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萬的“爛鞋”,難怪被罵智商稅

1.2萬元一雙的“破爛鞋”近期把巴黎世家推上了風口浪尖。

看起來破舊且髒污的鞋子,被網友戲稱爲“垃圾堆裏可以找到同款”。熱度之後,是人們對於奢侈品行業的理解的巨大不同。有人覺得它顯然達到了品牌方想要達到的關注度,但有人覺得它是譁衆取寵。

奢侈品似乎天然與“奇葩”掛鉤,但這些奇葩到底是跟風還是走在時代前面?

近日,法國奢侈品牌巴黎世家推出了一雙售價1950美元(約合人民幣12000元)的“破爛鞋”,表面髒污、破舊,還被劃爛。除去鞋子上印着的“BALENCIAGA”品牌logo,它與任何一雙你穿了幾年的帆布鞋無異。網友們忍不住了,紛紛吐槽自己從垃圾堆裏就可以找到同款,立馬省一萬二。

巴黎世家“破爛鞋”。圖/巴黎世家中國官網

這不是巴黎世家第一次被罵上頭條了。2020年七夕,巴黎世家推出的限定沙漏包,包上明目張膽地印着中文“我愛你”,就曾被全網羣嘲土味。在土味這條路上,巴黎世家還貢獻過“春運包”“棉被套包”等辣眼睛的單品,無一不讓人感到好笑,又莫名覺得親切,畢竟所有單品都能在你姥姥家找到同款。

會整活的不只有巴黎世家。LV那人民幣2.6萬元的空氣馬甲,人民幣6.8萬元的風箏,蒂芙尼人民幣8.7萬元的“毛線球”,都在說明,在奇葩奢侈品界,大牌們一直在爭奇鬥豔,從未令人失望。

但即使次次被羣嘲,大牌們仍未放棄推出奇葩單品。事實上,從你吐槽它們的那一刻起,你就掉入了“陷阱”。

從奇葩到日常

自誕生起,奢侈品就與奇葩掛鉤了。

以香水爲例,19世紀前,在還只有昂貴的香精的時代,香水被視爲奢侈品。以現代人及當時的大衆的眼光來看,其中許多香水都會被視爲奇葩。

龍涎香就是如此。自被發現以來,它的來源就是個謎。直至13世紀,馬可·波羅旅行至馬達加斯加,在觀看當地人採集鯨蠟時,才揭開這個謎底:龍涎香來自於抹香鯨肋部。這種香料廣受王公貴族的喜愛。在18世紀前,如果一位男士收穫“龍涎香一般細膩”的評價,意味着他是一位好情人。如果對象是一位女士,則說明她爲人機靈風趣。

更奇葩的還有海狸香。這種從海狸肛門近處的香囊提取的物質,不僅曾被當作治療癲癇的昂貴藥材,也是春藥和壯陽劑的常客。它的味道類似於皮革、動物油脂和皮毛,不易於被大衆接受,在名流貴族把它當作蜜糖時,普通人應該將其視爲砒霜那樣敬而遠之。

還有帶着尿騷味的麝貓香,其氣味也同樣足以令人退避三舍。

電影《香水》中,男主角格雷諾耶爲了做出世上獨一無二的香水,最終走上殺手的道路。

來到19世紀,藉着較親民的香奈兒五號等淡香精香水,香水從貴族們的梳妝檯上走入千家萬戶,淑女們、紳士們也能享受曾經遙不可及的氣味,香水不再變得奢侈。巧合的是,在香水走下神壇之際,現代奢侈品產業開始冒泡。

1837年,如今站在奢侈品鄙視鏈頂端的法國愛馬仕誕生。

在《我是個媽媽,我需要鉑金包》裏,美國人類學家薇妮斯蒂·馬丁爲了拿到上流社會的通行券,不惜花十幾萬買下一個鉑金包的經歷已經昭示了,愛馬仕的包包有多名貴且難買。

但在喜馬拉雅鱷魚皮鉑金包面前,這都是不入流的小玩意。2016年,香港佳士得拍賣行上,一隻鑲着200多顆鑽石的喜馬拉雅鉑金包,被賣出近人民幣200萬元的天價,一躍成爲世界上最貴的愛馬仕包包。

