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西寧5月20日電 題：古老畜牧業重煥生機——青海玉樹犛牛產業觀察

新華社記者陳凱、柳澤興、李勁峯

地處長江、黃河、瀾滄江發源地的青海省玉樹藏族自治州，承擔着守護“中華水塔”的重任，這裏也擁有約150萬頭犛牛。

數千年來“逐水草而居”的傳統放牧，只能保證牧民自養自食。近年來，在北京對口支援等政策項目推動下，玉樹重塑犛牛養殖體系，打造現代化畜牧產業鏈。在傳承與創新中，玉樹犛牛產業帶動牧民增收、牧場修復、牧區振興，青藏高原的古老畜牧業重煥生機。

“高原之舟”化身“都市健康美食”

產自海拔4000多米的玉樹犛牛，由北京老字號月盛齋製成五香犛牛肉、紅燒犛牛腱、香辣犛牛雜等食品，令人眼前一亮。

玉樹州農牧和科技局局長才仁扎西介紹，玉樹州目前犛牛存欄148.95萬頭，約佔全球犛牛總量的十分之一。玉樹犛牛地處野犛牛活動的高寒無污染草原，脂肪含量低，肉質鮮香。

傳統畜牧模式，犛牛出欄量低。玉樹市下拉秀鎮鑽多村牧民吉布才仁祖祖輩輩養犛牛，“過去犛牛產肉少，只夠家人親戚喫，要用錢時才捨得賣，有的犛牛能養10多年。”

近3年來，北京對口支援安排上億元資金，建設現代生態養殖示範基地，構建疫病防控品質檢測體系，創建玉樹犛牛區域公用品牌，打通屠宰加工運輸銷售通道，將玉樹犛牛引入北京市場，擺上超市貨架、進入餐廳菜單、開發預製菜品。加上溯源體系普及，消費者掃描包裝上二維碼，就能看到犛牛出生、養殖、加工、物流、檢疫全流程。

北京援青指揮部指揮長袁浩宗說，犛牛進北京，既能豐富首都人民餐桌，讓消費者體驗到原生態美食，又能提升玉樹犛牛產業化程度，增強牧民發展動力，改善生活水平。

北京援青幹部、首農玉樹供應鏈公司總經理宗光未介紹，玉樹犛牛肉當地售價每斤約45元，通過精細分成、多品類加工，運到北京平均售價能超60元，“今年計劃上千頭犛牛運至北京，後續擴大到每年1萬頭。”

進入北京，走向全國。去年玉樹犛牛出欄31萬頭，犛牛肉及製品銷售網逐步覆蓋到上海、成都等地。當地計劃“十四五”期間，年出欄達40萬頭，成爲全國知名綠色有機農畜產品主供區。

打造新業態 擺脫“靠天放牧”

午後的稱多縣歇武鎮牧業村，陽光遍灑大地。一座現代化養殖基地裏，白瑪代西和丈夫推出3袋飼草料，倒入食槽，引來犛牛爭相進食，“這個冬天，棚裏犛牛都活了下來，馬上就能放到牧場，喫上新鮮綠草。”

冬天是玉樹牧民最頭疼的季節。高原入冬早，開春晚。最早10月份，草場就被大雪覆蓋，犛牛覓食難，不斷掉膘，遇上雪災成批凍死餓死。傳統的“靠天放牧”，讓犛牛陷入“夏壯、秋肥、冬瘦、春死”循環。

傳統放養沿襲上千年，調整改變並非易事。去年，北京援青指揮部投資1200萬元建設生態牧業示範基地。北京援青幹部、稱多縣副縣長謝立軍全程參與，“向牧民逐一解答犛牛在牛棚是否適應，越冬草料採購是否要多花錢等問題，花費精力最多。”

經過多方走訪、解疑釋惑，示範基地最終落戶稱多縣昂巴拉農牧民專業合作社。基地越冬棚、保育舍、乾草棚等設施，以及飼養、採奶、防疫等設備俱全，能容納上千頭犛牛冬春補飼，夏秋放牧、分羣養殖。

