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源：東方IC

來源： IT時報　

作者/範昕茹 賈天榮

編輯/林斐 挨踢妹 

11月17日，暴雪戰網中文官網發佈一則“網之易關於暴雪遊戲產品運營到期的重要公告”，公告中稱由於網之易與合作方暴雪娛樂的協議期限即將屆滿，在中國大陸地區由上海網之易網絡科技發展有限公司所運營的《魔獸世界》《爐石傳說》《守望先鋒》《暗黑破壞神Ⅲ》《星際爭霸Ⅱ》《魔獸爭霸Ⅲ：重製版》《風暴英雄》將於2023年1月24日0時終止運營。

關於這次分手，坊間有很多傳聞，一位資深的遊戲媒體人認爲，暴雪和網易突如其來的分手，在商業考慮之外，更像是一個充滿偶然的個例，“我不認爲這個事情會從根本上改變遊戲行業，但可能會加速這樣的一個趨勢——每個遊戲可能需要更多的時間精力來證明，自己是一個可以並願意長期運營的產品”。

在商業利益之外，暴雪和網易的分手，更多影響的是那些被拋下的人——玩家、遊戲主播和遊戲打金人……留給他們的，只有一地雞毛。

被兩次拋下的玩家們

遊戲停服這件事，感受最深的是遊戲玩家們，而且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被拋棄。

11月17日，《魔獸世界》懷舊服內的聊天頻道里，充滿了玩家們對於關服的討論、猜測與感慨。其中一位玩家的說法引發了強烈的共鳴。他說：“被同一個遊戲拋棄兩次，不想再回來了。”

懷舊服是暴雪於2019年開放的《魔獸世界》經典舊世服務器，爲了拯救《魔獸世界》不斷流失的在線人數，在玩家們的強烈呼籲下，暴雪開放十五年前原始遊戲版本，讓玩家體驗曾經輝煌年代的《魔獸世界》。懷舊服一經上線，就吸引了大批玩家。

開服當日，據說至少有100萬在線用戶踏上這場懷舊之旅。

目前懷舊服版本更新到了“巫妖王之怒”資料片，而玩家口中的“第一次被拋棄”，也恰巧發生在13年前的這個資料片前夕。2009年，就《魔獸世界》的代理權歸屬，彼時原代理商九城在與網易的競爭中失敗，同年的6月7日凌晨九城終止了國服《魔獸世界》的運營服務。《魔獸世界》正式進入53天停服期，近五百萬的魔獸玩家“無家可歸”。

同樣的情形即將重新上演，聯想之前的那次關服事件，不少玩家紛紛自嘲：“真是把懷舊做到了極致。”但上一次停服後的轉機又重新給了玩家希望，以至有着十多年暴雪遊戲經歷的老玩家王逸（化名）乍一聽到消息的時候，並沒有將它放在心上，他說：“肯定會有接盤俠的。”

在更多玩家心中，這個轉機何時纔會到來仍不可知。在遊戲論壇NGA上，盛大的告別儀式正在進行。魔獸玩家們試圖用一句遊戲臺詞緬懷他們在遊戲中付出的青春，正式和國服告別，也有一些玩家開始轉戰國際服，準備重新開始。

不過，王逸這次沒有參加任何告別儀式，他還在等。“傷心肯定是會傷心的，”他說，“但作爲一名普通玩家，我們又能怎麼辦呢？”

“出逃”的賞金獵人

除了措手不及的玩家們，還有一羣以遊戲爲生的羣體已經開始大規模“出逃”。趙平（化名）全職從事《魔獸世界》遊戲代練兩年半，停服公告發出後，對他來說，最直觀的影響是一些升級訂單進行到一半就開始退單，日常的訂單量不到原先的四分之一，整體收入只剩原先的五分之一。

像趙平一樣以《魔獸世界》懷舊服爲生的羣體並不在少數，隨着線上支付的普及，現實貨幣與遊戲貨幣更容易產生聯繫，也催生了通過在遊戲中打金、壟斷稀有道具、提供代練相應服務等行爲謀利的產業鏈條。事實上，不管遊戲代練還是工作室，一直處於缺乏行業規範的灰色地帶。工作室更因大規模使用打金賬號、打工賬號等行爲，成爲破壞遊戲平衡和普通玩家體驗而困擾《魔獸世界》的重大問題。自懷舊服上線以來，網易暴雪運營團隊已先後處罰封停了數十萬個違規賬號。

