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大逃殺”：組裝工人收入暴跌，代工廠閒置種蘑菇

文/王琳

徐磊決定從工廠離職，原因很簡單，錢難賺了，收入比之前少了三分之一。

這是大部分國產手機一線組裝工人正在經歷的事情。在經歷了最後的繁榮後，手機廠商迎來了大蕭條的逆轉。

2021年全年，國產品牌手機出貨量累計3.04億部，同比增長12.6%，佔同期手機出貨量的86.6%，意味着每100人就有將近87人買國產手機。

今年，消費者們似乎不願意購買手機了。中國信通院公佈的數據顯示，上半年，國內市場手機總體出貨量累計1.36億部，同比下降21.7%。國產品牌的數據要更嚴重：2022年1-6月，國產品牌手機出貨量累計1.15億部，同比下降25.9%。

另外，據Counterpoint數據顯示，國內用戶換機週期從2019年初時的24.3個月增加到了31個月。

今年5月就有消息稱，小米已經把今年原定2億臺的銷售目標調降爲1.6億-1.8億臺。一位近期離職的小米員工向Tech星球透露，國內幾乎所有的品牌都在砍單，大約在40%左右。

賣不動的手機，大幅度削減的訂單，逐漸減少的工資，閒置的廠房......一場急劇的手機行業大震盪正在產業鏈中悄然展開。

“廠哥”“廠妹”們賺錢難了

徐磊機械式挪動着雙腳，伴隨着攢動的人流，靠着慣性擠進一輛大巴車，還來不及站穩，就被後面湧上來的人貼住了。

這是每天發生在電子廠員工宿舍門口的場景。每天早上7點左右，員工們需要排隊擠大巴車去廠裏“搬磚”，人像沙丁魚罐頭一樣，動彈不得，場面堪比工作日早上北京西二旗地鐵站。

和大部分來廠裏工作的人一樣，徐磊沒有光鮮的學歷，沒有耀眼的背景，去做一份需要點手藝但更多是手快的工作，是他們能想到的爲數不多的工作之一。

但今年，“廠哥”、“廠妹”們卻迎來了史上最嚴酷的考驗。

2020年疫情剛剛來襲時，芯片等多方阻礙，人們以爲手機行業從hard模式進入地獄模式，現在發現，這一切只是開始。

根據CINNO Research數據顯示，2022年上半年中國市場智能機銷量約1.34億部，同比下降16.9%，創下2015年以來最差的上半年銷量成績。

產品創新乏力，用戶換新購買需求降低，手機廠商更不願意庫存增多。一位近期離職的小米員工向Tech星球透露，國內幾乎所有的品牌都在砍單，大約在40%左右。

手機幾乎是人一天中接觸最頻繁的電子消費品，它需要上百個電子元件，上百個工人組裝，上游匱乏的購買力，直接煽動了手機產業鏈的“蝴蝶效應”，一場漫長且複雜的行業震盪就此展開。

6月份，爲手機廠提供舜宇光電的手機透鏡及移動相機模組出貨量分別下降15.7%和21.4%；而丘鈦科技則較去年同期下滑22.3%，指紋識別模組銷量下降38.4%。

多位面板及芯片廠商負責人在接受《時代週報》採訪時表示，他們對於手機市場前景的預測相對保守，強調要擴大汽車、醫療等多元產品。

企業或許還有迴旋的餘地，但對於產業鏈最下游的組裝工人來說，他們可選擇的不多。一位南京英華達員工告訴Tech星球，之前訂單多的，一個月可以賺到6000塊。但現在，每個月只有三四千塊錢。

他們是過過好日子的。小米成立之初，富士康這樣的大廠不願意幫忙代工，最終小米找到了曾經組裝小靈通的英華達。藉助智能化的東風和極具性價比的設計，小米手機2015年賣了7000萬臺，全國第一。

就在這一年前後，幫助小米生產手機的英華達擴大了一倍產能。一位在英華達工作5年多的員工表示，當時還加蓋了一棟樓作爲宿舍。

這是員工們最開心的日子，“趕產量的時候，一個月都無休，也可以賺到更多錢。”