如果你不能理解一個包賣出幾十甚至上百萬元的價格,愛馬仕發家的馬鞍那近人民幣7萬元的價格,也會讓你感慨,貧窮真是限制了人的想象力。

包包是身份的象徵。/《三十而已》

在奇葩奢侈品界,論整活,愛馬仕不輸巴黎世家。打開愛馬仕的官網,在30萬元的麻將、80萬元的麻將桌、90多萬元的“草泥馬”前,7萬6的垃圾桶都顯得親民實惠,如果腦子“瓦特”了,打工人攢半年工資也是可以剁手買一個的。

其他奢侈品品牌也不甘示弱。每當情人節、七夕等,古馳、LV會用印滿了紅色愛心、蘋果的包包、衣服爲情侶們的送禮清單添彩。令人好奇的是,如果每年都收到這些宛如排列組合一樣設計的禮物,哪天會不會審美疲勞。

對比下來,在包包上直接印上“我愛你”的巴黎世家都有種另類的清新脫俗。

塑造身份的符號

美國經濟學家弗農·史密斯說過:“告訴我你是怎麼花錢的,我就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這言簡意賅地解釋了奢侈品的符號價值。在消費主義社會,花錢從來不再只是購買物品那麼簡單,它成了塑造社會身份的一種行爲。

當奢侈品還只是上流社會的專屬時,伯納德·讓·埃蒂安·阿諾特讓它們走進了中產的衣櫃。這個曾經的法國房地產大亨,先後收購了LV、Dior等大牌家族產業,坐上了全球最大的奢侈品集團LVMH總裁寶座後,用各種手腕掏空了中產們的錢包。

“它們滿足了你的一切夢想。它們是那麼新穎,那麼獨一無二,讓你只想買下來。”在大肆宣傳奢侈品的品牌故事、聘用明星設計師來增加曝光度後,“伯納德們”早已改變了奢侈品行業的規則:重點不再是奢侈品的工藝有多麼優秀,而在於奢侈品代表的生活方式有多光鮮靚麗。

“伯納德們”要做的,便是讓這種生活方式被地球上70億人看見,且被深深記住。

當奧黛麗·赫本在《蒂凡尼的早餐》中穿上紀梵希最經典的小黑裙、在生活中拎上LV標誌性包包LV Speedy,整個好萊塢和中產們都在穿着阿瑪尼的“權力”西裝套裝時,奢侈品與流行文化的合謀就已經開始了。

現代人一步步被奢侈品綁架。/《蒂凡尼的早餐》

2004年,美國說唱歌手Kanye(現更名“YE”)在嘻哈歌曲《Last Call》裏唱:“我是Kon,路易威登的Don(先生),我給我媽買了一隻錢包,現在她成了路易威登的Mom(媽媽)。”說唱歌手們紛紛把奢侈品寫入歌中,這早已昭示了它有多流行,且深入人心。

一切都是門生意。據Morketing Research統計,2019年,LVMH全球廣告及營銷費用高達人民幣491億元,即使在疫情來臨之後的2020年,也只是下降到383億元,人們仍能在生活各處中見到眼花繚亂的奢侈品廣告。

奇葩單品便是一種“隱形”營銷。當“巴黎世家一雙破爛鞋賣1.2萬元”衝上熱搜後,僅幾天時間,微博話題量便突破4億。這正中品牌下懷。這雙只限量銷售100雙的鞋子,全部售罄後也只能帶來120萬元人民幣的銷售額,對巴黎世家來說僅僅是九牛一毛。

但4億的話題量,可不是任何一個品牌隨意營銷就能拿下的流量。

大牌們每次推出奇葩單品,都能迅速吸引喫瓜羣衆們的注意力。微博上有個常年話題——“你永遠不知道奢侈品出了什麼匪夷所思的東西”,早在2020年閱讀量就已超3億,如今還保持着每日30多萬的討論度。

沿着這個話題,網友幾乎可以找到這幾年所有的奇葩奢侈品——巴寶莉的“三頭人”襯衫、“好男人不包二奶”T恤、YSL的滑輪高跟鞋等,無一不在挑戰大衆的審美,引得喫瓜羣衆紛紛吐槽。

這款賣一萬元的Gucci雨傘不防水。/官網

口水戰中,奢侈品品牌被記住了,形象也被一再地強化。在時髦精眼裏,巴黎世家代表着街頭、反叛,但在大衆心裏,它更有記憶點的是“土味”;文藝、坎普風的Gucci,更多時候出圈還是因爲毫無內涵的“醜”。

