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報道見習記者李強 北京報道

“我用它的電，它吸我的血。”

這是脫口秀演員House在節目中調侃共享充電寶價貴的包袱。作爲當代著名“錢包刺客”之一，共享充電寶總是隔三差五被拿出來調侃一番。

據沙利文報告不完全統計，從2017年到2020年，共享充電寶每小時的租賃價格從0.5元上漲到了4元，而在一些熱點景區、酒吧等場合，甚至出現了每小時10元的高價，爲了降低用戶們的“被刺感”，各品牌也將租賃計費標準切換至半小時單價。

而在關於共享充電寶的各種投訴中，亂收費、服務差以及好借難還成爲用戶遇到最多的麻煩。

2021年4月，怪獸充電（EM.US）納斯達克上市，成爲共享經濟中爲數不多的倖存兒，根據彼時的招股書， 怪獸充電在2019年和2020年分別實現收入20.2億元與28.1億元，淨利潤1.6億元與7543萬元，然而一片向好的發展勢頭卻在上市後迅速變臉。

從2021年第三季度開始，怪獸充電就開始了持續五個季度的虧損，根據財報，至今年三季度，怪獸充電分別虧損7940萬元、6850萬元、9640萬元、1.845億元、9580萬元。最近一年的四個季度，怪獸充電的虧損總額更是達到了4.29億元。

“充電寶第一股”狼狽業績的背後，不禁讓人懷疑：共享充電寶真的是一門跑得通的生意嗎？

爲何漲價卻虧錢

共享充電寶不斷漲價背後，是行業對於充電寶租金收入重度依賴，其營收貢獻往往能達到九成以上，也就是說想要增收，就只能漲價。

以怪獸充電爲例，根據最新的三季度財報，該季度營收8.15億元，其中移動設備充電業務營收7.91億元，佔比高達97%。按道理講，這應該是一門電費可以忽略不計的數錢生意，今年三季度，怪獸充電的收入成本爲1.26億元，僅佔總收入的15.5%，而從以往的財報數據來看，怪獸充電的毛利率也一直能維持在80%以上。

而早在2017年，市場還在爭論共享充電寶是不是僞需求的時候，便有媒體測算出共享充電寶“僅通過租金收入，4個月便可回本，成本利潤率最高可達85%”，投資人朱嘯虎也曾表示，共享充電寶主要是有成本優勢，“基本兩三個月就可以回本”。

問題來了，共享充電寶費用不斷上漲的情況下，企業的錢虧到哪裏去了呢？

其中一個原因是疫情，怪獸充電董事長蔡光淵在財報發佈後表示，疫情使得消費者旅行受限，辦公場所和設施臨時關閉，最終導致公司GMV下滑，此前一直也在謀求上市的另一家共享充電寶企業——小電科技也曾在招股書中表示，受疫情影響，公司每日平均訂單量大幅下降。

客觀上講，疫情導致線下客流減少，確實會對依賴線下消費場景的共享充電寶影響頗大。今年前三季度，怪獸充電營收分別同比下降12.97%、28.98%和12.4%，財報也將其歸因爲疫情影響。

而更重要的原因是，共享充電寶行業並無明顯門檻，爭奪熱門商圈、旅遊景點等高人流量地段，建立渠道優勢成爲企業的核心競爭優勢。在傳統的價格補貼戰打法下，企業銷售成本高企，直接吞噬了企業的利潤。

財報數字也很直觀，今年第三季度，怪獸充電營收8.15億元，銷售和營銷費用就花去了7.52億元，佔比達到了92%。

東方證券在對怪獸充電的一份研究報告中指出，其營銷費用主要由“商家激勵”“地推人員薪酬”和“代理商佣金”三個方面構成。

一般來說，對於景區、商圈等重要場景，共享充電寶企業會選擇直營模式：怪獸充電向地推團隊支付薪酬，並向商家支付入場費和佣金；而對於更加廣大的下沉市場，企業則會直接選擇代理模式：怪獸充電向代理商支付佣金，再由代理商和線下商家達成協議，按一定比例分成。

而即使是直營模式下，怪獸充電的激勵費率（包括入場費和佣金）也能達到50%~70%，代理模式下的佣金費率更是能達到75%~90%左右。因此，儘管共享充電寶企業儘管因爲漲價被頻頻“討伐”，但絕大部分收入卻是被渠道與銷售分流走了。

回看怪獸充電由盈轉虧的2021年三季度，在營收僅同比增長0.6%達到9.3億元的情況下，其銷售和營銷費用卻同比增長23.8%達到8.14億元，也從2020年三季度1.09億元的淨利潤轉爲2021年三季度7940萬元的淨虧損，當期多出來的1.57億元銷售和營銷費無疑是“罪魁禍首”。