“首批100頭犛牛第一次在棚裏過冬。”昂巴拉農牧民專業合作社理事長佈德介紹，在北京首農食品集團有限公司技術專家指導下，他們按時給犛牛補飼減少掉膘，出欄賣到北京，“看到效果，很多牧民準備將犛牛趕來基地養，今年預計能出欄600頭。”佈德說。

目前，玉樹州已建成類似示範基地11個。經過探索試驗，犛牛年損亡率從全州歷史最高的9.2%降至0.6%，出欄週期比傳統放牧縮短2到5年。

推動牧業現代化，良種繁育不可缺。在曲麻萊縣葉格鄉紅旗村，犛牛三五成羣埋頭喫草，猶如散落山間的一顆顆“黑珍珠”。牧民邊巴滿臉自豪，“這些野血犛牛可是精挑細選的寶貝。”

過去缺乏良種選育概念，各家各戶粗放散養，導致犛牛近親繁殖，體型瘦弱，死亡率高。去年紅旗村引進235頭野血犛牛，建起良種繁育基地。

“野血犛牛結合野犛牛和家養犛牛優點，生長快、抗病性強。”葉格鄉黨委書記白瑪松毛說，成年公牛產肉量比普通犛牛多出上百斤。目前，玉樹州已建起8個千頭規模的良種繁育基地，每年可培育3500頭良種犛牛，還能供應其他市州。

國家肉牛犛牛產業技術體系玉樹綜合試驗站站長宋仁德，在玉樹研究犛牛30多年。他介紹，玉樹推廣的“放牧+補飼”模式，夏秋繼續原生態放養，保障犛牛綠色有機品質，同時融入現代技術提高養殖效率，實現新業態。

生態牧業奏響振興曲

沙松是曲麻萊縣昂拉村牧民。過去缺少資金，沙松一家人圍着20多頭犛牛，每天跑草山放牧、給母牛擠奶、撿牛糞生火，日子過得緊巴巴。後來他們用家中犛牛和草場入股村集體合作社，生活大變樣。

如今，沙松和妻子被合作社聘爲放牧員，專門負責放牧，同時承擔生態管護員職責，每年放牧工資、生態管護、合作社分紅等收入超過6萬元，2019年順利脫貧，“犛牛擠奶、防病都有專人負責，比自家養還省心。”

地處玉珠峯南麓、海拔4600米的昂拉村，全村85%牧戶都是合作社股民。合作社整合草場73.3萬畝，犛牛藏羊存欄1萬多頭（只）。去年村集體成立戶外旅遊公司，接待上千名登山愛好者增收107萬元。村支部書記才丁加說，村民當一次嚮導能收入3000元。

以合作社爲載體，發展生態畜牧業，實現牧民增收與生態保護“雙贏”。青海省畜牧獸醫科學院院長劉書傑介紹，合作社規模化養殖、專業化分工，大量牧民從放牧中解脫出來，從事生態管護、旅遊接待、外出務工增收；合作社整合草場輪牧，牛羊不再過度啃食草場，有利於保護草原生態。

玉樹州有258個村，共組建村級生態畜牧業合作社206個。生態畜牧業帶動當地牧民人均年收入從2018年7808元，到去年首次突破1萬元；1545萬畝草場休牧輪牧實現“草畜平衡”，全州草原綜合植被蓋度提高到61.8%。

生態畜牧業成爲玉樹主導產業，吸引不少大學生返鄉當“牛倌”，高原草場實現生態修復，生態旅遊得到發展，而且大批牧民搬出草山住進城鎮，過上現代化牧區生活。

繼犛牛肉、犛牛奶銷往全國各地後，玉樹犛牛絨產品也逐步推向市場。北京援青幹部、治多縣副縣長謝智剛去年引進江蘇一家企業，在當地收購犛牛絨生產高端面料，製作圍巾和大衣等，“犛牛絨非常保暖柔軟，犛牛毛還能做帳篷和太陽傘，進一步延長犛牛產業鏈。”謝智剛說。

玉樹州副州長尼瑪才仁說，玉樹犛牛正寄託着產業富民的希望，承載着牧區振興的未來。（參與採寫：王金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