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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0日,國內虛擬偶像女團“天花板”A-SOUL宣佈,成員珈樂將進入“直播休眠”。隨後,粉絲們經過深挖,發現偶像背後的中之人姑娘們存在付出和待遇不對等、職場霸凌、生活窘迫等問題,並將怒火燃向了A-SOUL背後的公司——字節跳動,一時間掀起輿論風波。“永不塌房”的虛擬偶像正在遭遇一場信任危機。

作者 | 趙若慈  編輯 | 劉楊

來源:豹變

5月10日,字節跳動旗下的虛擬偶像女團A-SOUL在B站官方賬號發佈公告稱,成員珈樂因身體及學業的原因,將從本週開始終止日常直播(包括單播和團播)和大部分偶像活動,進入“直播休眠”。

“直播休眠”相當於互聯網的“畢業”,對偶像來說,等同於歇業退休。

A-SOUL成員由向晚、貝拉、珈樂、嘉然、乃琳五人組成。雖然是有着二次元外形的虛擬女團,但五位成員背後都是由真人扮演,直播時需要穿戴動捕設備實時在場,通過光學動捕技術將真人的動作轉化爲虛擬形象的動作。

自成立以來,A-SOUL憑藉優秀的業務能力、高頻率的營業次數、真實可愛的性格吸引了一大批忠實粉絲,被稱爲目前國內虛擬偶像的“天花板”。此次珈樂突然宣佈畢業,對粉絲來說無疑是巨大的打擊。

作爲國內第一虛擬偶像團體,A-SOUL爲公司帶來巨大利益,今年1月,珈樂以“收入排名第一虛擬主播”登上央視財經頻道,報道中稱,2021年11月虛擬主播市場總收入5466萬元,收入第一的珈樂單月進賬214萬元。

珈樂畢業本身並不足以引起粉絲悲憤情緒,隨着珈樂中之人(操縱虛擬主播的背後真人)的薪資待遇等不斷被扒出,粉絲們發現表面光鮮亮麗的女明星,實際生活卻慘淡又痛苦。

在微博上,粉絲們通過深挖、爆料,發現偶像背後的中之人姑娘們存在加班、職場霸凌、生活窘迫等問題,並將怒火燃向了A-SOUL背後的公司——字節跳動,一時間掀起輿論大波。

珈樂宣佈畢業的當天,網友“湯力汽水二號”在微博中發出這樣一段話:“她們直播時的歡笑確實給我帶來了很多快樂,但如果這些東西是建立在給予女孩巨大的精神壓力並壓榨那些女孩的基礎上的話,那我寧願不要。”

虛擬女團“天花板”塌房了

2020年,財力雄厚、實力在線的字節跳動攜手內娛“愛豆製造機”樂華娛樂進軍虛擬偶像市場,A-SOUL項目代表的是泛娛樂時代下資本的野心。

雖然有着字節跳動的底層技術支持,以及樂華對藝人的培訓及營銷之道,頂流A-SOUL的成名之路仍然充滿坎坷。

與想象中不同,迎接A-SOUL出道的並不是鮮花掌聲,而是“套皮狗”。

當時,網友們對A-SOUL企劃可謂是“羣起而攻之”。“套皮狗”便是對“擁有二次元皮套,內裏卻由真人扮演”的虛擬偶像的一種惡稱。

由於深刻影響飯圈生態的樂華娛樂此前完全與宅文化無關,A-SOUL項目被質疑爲國內飯圈經濟貪婪的資本想撈爛錢,污染二次元。

然而,組合中最先出道的嘉然初次直播成爲改變團體印象的節點。她一口氣連跳20支宅舞,憑藉極高的業務能力收穫了A-SOUL的第一批粉絲。

在接下來的直播裏,嘉然和團隊將讀評論作爲固定節目。

一次直播中,在中島美嘉的《我也曾想過一了百了》的旋律下,嘉然默默讀着粉絲寫下的日記:“晚上八點癱在椅子上,加班的勞累淹沒了四肢”,“家裏老人手機壞了,沒法遠程解決問題,心裏有些焦慮”,嘉然背過身去哽咽起來。

面對鋪天蓋地的質疑,A-SOUL的成員們也總是以樂觀豁達的心態給予正面回應,以積極的態度面對壓力。極強的共情能力和平易近人的性格,讓網友們重新認識A-SOUL並形成了巨大的粉絲團體。

2021年4月,A-SOUL全新團曲MV《超級敏感》在B站上線,播放量高達531萬。

2021年6月12日,向晚在B站的生日直播收穫了6000位以上的艦長。一個月後,貝拉在生日直播創下紀錄,成爲第一個達到萬艦成就的虛擬主播,按照B站最普通的艦長價格198元,單日收入已經在百萬元以上。緊接着,珈樂成爲了B站第四位一萬艦隊的主播,與隊長貝拉雙雙進入了萬艦的行列。