變形的生意

在渠道打價格戰或許是無奈之舉，但整個共享充電寶的生意也確確實實在變形。

最讓人感到魔幻的是，儘管價格不斷上漲，但用戶體驗似乎並沒有提升。在快充技術飛速進步的情況下，各品牌的移動充電寶似乎遭遇了“時間凍結”，甚至讓人懷疑是廠商爲延長用戶使用時間而故意爲之。

怪獸充電在內的諸多企業，其充電寶規格仍然停留在2017年的五伏兩安，也就是10瓦水準，而在一些測評中，個別品牌的實際功率甚至會縮水至5瓦。共享充電寶企業似乎因爲這是門“救急”的生意，而忽略了通過技術迭代來優化用戶體驗。

要知道，2017年的時候，20瓦就能夠躋身快充旗艦，那個時候蘋果還在送“五福一安”，在那種背景下，充電寶10瓦的充電速度並不是什麼短板。

而到2022年，安卓陣營的快充已經討論到200W，即使是各廠商實際使用更多的66瓦快充，也能夠實現十五分鐘充電50%。同時，在5G、短視頻等高耗電應用出現的今天，10瓦就顯得非常雞肋，這意味着手機在充電的時候，如果是在打遊戲、刷抖音或其它重度使用場景，將可能會是不斷掉電的狀態。

“首先我們應該看到，用戶外出狀態中的‘借電’需求和市場是存在的，但根據艾媒調查，由於存在充電慢、歸還不方便等問題，用戶對於共享充電寶的實際使用體驗是非常不滿意的，尤其是在快充技術基本普及的情況下，共享充電寶提供的服務相當落後，而企業們要照顧資本市場不多的耐心，拿出一份好看的財務報表，最後通過不斷漲價來提升盈利，這其實並沒有解決其中的供需矛盾，相反，整個行業更像是走進了一個死衚衕。”艾媒諮詢CEO張毅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

不過，對於這些企業來說，除了漲價，能夠選擇的增收途徑確實不多，而在尋找第二曲線上，各企業也進展寥寥。

2019年起，怪獸充電就頻繁和明星演唱會、影視劇、遊戲等等進行聯名，推出獨家定製款的充電寶，用戶在線下租借到這些聯名充電寶後可以直接買下。賣充電寶也成爲怪獸充電新的業務增量，不過到今年三季度，怪獸充電銷售充電寶的收入達到了1811萬元，雖然成爲第二大收入來源，但總收入佔比仍然只有2%。

值得注意的是，作爲上一輪行業競爭中生存下來，並建立起渠道優勢的頭部玩家，怪獸充電們也在極盡一切的開發着自身的潛力。

根據《2022年中國共享充電寶行業市場研究報告》，截至2022年上半年，共享充電寶主要玩家中，由街電和搜電合併而來的竹芒科技共佈局了超過167萬個點位，小電科技的點位數超過50萬個，而怪獸充電2022年三季度財報則顯示，其點位數已經達到了95.6萬個。

2021年4月，怪獸充電推出的白酒品牌“開歡”正式上線，嘗試通過藉助充電寶積累的渠道賣貨，怪獸充電創始人蔡光淵還表示：將開歡白酒作爲第二增長曲線的第一次嘗試。但一年半過去，截至2022年12月26日，淘寶上的開歡旗艦店訂閱數爲2.4萬，賣得最好的開歡經典禮袋42º也是店裏唯一一款銷量上百的商品。

2021年5月，小電科技在招股書中表示要與短視頻公司進行戰略合作，爲點位的合作伙伴及其他商家提供短視頻及直播營銷解決方案，但上市失敗後，這一計劃也被擱淺。

同樣重點開發渠道賣貨的還有搜電，今年6月直接將其公衆號名稱改成了“YoGo悠購甄選”，發佈各類推廣信息，類似於小黃車ofo還債時做的廣告業務，另外，基於充電寶業務，搜電還在共享充電樁、智能零售貨櫃、智能儲物櫃、廣告機等多個領域尋找着新的機會。

“場上的玩家生存都不輕鬆，實際上，市場留給整個共享充電寶行業的時間也不會很多了。如果不能滿足快充技術培養起來的用戶習慣，就算疫情影響消失，行業的困境也仍然在，你的充電技術太落後了，不管你渠道優勢多麼好，一定會被淘汰的。”張毅表示。

“一直以來，盈利模式單一是共享經濟公司的通病，爲了緩解盈利難題，部分充電寶品牌會存在通過充電寶漲價、提高歸還門檻等方式提高收益，但這並非長久之計，各共享充電寶公司亟須構建新的增長路徑，基於海量用戶和商戶建立強大網絡渠道，在數據、流量、場景上做深耕。但是，就目前來看，共享充電寶的商業模式還沒有得到驗證。”網經社電子商務研究中心生活服務電商分析師陳禮騰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

（作者：李強 編輯：張偉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