不過，這一切成爲過去時了。小米衝擊高端，但英華達南京的工廠並沒有更新設備。“現在主要是低端機，發往印度”，再加上砍單潮，原來擴建的產線幾乎空置。不僅如此，一位手機組裝工廠員工稱，曾經看到公司廢棄的廠房在種蘑菇。

電子廠招人往往靠中介，他們從中抽取部分佣金。Tech星球接觸的多位中介表示，砍單加上疫情，今年的收入比往年少了三分之一還多。

只有蘋果手機是個例外

只有蘋果是個例外——它是今年“618”電商大促唯一的贏家，Strategy Analytics數據顯示，今年618期間，蘋果一家的手機銷量，就佔去了整體銷量近一半。

爲了博取中國用戶的信賴，今年618蘋果手機大幅度降價，iPhone 13只需要4798元。

根據618京東自營機型銷售排行榜顯示，iPhone13的銷量達到了282.43 萬臺，而第二名的Redmi K50銷量爲34.13萬臺。兩者價差高達8倍，銷量相差7倍多。

用戶依然願意買高端機，只是他們只買蘋果。據Counterpoint Research之前的報道，在整個2021年的十大最暢銷的智能手機中，蘋果賣出了七部，而2022年4月有五部iPhone入榜，並且前四名都被蘋果佔據。它們分別是iPhone 13，佔了5.5%。iPhone 13 Pro Max位居第二，佔了3.4%。排名第三的是iPhone 13 Pro，佔了1.8%，而iPhone 12則以1.6%的份額位居第四。

今年4月22日，韓國媒體The Elec報道稱，蘋果決定在今年二季度增產iPhone13 Pro系列機型，總量將達1000萬部。其中，iPhone13 Pro增加約700萬部，iPhone13 Pro Max增加約300萬部，供應顯示屏的三星和LG有望受益。

報道指出，由於二季度是傳統淡季，也是蘋果新舊機型的轉換期，該公司選在淡季大幅增產iPhone13 Pro系列，主要是因爲iPhone13 Pro系列“銷售強勁”，而且目前iPhone13 Pro系列供應量相對短缺。

不過，蘋果並未回應該消息。

蓬勃的購買力讓iPhone一季度中國出貨量反而上漲了17%，而蘋果市值已經突破了2.6萬億美元。

根據DigiTimes電子時報稱，蘋果已經加大了iPhone14組件的訂單規模，富士康爲了iPhone14的訂單也是把獎金提升了20%。

“怎麼會砍單呢？蘋果出貨量大得很，我光零售上半年就賣了5個億，高端機基本上全是蘋果。”一位手機經銷商表示。

一位太原富士康工廠的中介告訴Tech星球，現在蘋果依然在大量招人，一個月加班70多個小時沒什麼問題，“我們這邊比較穩定，基本不受什麼影響。”

爲了迎接蘋果iPhone 14大規模的訂單，上述中介每天都在朋友圈發佈招聘信息，7月底一線工人的工資待遇還漲了一波，從22元/時漲價至27元/時。

素有蘋果爆料王之稱的知名分析師郭明錤認爲，蘋果iPhone14今年下半年的出貨量可能達到約9000萬-1億部。

這是令國產手機們都羨慕的數字。

旺季來了，但賺錢的日子並沒有來

每年8月，是電子廠的組裝工人們最欣喜的時候。這意味着一年的好光景又要開始了——大學生爲了返校做準備，購買新手機等電子產品，賺錢的好日子似乎在招手。

手機廠商也習慣在下半年發佈新機，今年備受期待的有華爲mate50系列、iPhone14系列以及小米MIX Fold 2——全部都是高端機。

一位招聘中介正在摩拳擦掌迎接即將到來的旺季，他要一掃上半年的陰霾，“10月都是新品上市，訂單可多了。”

但過往的經驗，似乎在今年並不適用。

素有蘋果爆料王之稱的知名分析師郭明錤曾在社交平臺上表達自己的態度。他寫道：全球最大砷化鎵代工廠穩懋對今年第二季度表示保守，主要是因爲Android需求疲軟。其他零租件供應商（如MOSFET、充電器、相機等）觀點與穩懋類似，預期庫存修正至少持續到今年第四季度。故即便品牌在6-7月砍單放緩與中國市場手機出貨在6月成長9%，仍不足證明Android手機最壞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