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聞記者 許振華

李顯龍發表新加坡國慶羣衆大會演講

8月21日，新加坡國慶羣衆大會在該國工藝教育學院總部舉行，新總理李顯龍循例以英語、馬來語、華語三語發表國慶羣衆大會演說，討論新加坡的“後新冠復甦”及其將應對的國內外挑戰。

新媒《聯合早報》22日報道指出，這是新冠疫情暴發後，國慶羣衆大會時隔兩年回到傳統地點舉行，並幾乎恢復到了疫情前的規模。《聯合早報》將李顯龍的演講總結爲六個要點：進一步放寬戴口罩規定；大力推進大士港口、樟宜機場T5航站樓和巴耶利峇社區的發展計劃；男男性行爲將不再違法、以修憲保護“一男一女婚姻定義”；防範外來干預、強化國民身份認同；吸引全球人才；領導權交接重回正軌。

新加坡隨筆南洋網創辦人及主編、《聯合早報》特約撰稿人李葉明向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指出，新加坡每年的國慶羣衆大會都會受到新加坡普通民衆的關注。“比起國慶節慶典上的文藝演出，總理所作的演講更顯重要，因爲這是新加坡政府每年一次固定的和民衆的全面溝通，受到總理和民衆的重視。”李葉明說。

在李葉明看來，總理演說往往涉及國內國外多種議題，顯得無所不包，“但其實這些都是選民關注的，以及政府最希望和民衆溝通的內容。過往的演說曾涉及新移民、排外情緒、母語政策、種族平等等，總的來說都是（新加坡）社會關注度高的話題，政府也會藉此公佈前瞻性政策、其對國際形勢的判斷、國際形勢對本國可能的影響等。”李葉明說。

民生的挑戰

《聯合早報》報道指出，過去幾十年國際高增長、低物價的時代已結束。對新加坡而言，國內外地緣政治與經濟局勢如今非常嚴峻。

就經濟局勢而言，一向以小國自居、又深度參與全球化的新加坡很容易受到疫情和封關政策、地緣政治衝突、供應鏈斷裂等全球局勢的影響。今年6月，馬來西亞出臺對新加坡的活雞出口禁令就讓新加坡人切實體驗了一把“雞荒”的恐懼。新冠疫情暴發後，醫療條件較爲豐厚的新加坡採取了比較嚴格的政策，但也一直強調要在生計和防疫之間取得平衡。

李顯龍在21日的華語演講中特別着墨生活費課題，強調政府今年4月起陸續推出許多援助配套政策，住在三房式組屋、育有兩個小孩的低收入家庭本財年可獲高達3700新元（約合人民幣18133元）的援助。

另據新加坡線上新聞網站TODAY報道，李顯龍在羣衆大會演講中還分析了爲何世界各地的通貨膨脹和生活費用都在上升，他將之總結爲“全球經濟狀況根本性的改變”，而這是新加坡所無法左右的大前提。

“民衆最關注的問題還是物價、通脹、援助等民生話題。新加坡一直有幫助民衆應對生活成本上漲的援助措施。未來宏觀上應還會通過抬高新元匯率的方式讓進口貨物變得更便宜，來幫助民衆。”李葉明分析說。

據他觀察，爲了擴大財政稅收、應對老齡化及其帶來的醫療開支擴大等問題，新加坡需要擴充稅收來源，但該國不願影響投資競爭，因此不去輕易觸碰企業稅。“因此，新加坡政府堅持上調消費稅，但這又增大民衆生活壓力，所以李顯龍要以官方演說的方式來解釋政策的原因，強調若不提高消費稅是‘不負責任’的。”

邁入“與新冠共存”階段的新加坡將進一步放寬防疫措施。據李顯龍演講，未來新加坡人只需要在搭乘公共交通以及進入有弱勢羣體的醫療場所時佩戴口罩。新加坡政府也將向對抗擊疫情有突出貢獻的個人和團體頒發獎章。

觀念的變化與分化

各大媒體報道李顯龍演講時都關注了男男性行爲除罪化的內容。在英文演講中，李顯龍說，新加坡政府計劃廢除《刑事法典》第377A節條文，也就是說男男性行爲在新加坡將不違法。

與此同時，廢除第377A節條文後，新加坡政府決定修改憲法，保護現有的“一男一女”婚姻定義，避免將這個問題交由法庭裁決。

“我國還是會維護和保障現有的婚姻制度，我國法律只承認一男一女之間的婚姻。許多國家政策，包括與公共住屋、教育、領養條例、廣告標準和電影分級有關的政策，都以這個定義爲依據。政府無意改變婚姻的現有定義，也不打算改變這些政策”。李顯龍說。

根據報道，第377A節條文高度敏感且有爭議，源自上世紀30年代英國殖民政府的規定，即任何男性在公共或私人場合犯下或教唆犯下，或促使或試圖促使任何男性與另一名男性發生嚴重猥褻行爲，可被判監禁最長兩年。