在幹這一行前，趙平是一家公司的行政，拿着6000元的工資加五險一金，2020年，公司解散，作爲《魔獸世界》老玩家的他接觸到代練行業，“前期是個人單幹，沒什麼投入，付出的主要是時間。也做過一段時間工作室，投了8萬元，但不太穩定，風險有點大，操心的事多，保本後就關了”。

趙平告訴《IT時報》記者，在《魔獸世界》裏也有淡季和旺季，旺季時全職代練一個月賺“兩三萬”，淡季時在一萬左右，“一般每天要打12個小時，忙不過來的時候會找其他‘打手’幫忙，休息時間我自己控制”。

對趙平和其他同行來說，即使喫的是遊戲“這碗飯”，也一樣要通過新聞才知道解約的消息，這無疑是晴天霹靂，同行羣裏一下炸了鍋，“起初只是傳聞，當時並不擔心，所有事情都是在幾天內爆發的，先知道合約要到期，然後暴雪發了公告，然後是網易的公告”。

起初聽說可能解約時，趙平還以爲只是網易和暴雪在合約到期前的一次利益較量，“肯定不會關服，現在覺得暫時應該換個工作”。

隨着停服公告發出，遊戲中的交易體系失衡，有人低價拋售遊戲幣“止損”，也有人想 “抄底”等待轉機，但損失不可避免。趙平告訴《IT時報》記者，損失最大的是靠代練和遊戲物品、遊戲幣交易爲生的工作室，由於前期投入不少，亞服那邊情況也不明朗，工作室基本都要損失個十幾萬或者幾十萬。在與同行的交流中，趙平得知，一部分人決定“轉戰”亞洲服務器，有一部分直接去找其他工作了，很多人放棄了魔獸“搬磚”（通過遊戲掙錢）。

“其實就是不掙錢也不希望關服。”對於趙平而言，雖然已經成了“工作”，但心底裏對這款遊戲仍有熱愛：“大家都說近期還會有新消息，我還會再看看情況，等迴歸或者找別的工作都有可能”。

迷失的爐石主播

和打金人的處境一樣，《爐石傳說》的主播們的日子也不好過。“不愛喫苦瓜TVT”（後簡稱苦瓜）是B站上的一位《爐石傳說》小主播。儘管粉絲數只有1.1萬，但已經是一位有着5年播齡的老主播了。

2017年，還是爐石“萌新”的他就開始做起了爐石主播。那時候，觀衆更加包容，《爐石傳說》的人氣還在，儘管直播做得一直不溫不火，但也吸引了一批固定粉絲。

5年時間，苦瓜見證過爐石的火熱，也見證過不少爐石主播的離開。他們或者轉播其他遊戲，或者回歸生活，但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退場。

11月17日，聽到暴雪官宣和網易“分手”這個消息的時候，苦瓜剛睡醒。那天的水友羣比以往熱鬧很多，每個人都在重複問同一個問題：“苦瓜，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今年10月，他剛剛下定決心，讓自己的粉絲數再往上衝一衝。思考良久，他決定改變直播風格。效果比預期的要好，因爲觀看人數增量明顯，他的直播間還被官方推薦到遊戲直播首頁，觀看人數也翻了好幾番。他記得很清楚，官宣的前一天，他還在水友羣裏和大家說了“明天見”。

一覺醒來，一切都變了。暴雪和網易的那份公告，把他從一個剛開始有起色的小主播一下子變成一名即將“失業”的爐石主播。

“感覺整個人都是懵的，”苦瓜無奈地說，“像我這種小主播，國服停止運營後，擺在眼前的無非就是三條路：轉戰外服，換別的遊戲，進廠打工”。但對他來說，轉戰外服的可能性很低，放棄直播和改換別的遊戲都讓他感到迷茫。

11月23日，暴雪戰網國服停止註冊。同一天，苦瓜所在的B站爐石主播羣打出公告，鼓勵所有爐石主播轉播其他遊戲。而在2個月前，B站出面組建起這個羣的目的是鼓勵主播直播《爐石傳說》。

爲了幫助這些主播轉行，官方給出了一系列方案，並給予流量上的支持。

“目前給到的方向是三國殺、百聞牌和英雄王，”苦瓜說，“之後可能還會有原神這些現在比較火的遊戲”。

但這一切並沒能給苦瓜帶來安全感。“對我來說，《爐石傳說》早已成爲生活的一部分，如果這個遊戲停服了，都不知道自己還擅長什麼。”播了5年爐石，想要重新學習進入一個新遊戲也讓他感到困難。“畢竟主播這個行業已經飽和了。”即便如此，每天下播後，他還是會抽出時間去玩一下其他遊戲，但要不要轉行直播其他遊戲，他還沒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