去年年末,A-SOUL企劃找到了許嵩和方文山創作團體單曲,珈樂個人單曲MV發佈後立即突破百萬播放量。

A-SOUL好不容易從“全網黑”成爲虛擬偶像頂流,短短一年多的繁榮卻被一段聊天記錄打破。

今年4月,成員中之人的其他平臺私人賬號被曝光,照片、曾經拍攝的vlog視頻全部被挖出。正當網友們爲信息的真實度吵得不可開交時,5月1日,貼吧曝出一段“內部人員”聊天記錄,稱珈樂將在5月20日畢業。

在消息被證實前,粉絲們大多半信半疑。直到5月10日珈樂“直播休眠”的公告發出,立即引爆討論,在此之前所有信息被粉絲重新審視,話題“A-SOUL”登上微博熱搜。

大部分爆料的口徑極爲統一,稱中之人姑娘們的工資僅爲1.1萬元加1%的分成,2021年7月前爲月薪7000元,而138元或198元的直播艦長,真正到中之人手中的只有幾毛錢。

在粉絲的描述中,中之人的薪資與付出不成正比,甚至遭遇了職場霸凌、被逼迫續約等問題。

隨着事件的進一步發酵,5月11日凌晨,A-SOUL官方對粉絲的訴求發出回應,對A-SOUL中之人自費培訓、11000薪酬、“霸凌”等言論作出闢謠。

官方稱,A-SOUL的培訓均是以公司名義與合作機構簽訂長期合同,課程費用由公司承擔,並且尊重、喜愛、愛護小姐姐們,不存在所謂“霸凌”問題,而薪酬方面則稱涉及個人隱私無法具體透露。除此之外,官方表示後續企劃會加強對小姐姐們工作休息時間的關注,保障她們身心健康。

當天晚上,A-SOUL企劃負責人再次通過官方賬號對粉絲道歉,聲稱雖然無法透露中之人的薪酬,但公司一直努力爲她們提供在行業裏有競爭力的收入和相關福利。

另外,道歉中還提到,虛擬主播的收入要分給平臺、樂華娛樂等,也有較多的研發和美術成本,單項目視角看目前處於較大幅度的虧損狀態

然而,道歉並沒有換回粉絲的信任,樂華承諾的“永不塌房”已成過眼雲煙,字節創造的A-SOUL虛擬偶像夢,也隨之破碎。

市場規模千億,虛擬偶像凝望“藍海”

近兩年,虛擬技術的仿真效果趨向成熟,虛擬偶像產業的應用場景不斷豐富,科技巨頭、娛樂公司、品牌和媒體初創公司等紛紛佈局賽道,虛擬偶像成爲一片“藍海”。

如網易依託《陰陽師》IP的影響力推出“大天狗”等虛擬偶像角色,騰訊基於王者榮耀遊戲推出“無限王者”虛擬偶像男團,愛奇藝開發首個以流行文化和流行音樂爲特色的虛擬偶像團體RiCH BOOM等。

隨着泛娛樂生態的繁榮和元宇宙的發展,虛擬人物形象的商業價值不斷被挖掘和釋放。

艾媒諮詢數據顯示,虛擬偶像產業保持穩定增長態勢,2021年,虛擬偶像帶動市場規模和核心市場規模,分別爲1074.9億元和62.2億元,預計2022年將分別達到1866.1億元和120.8億元。

虛擬偶像能夠成爲藍海賽道,取決於其自身特性。

首先,虛擬偶像本身具有圈層化傳播的屬性。

不同的虛擬偶像象徵着不同的文化圈層,比如“大天狗”的受衆直接定位於《陰陽師》玩家,A-SOUL吸引一批二次元宅舞、音樂愛好者。

藉助算法、人工智能等技術,虛擬偶像幫助產品快速滲透到圈層個體,精準化定位。與此同時,用戶也更願意接受與自身相關的虛擬偶像的內容,從而拓展虛擬偶像的經濟價值。

另外,真人偶像“塌房”事件頻出,任何一個真人隨時都有跌下“神壇”的可能。比起現實生活中的真人偶像,音頻技術下創造的虛擬偶像能更持久和忠誠地陪在粉絲身邊。

對於品牌方來說,虛擬偶像完全可控,人物性格人爲設定、背景如一張白紙,幾乎不存在發生醜聞、涉嫌逃稅等突發事件的可能,其品牌風險更小。

更重要的是,“虛擬形象+真人操控”的組合,打破了虛擬與現實之間的壁壘,能夠更好地提供情感價值。

最初國內出圈的虛擬偶像當屬初音未來。2019年初音未來登上日本東京Zepp Tokyo音樂廳的舞臺,這場演唱會採用的是全息投影技術,所以從技術層面看,當時粉絲爲之歡呼的虛擬偶像完全是一個被設置好的程序。

