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特約撰稿 胡怡芹

編輯 | 戴春晨

歷時近一個月，卡塔爾世界盃終於將在北京時間18日晚迎來決賽，主角是阿根廷與法國。這是時隔八年，梅西再次挺進世界盃決賽。18日清晨，世界盃官方推特也在賽前發佈動畫視頻，爲決賽預熱，並着重關注梅西此次世界盃之旅能否在其"成就單上再添一筆"，實現圓滿。

神奇的球賽不單隻靠身披10號球衣的梅西，還需要遠在五千多公里外的一座中國小城市--義烏。大到世界盃用球，小到觀衆席的喇叭幾乎都是"義烏製造"。據義烏體育用品協會透露，這屆世界盃"義烏製造"的周邊商品佔據着約70%的市場份額 [1]。

在義烏國際商貿城，一家獲得官方授權的商戶在展示2022卡塔爾世界盃參賽國家旗幟與周邊產品。（圖片來源/新華社記者 黃宗治）

上世紀80年代的義烏，還不被世界甚至全國認識，只是浙江衆多貧困縣之一。那時的義烏人用種植的甘蔗熬出紅糖，挑着扁擔，搖着撥浪鼓，沿街叫賣，用紅糖換雞鴨鵝毛，造就"雞毛換糖"的典故。

四十多年後，義烏製造行銷世界，發展出獨特的縣域奇蹟。這座城市爲什麼會有這麼大的蛻變，爲什麼能夠創造神奇？

小商品之王

卡塔爾世界盃並不是"義烏製造"第一次現身世界性賽事。

2010年南非世界盃1月至5月，經義烏海關出口的體育用品及設備爲6554萬美元；2014年巴西世界盃1月至5月，經義烏海關出口巴西 的小商品達1.6億美元；上一屆俄羅斯世界盃，2018年前4個月，義烏對俄羅斯的出口額超10億美元；這屆卡塔爾世界盃，義烏製造的周邊產品出口額更達到了井噴式增長，僅1月至8月，義烏對卡塔爾出口額就超過130億美元 [2]。

鉅額的數值背後，是義烏作爲"全球最大的小商品批發市場"的底氣。

目前義烏擁有200多萬家小微企業、210多萬種商品，以商貿、服務第三產業爲支撐產業 [3]。其中服裝、飾品、針織是義烏的老牌特色產業。

以襪業爲例，義烏擁有世界最先進的襪機3萬多臺，生產總量佔全國的40%，是全國乃至世界襪類行業的重要製造基地 [4]。在義烏1400多家襪類企業中，"浪莎""夢娜"等本土品牌，每年產量可達到80億雙襪子，成交量超過30億元 [5]。

義烏市統計局2021年的數據顯示，義烏商品出口至美國、印度、智利、墨西哥、馬來西亞等國家，其中對美國的出口額更是高達403.59億元 [6]。義烏"世界超市"的別稱名副其實。

第28屆中國義烏國際小商品博覽會在浙江義烏國際博覽中心開幕。（圖片來源/新華社記者 黃宗治）

在世界市場流通下，擁有商品基礎還不夠。另一個關鍵問題在於，如何將"義烏製造"運輸至世界各地？

首先靠海運。

據義烏海關統計，今年前9個月，義烏市出口體育用品及設備43.6億元 [7]。世界盃期間，義烏甚至開通了"世界盃海運專線"，只需20-25天就能跨越五千多公里，將商品從義烏運往卡塔爾哈馬德港 [3]。

大顯神通的還有中歐班列。

2021年7月29日上午"義新歐"（義烏-加里寧格勒-羅斯托克）中歐班列從鐵路義烏西站鳴笛首發。（圖片來源/新華社）

2014年開通的"義新歐"中歐班列已開通運營線路19條，覆蓋歐亞160多個城市，行至馬德里、倫敦、布拉格、莫斯科等城市 [8]。2021年的數據顯示，中歐班列"義新歐"累計開行1904列，經海關監管進出口集裝箱15.7萬標箱。物品到達義烏以後，還可以通過"海鐵+海運"方式進行轉運，每個集裝箱可節省約100美元，相比公路運輸，可爲企業降低25%的運費 [6]。

跨境物流同時也是跨境電商的助攻手。

目前義烏跨境電商第三方平臺賬戶超14.5萬個，外貿網商密度全國第二 [9]。既有實體攤位，又有亞馬遜、速賣通、Chinagoods等平臺的店鋪，幾乎成爲每位義烏商家的標配。

2018年，義烏作爲全國唯一縣級市，獲國務院批覆建設跨境電商綜試區。自獲批以來，義烏毫不馬虎，一心一意搞跨境電商。

通過"外引內培"策略，義烏對外積極引進企業，對內培育標杆主體，累計招引億元以上跨境電商企業32家 [9]。

同時，義烏市還和電商平臺合作，搞綜合服務企業。比如，阿里國際站針對義烏產業帶特色上線義烏小商品產業帶專區，亞馬遜啓用全球物流團隊義烏服務中心，成立國內首個產業帶集貨運營中心 [9]。

此外，義烏小商品城開發運營的全場景全鏈路數字化貿易綜合服務平臺Chinagoods也於2020年4月上線，截至2021年，入駐商戶超6萬家，註冊採購商超160萬人，全年交易額突破160億元 [6]。

2021年，義烏在跨境電商領域交出了一份全國領先的成績單：跨境電子商務交易額1013.57億元，同比增長16.38%；跨境網絡零售交易額 402.04億元，同比增長 16.53%；全年跨境電商保稅進口業務量爲 2686萬單，銷售額 42.5億元 [6]。