2006年至2007年，新加坡內政部審查《刑事法典》後，決定廢除禁止異性口交和肛交的第377節條文，但禁止男男性行爲的377A節卻保留了下來。

李顯龍強調，自新加坡上一次在國會辯論第377A節條文存廢已過了15年，人們對這個課題的態度已有了明顯的變化。儘管新加坡整體上仍是個保守的社會，但同性戀羣體已被更多人，尤其是年輕人所接受。

“新加坡社會對男性性行爲入罪一事關注已久。對性少數羣體而言，男男性行爲入了刑法，這意味着政府要對此提告，這讓人很難接受。不過，新加坡政府已多年不執行有關法律，不再追究私下發生的男男性行爲。但新加坡政府畢竟比較保守，之前一直沒有完成除罪化的過程。”李葉明說。

男男性行爲入罪被普遍認爲是英國殖民統治遺留下的問題。包括孟加拉國、馬來西亞、緬甸、巴基斯坦、斯里蘭卡以及新加坡在內，多個與英國法律體系有關的國家保留有關條文。“包括印度在內的一些前英國殖民地國家廢除了有關條文，這讓新加坡社會的一些民衆希望本國可以追隨這一步伐。”李葉明說。

據新媒8World 8月21日報道，新加坡多個宗教團體對廢除第377A節條文表示支持，稱這可促進社會包容團結；新加坡性少數權益組織雖然爲此感到欣慰，但還是對修憲“保護一男一女婚姻定義”的決定表示失望。

“在我們的多元社會里，不同羣體難免會有強烈的對立觀點。大家必須接受的是，不是什麼事都能順從自己的意願。一邊越是用力推動改變，另一邊就越是用力反擊……所有羣體都應保持克制，因爲唯有這樣，全國才能萬衆一心，攜手前進。”李顯龍在演講中說。

“新加坡仍有民衆反對同性婚姻，支持他們眼中的傳統價值。（新加坡）政府如今的決定算是折中方案，可以保持社會和諧。”李葉明對澎湃新聞說。

信任與團結

新媒《海峽時報》22日刊登評論稱，“信任”和“團結”將是全球“後新冠時代”的關鍵詞。《聯合早報》梳理發現，李顯龍在英語演講部分中12次提到“信任”一詞。

“團結”一詞在李葉明看來，則是新加坡作爲小國所必須保持的目標。“在討論俄烏衝突、大國競爭、亞太局勢等地緣政治問題中的新加坡立場時，李顯龍再次強調了小國利益、國際法原則、不選邊站等，強調新加坡反對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不是在追隨美國，也不是選邊站。”李葉明說，“李顯龍也很擔憂中美分歧擴大，這兩個大國對新加坡的影響是舉足輕重的。李顯龍呼籲新加坡民衆必須爲可能發生的衝突做好心理準備。這種論調比較溫和，是未雨綢繆的態度。”

李葉明解釋稱，新加坡作爲小國，內部必須保持團結、不能分化。李顯龍21日便說，團結的人民、高素質的領導團隊以及領導人與公民之間的高度信任，是新加坡以“創造性和韌性”應對任何挑戰的必要基礎。

據《聯合早報》報道，李顯龍在演說還指出，像新加坡這樣的小國沒有犯錯的餘地，新加坡的生存取決於是否有“對的領導人”。

李顯龍列舉了“對的領導人”所要有的條件：具有誠信、敬業精神和能力；有信心做出艱難的決定並做正確的事情，即使這可能會失去一些選票；以及讓人民信任。

李顯龍呼籲民衆給予第四代領導團隊（4G）核心、現任副總理兼財政部長黃循財以及4G團隊最大的支持。“有你們的支持，我們可以把希望和夢想變成事實。只要大家團結，我們能在這充滿變數的世界裏，取得更光明的未來。不只是爲了現在，不只是爲了我們自己，而是爲了每個新加坡人的孩子和未來的世世代代。”李顯龍說。

黃循財今年6月6日被任命爲副總理，並從原副總理兼經濟政策統籌部長王瑞傑手中接管總理公署的政策策略署；黃循財8月8日宣讀了新加坡華語國慶獻詞；8月，黃循財在接受彭博社採訪時表達了對中美關係惡化的擔憂，表示新加坡的目標是建立一個“重疊的朋友圈”，讓所有大國在地區內都有利益……種種跡象和動作都表明黃循財有了更多、更大的作爲，但他目前仍未有明確的接班時間。

“在‘交棒’的問題上，李顯龍希望民衆多給第四代領導核心黃循財一些支持。交棒的具體時間還沒有確定，是因爲新加坡要考慮國內外形勢變化。我認爲其實整個團隊已經做好了隨時‘交棒’的準備，只是等待有利時機。”李葉明說。

責任編輯：吳劍 SF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