奇葩單品的任務,不是賣出多少錢,而是能帶來多少話題和流量。這纔是它們被設計出來的初衷。沒有人真正在乎它們有多實用。

生意和手藝,天壤之別

譁衆取寵之外,奇葩奢侈品裏也有驚世駭俗的存在。

包圍女性全身的鎖子甲、長得像犰狳的鞋子、爲妓女設計的外套......在已故英國鬼才設計師亞歷山大·麥昆手下,奇葩設計簡直像批發一樣層出不窮。它們都有着堪稱嚇人的外表,但與“破爛鞋們”不同的是,由於承載着豐富的設計涵義,這些單品早已成爲了時尚史上的經典之作。

“我的設計是讓女性武裝自己。”從聖馬丁的畢業作品“開膛手傑克”系列起,麥昆就以另類大膽的設計震撼了時尚圈。1993年,僅23歲的麥昆,在這場秀裏,以19世紀臭名昭著的倫敦東區連環殺人事件爲靈感,展現以妓女爲代表的女性的苦難。

設計時,麥昆把頭髮縫進西裝和夾克外套的內襯,把衣服故意劃破、做舊,爲的就是還原妓女們衣衫襤褸的真實面貌。秀場上最震撼眼球的是一件印着紅色荊棘條的長外套,T臺上的模特披着它,暴露出上半身的黑色蕾絲內衣,與“開膛手傑克”事件中被殺害的妓女們聯繫在一起時,一切不言而喻。

鎖子甲則來自於1998年的《聖女貞德》秀場。這場秀以“女戰士”爲關鍵詞,借用了貞德這一著名的女性英雄形象,正是麥昆那句“讓女性武裝自己”箴言的再現。

Alexander McQueen 1998年秋冬。

麥昆貢獻了太多的經典奇葩設計。其中,最美的無疑是1999年,《13》秀場裏最後出現的一場表演。模特莎洛姆·哈羅穿着一襲白色蓬蓬裙出場,一副不諳世事的模樣。而正當她彷徨之際,兩旁的機械臂對準了她,噴灑出黑色與黃色的墨汁。一時間,驚恐的莎洛姆只能任由自己被描繪、被污染。

最終,她走到聚光燈下,展示了自己的殘軀後,獨自遁入黑暗,

麥昆用這短短兩分鐘的時裝表演,表達了自己眼裏女性被損害、被塑造的整個歷史,沒有一句話,卻做到了一切盡在不言中。

麥昆之外,許多時裝大師也藉着奇葩單品名留青史。法國設計師、“時尚頑童”讓-保羅·高緹耶曾是第一個讓T臺上的男性穿上裙子的人。他有句名言:“除了令人沉悶的服裝,什麼東西我都能設計。”

1990年,高緹耶受邀給巨星麥當娜的“金髮野心”世界巡迴演唱會做造型設計,他從那個年代流行的錐形內衣中汲取靈感,設計出了外穿的“錐形胸罩”。這一單品宛如平地驚雷般問世,不僅給麥當娜貢獻了一個經典造型,也讓時尚圈多了一個擁有女性力量的新設計:“胸罩外穿”不再是蕩婦行爲,而是女性對自己身體自我賦權的做法。

19年後,另一位巨星Lady Gaga在歌曲《Alejandro》的MV裏,穿着同款錐形胸罩熱舞,還在上面架着激光槍,完成了這一經典設計的傳承與革新。

圖/《Alejandro》MV截圖

除了麥昆與高緹耶,現代時尚史上還有許多經典奇葩設計。Prada的“Ugly beauty”風格印花服裝,在一衆強調極簡、優雅的設計中,告訴大衆,“醜”也可以高級;馬丁·馬吉拉那用撲克牌做成的背心,完美詮釋了,解構主義下,萬物皆可被人們穿在身上。

就連如今以性感大女人風格而廣受好評的YSL,其創始人伊夫·聖羅蘭曾經也因爲以街頭妓女服飾爲靈感的“醜聞”系列,被1971年的時尚界罵得狗血淋頭。但時間終究證明了,優秀的設計總會被正名,“醜聞”系列以其大膽、前衛的風格早已成爲了經典。

奢侈品中的奇葩,雖看似相同,但內核卻大相徑庭——“破爛鞋”是生意,“錐形胸罩”則成爲了經典。

時尚圈裏,跟風還是真時髦,這是個問題。

作者 

西武

責任編輯:梁斌 SF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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