在家裏,直到25歲還沒有工作。一次他向母親要五元錢買菸,母親突然發火,“哪個孩子像你一樣,等我跟你爸死了,誰來管你?”

說完,母親的眼淚落了下來,看到母親哭了,馮政凱心裏緊縮着疼。

“不能這樣混下去了”,他一遍遍撥打求職電話,又一遍遍失敗,聽說基地和他一樣的人都找到了工作,他動了闖一闖的念頭。

剛見到王紹軍,“也沒覺得他是有錢人,穿着打扮都很樸素”,周圍人稱呼他“王校長”,馮政凱依着性子喊他“老大”,王紹軍只是笑着說:“別在人多的時候喊,搞得像黑社會一樣”。

馮政凱得到了一輛手搖輪椅,雙手操縱把杆,小車便“嗖嗖”向前,他興奮地給輪椅起名“寶馬”,那是他第一次行動自如,小時候他不得不爬着上學,被同學騎在身上取笑。

過往的痛苦記憶被拋在身後,他迅速融入基地,成了專業客服,又做了培訓老師,因爲最早進入基地,又爲人熱心,他被後來的學生稱爲“大師兄”。

每到春末,馮政凱會開着“寶馬”小心翼翼地挪進池塘,拔掉池底乾枯的蘆葦,夏天一到,池裏會放滿水和錦鯉,四周繁花開放。

2017年,25歲的裴奔康剛到基地,幾次想過逃跑。自從兒時因觸碰變壓器被截去雙臂,他再沒離開家所在的村莊,他想過賺錢自立,去學習電腦技術,本以爲學成後可以得到工作,但老師只輕飄飄丟下一句“自己去找吧”。

那是他無法完成的任務,他知道自己不被接納,走在街上會被人來回打量,上車動作慢一點會被人嘲笑,一次獨自在外上廁所,他請求旁邊的人幫忙系下褲子,對方看他一眼“不方便還出來幹什麼”,嫌棄地走開了。

他又退回了家中,父母忙着打工賺錢,家裏靜得能聽見心跳聲,他每天看電視,打遊戲,沒人說話,唯一的戶外活動是走到村口看看農田。

家人將他送到基地,他不知道“再學一次又有什麼用”,沒有家人照顧,洗臉、喫飯都要人幫忙,一位哥哥每天幫他準備洗腳水,他感激卻又爲麻煩別人難堪,給家人打電話時躲在被子裏哭了出來。

他跑到基地門口,看着路邊車輛疾馳而過,不知道該往哪走。王紹軍瞭解情況後,將他拉回教室,“能用腳打遊戲,就能用腳打字工作,你試過了再說不行,我送你走”。

裴奔康抱着“來都來了”的想法留了下來,爲了達到每分鐘四十字的考覈標準,腳趾在鍵盤上磨出了一層薄繭,總是打錯字,他學着使用快捷鍵發送常用語,桌下燈光昏暗,鍵盤字母也被磨花了,他買來一個新的發光鍵盤放在腳下。

日子一天天過去,三個月後,他考覈通過成爲專業客服,看到銀行卡里轉來的第一筆工資,裴奔康發現,新的人生好像就這麼開始了。

改變正在發生

提起丈夫,於淑娟總是笑着,當初她看中王紹軍的聰明踏實,不顧家人反對嫁給了他,自從他們相識,王紹軍一直是一副溫和模樣,僅有的幾次矛盾,也是她指責丈夫不注意身體,而王紹軍只是在一旁默默聽着,從不爭辯。

但在兩年前,她目睹基地裏爆發了一場爭吵,一位不想上課的學生用喫不飽飯的理由叫來了家長。家長站在院子裏大吵大鬧,王紹軍搖着輪椅衝出人羣,大聲喊道:“你叫老師,叫其他學生來問問,有誰在這兒喫不飽嗎?”

於淑娟嚇了一跳,她從沒見過丈夫如此激動,漲紅了臉,全身都跟着顫抖。

她理解丈夫的失控,基地建立後,王紹軍放棄大蒜生意,每天守在這裏,甚至很少回家,學生越來越多,幾百人的事情壓在心裏,王紹軍很少向她傾訴。

本來只是想爲殘疾人就業做點事情,但越來越多的牽掛讓王紹軍放不下。他記得一次喫飯,一個學生只是夾些青菜,他以爲學生不好意思,讓她多喫些肉,學生搖搖頭說“我喫不慣”。

那是一位拉扯兩個孩子的單身母親,來基地前靠拉三輪爲生,收入微薄,已經很久沒有喫肉。

躺在病牀上提起這件事,王紹軍眼圈一紅,眼淚順着側臉滑下,他沒法伸手去擦。“後來她做了客服,收入穩定了,現在生活也好了很多”。

讓他揪心的還有那個被父母遺棄的女孩,她被陌生爺爺撿來養大,爺爺生病後,其他家人嫌她是個累贅,不肯讓她留下,她收拾行李離開,只留下一句話,“只要你們照顧好爺爺,我去街上討飯也不會回來”。

紅十字會志願者將她送到基地,王紹軍瞭解情況後對她說:“歡迎來到這個溫暖的家,在這裏好好學習,好好生活吧。”女孩的牀鋪被安排在宿舍最裏面,上面放滿了娃娃。

基地確實越來越像一個家了,這裏辦過兩次集體婚禮,幾十對在這裏建立感情的新人一起走上紅毯,和家人吵架的學生想回來住幾天,王紹軍也像對待鬧脾氣的小孩兒一樣,張羅着“回來吧,待幾天,散散心”。