在義烏貿易發展的路上，跨境電商已經成爲市場轉型升級的新動能。在2021年商務部跨境電子商務綜合試驗區評估中，義烏綜試區位列全國"第一檔"[9]。

悄然崛起的新興工業

義烏"小商品之都"的名號在外響噹噹。"現在壓力給到義烏這邊"這句話總在微博、小紅書中"種草"帖子的評論區看到，實際上，義烏已經承包了襪業、飾品、拉鍊、針織內衣等產業全國30%以上的產銷量 [10]。

長期以來，義烏靠薄利多銷開拓世界市場。

這一模式可追溯到上世紀90年代。當年，義烏開始搞"以商促工、貿工聯動"戰略，推動千萬商戶投身工業生產領域，"前店後廠"的模式由此產生。生產經營主體有市場攤位和穩定的銷售渠道，又有自己的生產車間，節省了批發再銷售的環節，得以獲得相對較高的利潤。這讓義烏的小商品實現"薄利多銷" [11]。

然而，就長遠發展來說，薄利多銷模式卻不被看好。義烏小商品雖然種類豐富多樣，卻並沒有形成品牌效應，存在產品附加值低的弊端[12]。

這屆世界盃上，不少義烏商家自主設計球衣、球襪等體育產品，也是意識到這一維度，嘗試探索品牌競爭力。

相比之下，放眼其他縣域"天花板"，大部分都有附加值較高、核心優勢鮮明的工業產業集羣。比如，崑山市以電子信息產業爲支柱，其中東威科技、滬電股份兩家A股上市公司市值超200億元；慈溪市則以家電產業爲支柱，僅公牛集團一家A股上市公司市值就已經超800億元，目前慈溪現有家電整機企業2000多家，配套企業近萬家 [13]。

對於一個城市來說，支柱產業有較大規模、較高水平、在市場上有較強競爭力，是地方經濟發展的重要基礎和支撐。

但對義烏來說，除了日用消費品工業，還有其他支柱產業能支撐起長遠發展嗎？

義烏用實際行動給出了問題的答案。

2016年，義烏舉辦首屆世界義商大會，呼籲義商回鄉創業。

義烏人周福雲帶着華燦光電的LED外延芯片及產業鏈延伸項目迴歸，填補了當地LED產業鏈上游的空白[14]。在華燦光電的"磁吸效應"催化下，瑞豐光電、東方日升、巖谷科技、愛旭太陽能、木林森照明、天合光能等光伏巨頭紛紛落戶。

據不完全統計，義烏目前光伏企業生產基地的投資總額逾800億元，產能規模逾100GW，佔地面積超4000畝 [15]。而義烏2021年"工業企業50強"榜單中，光伏企業已佔據5個席位 [3]。

2022年11月24日，在義博會新能源主題展區，參展商（左）向一位塞內加爾客商介紹參觀太陽能光伏產品。（圖片來源/新華社）

這意味着，光伏光電產業集羣走過四十年前小商品"從無到有"的路。

另一塊是新能源汽車板塊。2022年9月，欣旺達總投資約213億的新能源動力電池生產基地落地義烏。這是義烏史上製造業投資規模最大項目。投產後將拉動配套產業投資近200億元，帶動產業鏈項目1萬多人就業，新增400億元以上產值 [16]。

2021年，義烏規模以上數字經濟核心產業製造業、高新技術產業、裝備製造業、戰略性新興產業分別增長161.3%、71.9%、123.7%和107.2% [6]。

這標誌着產業結構的持續優化，也意味着義烏的野心不止於一方小商品市場。

卡塔爾世界盃即將落幕，義烏的發展卻不止步。下一屆世界盃，出現在賽場上的，很有可能不只是義烏的小商品，還有義烏製造的光伏光能和新能源產品。

（頭圖/新華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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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周文猛，《世界盃經濟AB面：這屆義烏商家，爲何悲喜交加？》新浪科技。

[2] 聶偉，《今年世界盃冠軍，義烏已經知道》，鹽財經。

[3] 葛熔金，《義烏市場40年啓示②｜"世界超市"當下的關鍵變量和打法》，澎湃新聞。

[4] 《小城研究樣本：義烏不止有小商品！<義烏城市產業數據報告>出爐！》小鷹財經社。

[5] 《2022年義烏市場襪類行業分析報告》，Chinagoods。

[6] 《數說義烏（2021年）》，義烏市統計局。

[7] 《前9個月，義烏出口體育用品及設備43.6億元》，杭州海關。

[8] 《2021年，"義新歐"中歐班列累計開行1900餘列》，金華市人民政府。

[9] 【全域推進，風采跨境】義烏全力打造跨境電商發展新高地，杭州市發展會展業服務平臺。

[10] 胡宏偉，《義烏市場40年啓示①｜改革"常青樹"義烏究竟做對了什麼》，澎湃新聞。

[11] 宋珏遐，《義烏市場的又一次"自我革命"》，金融時報。

[12] 牛四花，《製造業高質量發展視域下義烏小商品轉型升級路徑探究》，黑龍江生態工程職業學院學報。

[13] 石登江，《四座強得很的大城市，爲什麼是縣級市？》，唯一的城。

[14] 蔣守洋，《全球"貨郎"同聚首 首屆世界義商大會召開》，中國義烏網。

[15] 王海《實地探訪轉型中的義烏：光伏是小商品外的第二條增長曲線嗎》，第一財經。

[16] 王婷，駱紅婷，《正式簽約！213億元新能源項目落戶義烏》，義烏髮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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