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藍鯨財經記者工作平臺

文 | 棠棠 

國產綜藝如果要做高光集錦,嚴敏新作《新遊記》裏的這一段或可當選。

被送去打工的黃子韜對日結工人說,他一定要找到一個無所謂再苦再累、但是喜歡的工作。工友則笑着說:“我無所謂喜歡不喜歡,我爲了生活而已。我們這種人他沒有太多選擇。” 

鏡頭隨後剋制而悲憫地掃過喫盒飯和爬腳手架的工人、門口拖地的店員、駛過畫面的公交車和掛在天上的一彎月牙。沒有煽情的背景樂,攝影機錄下的是街道的熙攘和海浪拍打沙灘的聲音。

難得有一次,我們在綜藝裏見到紀錄片一樣的敘述,看到明星和素人的參差不加修飾地被呈現。但這屆觀衆已經見過太多明星打工了,他們總是在綜藝裏短暫下凡,然後回到月入百千萬的真實生活中。

這一次,《新遊記》會跳出窠臼嗎?

被摺疊的生活:真打工真喫苦的明星和素人們

從名字也能看出來,《新遊記》借鑑的是西遊記師徒西行、遭遇九九八十一難的框架。黃子韜、張若昀、陳飛宇、林更新、王彥霖、岳雲鵬六位嘉賓,將由深圳起始一路西行,進行一場爲期21天的生活體驗。

在首期盛大的“壯行派對”之後,六位嘉賓被丟到了深圳體驗48小時的打工生活。不同於早期一些綜藝的“明星式乞討”,在《新遊記》裏嘉賓是要自己掙錢、自己買飯、自己付房費的。

岳雲鵬和張若昀體驗的是“普通”難度的房產中介,需要做的是沿街發傳單和帶客戶看房。但賣房有多難是可以想象的,於是在掃了一天街、爬了幾次樓後,他們纔在晚上十點多喫上了豬腳飯和麻辣燙。80元的日薪勉強只夠膠囊賓館一晚的房費,但這已經是節目裏最好的住宿待遇了。

王彥霖和林更新則在物流中心卸貨,埋頭苦幹數小時也沒啥怨言,但最終仍因爲體力不至提前收工。因爲沒有熬到放飯時間,他們只能自己買了泡麪充飢。這是那一天,他們喫的第一頓飯。

黃子韜和陳飛宇的工作還要再難一些,他們回到了前一天“壯行派對”的現場,成爲了自己舞臺的拆臺工人。同樣地,沒有習慣體力活的他們也沒堅持到最後,反倒因爲太餓多喫了工地一盒飯,最後算下來一人只掙了十五塊。

這一期播出當晚,有粉絲在豆瓣小組發帖,擔心自己的偶像因爲“喫不了苦”被罵。輿論要比預料中好一些,大部分觀衆還是看到了嘉賓們的努力和決心。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有意思的細節讓這次體驗顯得生動而真實。

張若昀在極度疲倦、眼鏡都快睜不開的情況下還在算錢,讓人不免想到他在其他綜藝和影視劇裏的角色;林更新和王彥霖因爲沒有錢騎了三個小時共享單車回到15元一晚的集體宿舍,不出意料地,他們第二天起來“腿都廢了”。

黃子韜和陳飛宇是最年輕的兩位,也相對天真和理想。在經歷了前所未有的體力活和與日結工人的交談後,二人覺得難受便打車去海邊散心了。徒步一段後實在太累又打車三十公里回到住處,因此花光了所有錢,成爲被迫夜宿快餐店的“破產者”。

除了在節目裏看到明星的選擇和性格之外,《新遊記》更大的意義可以在於,看見鏡頭下的城市和素人。

嘉賓們打工的這一關叫“深圳摺疊”,讓人不禁聯想到《北京摺疊》。在深圳也一樣,國際化、高速發展、羣英薈萃的大都市裏,同樣有螞蟻般努力生活的小人物。鏡頭敏銳得捕捉到了他們,並記錄了下來。

所以我們記得帶領張、嶽二人的女銷售,當二人感概成交不易的時候,她平淡地回應:“這一行,付出和努力不怎麼成正比,但我們一定努力讓它成正比。” 我們也記得黃、陳的工頭帶着三十多個人,只花了三天時間就蓋出了第一期的舞臺。他說這話時,語氣中透露着自己可能都沒有察覺的驕傲。

在《新遊記》裏,素人成爲了嘉賓之外最重要的存在,而非推動遊戲的背景板、工具人。正如導演嚴敏接受娛理採訪時所說的:“我要講中國老百姓的故事,講他們真正的痛苦和理想。

實驗性的《新遊記》,有人打五星有人給零分

對於一些觀衆來講,導演“嚴敏”這個名字一定程度上保障了節目水平,其代表作《極限挑戰》《說唱新世代》《戲劇新生活》等均獲得過豆瓣9.0以上的高分。但這份光環,在《新遊記》播出的第一周遭遇了滑鐵盧。