小小的院落裏到處散落着故事,改變也在一點點發生,除了一份安穩工作,王紹軍更想給學生們提供一份走出來的勇氣和獨立生活的希望。

來到基地之前,李小龍開過三輪,經營過小店,收入都不穩定,因爲拄着雙柺,總被人叫做“瘸子”,他不止一次想過自殺,安眠片在手裏攢了小小一把。

看到基地裏只有兩根手指的人還在努力工作,他逐漸放棄了輕生念頭,做平臺客服每月七八千元的收入,讓他覺得“我好像也不比別人差”,他在基地遇到了同爲學員的女朋友,第一次有了成家立業的展望。

2019年,平房後面建起一座三層新樓,王紹軍計劃擴大招生規模,“河南省有700多萬殘疾人,基地這幾年才幫助了3000多人,你想想還有多少人只能呆在家裏?”

新的樓房擁有兩部電梯,還有長長的無障礙坡道,一層是教室,二三層是宿舍,樓房建好後將能容納600人同時上課與生活。

新的桌椅運來了,電腦設備也在置辦中,王紹軍每天忙得團團轉,他到處談合作,想爲學生們多開展些就業渠道,還想探索殘疾人養老服務,一切都在快速前進,直到2020年初,一場意外發生。

“桃花源”外的現實困境

“砰,砰,砰”三聲,輪椅的電瓶爆炸了,王紹軍眼睜睜看着火躥上身,卻無力逃跑,兒子拉不動他,他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ICU裏的時光是混沌的,他半睡半醒,又突發腦梗,幾次險些撐不過去。翻身時喘不過氣,醫生掀開紗布換藥,傷口剛結好的痂被猛地撕開,疼得他只想“死了算了”。

病房外,於淑娟被嚇暈了兩次,醒來又趕緊四處找專家診治,馮政凱趕到醫院前一直告訴自己不能哭,看到老大的樣子,只能無助地掉眼淚。

ICU費用高昂,“前後花了幾百萬吧,顧不上算了”,家裏積蓄花光了,親友發起募捐,連70多歲的中學老師都在打電話,挨個找同學爲他籌款。

最艱難時,於淑娟幾次想關掉基地,但一想到每天十分鐘的探視,王紹軍都在問她“大家怎麼樣?還有喫的嗎?”又沒法作出決定,“如果真關了,他走了都不能安心”。

8個月後,王紹軍轉入普通病房,開始漫長的康復訓練,他被放在只有兩根鋼管的牀上按壓身體,不敢想還要經受多少煎熬時光。

得知康復還需上百萬費用,王紹軍思前想後,決定出院,“把錢省給基地用吧”,妻子拗不過他,“他心裏裝了太多東西,放不下”。

回到基地,王紹軍怕學生們看見他擔心,很少出門,每天都在思索“怎樣給基地找到造血方式”,不想向學生收費,給平臺培訓客服也是免費,他不知道基地還能支撐多久。

他曾嘗試引進農產品加工項目,可做出的粉條成本太高,無法打開銷路,他也帶領學生做過工藝品,扇子、泥塑做得精美,但市場需求有限,無法形成產業鏈,“以前談合作都難,現在我牀都下不來,誰能放心跟我合作呢?”

那是“桃花源”外另一層現實困境,朋友曾問裴奔康,“要是不做客服了,我還能做什麼呢?”兩人想來想去,似乎沒有更多出路。

2022年初,河南省殘聯就業服務中心、鄭州市殘聯的工作人員先後來到基地探望,見到王紹軍的傷勢,每個人都忍不住落淚嘆氣。

他們和王紹軍相識已久,幫助他建立基地,招募學員,維持基地運營,又爲他遭遇意外無可奈何。

食用油、雞蛋、大米,一箱箱物資被運到倉庫,一行人探討起基地未來的規劃,“一個人的能力畢竟有限,我希望有團隊一起做好這件事”,王紹軍說着。

聯合愛心企業做帶貨直播,引進更多適合殘疾人就業的項目,大家共同出謀劃策,商量了許久。

新的樓房還沒來得及裝修,建築材料都堆放在一樓,王紹軍偶爾會讓人推着牀去看看空曠的教室,風從四周窗洞灌進來,他環顧一週,點點頭,示意離開。

3月11日那天,正碰見剛回基地的馮政凱,李小龍和在基地認識的女朋友結婚了,馮政凱早早趕到鄉下參加好哥們兒的婚宴,又趕着回基地處理工作。

王紹軍和馮政凱在院子裏曬着太陽,聊起瑣事,院子裏的條幅需要換了,池塘裏的蘆葦需要拔了,新的招生季到了,倉庫裏的被子也該拿出來曬曬了。

家裏瑣事太多,兩人一直聊到太陽落山,夜風漸起,食堂阿姨端着一大盆熱氣騰騰的湯菜走進平房,米飯香味飄過來,木頭餐桌支起來,一天工作結束,裴奔康將鍵盤“嗖”地一推,轉身走進宿舍招呼同伴,“出來吧,開飯了”。

學生們也陸續走進平房,看見他們王紹軍心裏踏實不少,“也許會有辦法吧”,他點點頭,示意回到房間,牀被拉到轉彎處,路邊一束迎春花,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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