而A-SOUL卻賦予了虛擬偶像更實時的、有血有肉的表達,這也成爲A-SOUL能夠固粉的根本原因。

粉絲“一個魂兒”對《豹變》表示:“形象總有更好的形象,但最終把人們留下來的是五個姑娘通過網絡傳遞出來的真情實感。”

字節的“虛擬夢”還能繼續嗎?

3月8日,樂華娛樂向港交所遞交上市招股書中,透露了A-SOUL帶來的巨大經濟收益。

招股書稱,公司泛娛樂業務的收入從2020年2110萬元增長至2021年的3790萬元,同比增長79.6%,“主要由於虛擬藝人組合A-SOUL的商業發展產生收益”。也就是說,樂華2021年從A-SOUL身上獲得了大約1700萬元的收益。

而這只是樂華從A-SOUL身上獲得的收入,還不包括字節、B站等平臺的分成。天眼查顯示,字節跳動已經於今年年初退出樂華股東行列,A-SOUL目前的作品著作權屬於杭州看潮信息諮詢有限公司,此公司的大股東是字節全資控股的北京遊逸科技有限公司。

換句話說,A-SOUL目前的版權是掌握在字節手裏,團體收益也歸字節所有。

在此之前,爲了追上元宇宙的風口,字節跳動已經砸下幾百億真金白銀

2021年2月,字節上線遊戲品牌“朝夕光年”,緊接着豪擲40億美元收購沐瞳遊戲,隨後又斥資數億元將手遊開發商有愛互娛收入麾下。

在底層硬科技方面,智能穿戴設備品牌Pico VR一體機創始人周宏偉以一封內部信,宣告了被字節收購的消息。

而根據“Tech星球”近期的報道,抖音計劃推出名爲“沸寂”的新業務。“沸寂”將設計虛擬服裝、虛擬人、虛擬社交等方面,與抖音電商、Pico等業務進行聯動。

手握元宇宙船票的字節,一直處於穩步前進的征途上。然而,此次“珈樂”風波,卻引發了一系列資本必須要面對的問題。

A-SOUL的粉絲對《豹變》說,這次事件荒謬的地方在於,A-SOUL是他們氪金捧出來的偶像,但偶像背後的中之人卻沒有得到應有的待遇,僅僅是“工資夠用”。

當粉絲髮現自己力捧的虛擬偶像只是資本的“工具人”,一切似乎回到原點。

然而,對公司而言,這個項目立項之初是一個互動直播IP企劃,包括AI直播、中之人直播、短視頻等多個板塊。中之人起初的定位僅僅類似於“部門員工”。Boss直聘搜索杭州地區虛擬主播崗位,薪酬定價大概在每月4000元到1.5萬元。

打工人之間曾經流傳着“字節和心臟只有一個能跳動”的調侃,這句調侃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大廠員工的工作強度。而“珈樂”風波從根本上來說,是一次高強度工作帶來的公司收益和個人收益對比的放大。

矛盾在於,當整個項目爲公司帶來商業化成功時,團隊中個體的待遇是否應該相應提高。

另外,情感與技術的分歧,也在這次事件中凸顯出來。

當字節投入重金髮展數字技術,不斷完善虛擬偶像的形象,豐富虛擬偶像所存在的場景,粉絲們是爲技術買單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實時動捕技術和全3D渲染也許決定了粉絲能不能接受這個產物,而情感則是觀衆產生粘性的根本。

“一個魂兒”告訴《豹變》:“珈樂的人設是個短髮酷蓋,可後來直播中表現出來的是一個穿草莓襪子、喜歡哭哭的小狼公主。”

無論如何,粉絲們對五個女孩的情感成就了A-SOUL,而背後運營公司對這份情感的忽視,讓A-SOUL陷入如今的困局。

風波發生後,A-SOUL成員持續掉粉,數值都在萬粉以上。數據的減少也代表了粉絲對字節與虛擬偶像信任感的下降。

一旦失去了粉絲的情感鏈接與用戶粘性,虛擬偶像背後的商業價值也將無從談起。

目前,A-SOUL的危機尚未解除,字節的虛擬偶像產業迎來當頭一棒。也許,字節首先應該放下對技術的傲慢,重新審視這一產業的商業模式。否則,這份繁榮終究會成爲一場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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