也就是上文曾提及的“壯行派對”。在這一期裏,分佈着選角色、演唱會、拍賣會等環節,還有各種借貸、博弈遊戲。這個場子上,還有背景板一樣唱着《螞蟻螞蟻》的張楚、前一個半小時都帶着老虎頭套的黃渤,和上百位想盡一切辦法從嘉賓手裏贏錢的NPC。

沒看懂嗎?那也正常。

實際上這是一個體現嘉賓性格、贏取上路盤纏和講解爲什麼要出發的“序章”。但由於場景過多、剪輯不明晰和規則設置混亂甚至有節目組臨場改規則的現象,許多觀衆看得不明所以。豆瓣上打差評的人裏有一半是在吐槽看不懂,還有一半因爲節目名、靈感來源與韓綜《新西遊記》相似,質疑其涉嫌抄襲。

在這種情況下,嘉賓和觀衆確實都沒那麼容易享受和全情投入。儘管後來有觀衆發了帖子分析節目中設定的隱喻,儘管黃子韜這個被綜藝之神眷顧的男人還是貢獻了不少笑點。但無法否認的是,作爲一檔娛樂綜藝,《新遊記》看起來並不輕鬆。

而在節目的第三期,節目組則直接找來了40位素人組了個相親在這一期裏,嘉賓徹底淪爲牽線的配角,相當多的篇幅被用來介紹素人男女和記錄他們的問答。涉及的也是很現實的買房、小孩、債務、性格缺陷等問題,每一個都能拿到《奇葩說》直接辯論。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很大膽、實驗性的選擇。

有人稱讚節目組看到了更多普通人,是認真想做社會議題;也有人抱怨“開了VIP不是來看廠妹談戀愛的”。更多更實在的建議指出了流程上的乏味、嘉賓們之間缺乏配合,沒有化學反應還需要時間熟絡。

實際上,在娛理的採訪中,嚴敏自己也提到,週六週日的兩集在單週內是完整敘事,十週內也是相對完整的敘事,連起來就可以看懂了。“我不會去故意設置一個門檻去剝離觀衆,這不是我要做的事情,我也不想去教育觀衆。我做節目一直希望能夠表達的是,讓看熱鬧的能看到熱鬧,看意義的能看到意義。

同時他也指出:“我們經常聽到某一圈層粉絲會把‘內娛完了’掛在嘴邊,如果我們電視界所有導演、編劇能夠追求一點點表達,或者能夠努力追求一點點小門檻的話,是能夠幫助內娛變得更好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 

就像一些評論所說:“直接刷短視頻就好何必看幾個小時,慢熱的綜藝往往後勁很足。” 或許我們需要保留一點耐心一點期待對長視頻、對國產綜藝

明星體驗生活了,然後呢?

熟悉嚴敏的人都知道,他的綜藝一向很喜歡並擅長關注素人和社會議題。事實上,據學者周逵的觀點,綜藝史就是社會觀念史,好的綜藝節目蘊含着豐富的社會思潮——好的綜藝,可以不止於娛樂

GQ報道將此評價爲,在高度娛樂化的節目裏,嚴敏以一個“作者”身份進行強烈的價值觀輸出,並藉由亦真亦幻的理想世界,一次次呼應現實,讓表達抵達最廣泛的大衆

確實如此,在綜藝《說唱新世代》裏,“萬物皆可說唱”。在車、票子、女人之外,觀衆得以瞭解到說唱的更多面,也看到關注校園暴力、豫章書院、世界和平的作品。

在被稱爲“國民綜藝”的《極限挑戰》中,有過回到80年代,有也展望2066年,不避諱地討論過變老、生死、貧窮、高考和原生家庭等話題。

而對於以“明星體驗生活”爲主要元素的綜藝而言,常常有人質疑:“明星打完工就回去了,然後呢?同爲打工人,我爲什麼還要看這些打工生活啊?”

在《新遊記》裏,嘉賓在很認真、很真實地體驗生活,但同時,節目組並沒有避諱明星與素人之間的差異。誠如導演嚴敏所說:“對於這些MC來說,他們遭受的生活的毒打對他們來說已經是毒打了,每個人的閾值是不一樣的,對他們來說已經不行了,而對於其他人來說這很正常、很真實的生活。

嚴敏回應娛理記者表示:世界本來就是參差的,你不能迴避這種參差。“正因爲這些參差的存在,讓那些真實的勞動人民的生活不會被刻意美化、刻意變得矯情,也不會讓這些明星刻意變得高大上。我要讓大家看到這當中的不同,然後大家纔會去討論,纔會知道怎麼去變得更好。”

呈現和記錄本身,就是有意義有力量的。而《新遊記》本身,已經展現出了一些閃光和變化。

比如王彥霖和林更新騎錯了路,在公路上看到小狗嬉戲,苦笑了一下又繼續放着音樂踩三十公里單車的浪漫灑脫。

比如黃子韜在體驗完保安生活後由衷的感概:“以前人家總讓我掃碼我也煩,以後再也不會了,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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