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刊載第二部分:清代傢俱的裝飾技藝。

清代傢俱研討

文 / 戴連庫

清代傢俱研討(第一部分)

上接前文——

(二)清代傢俱的裝飾技藝高超精湛,形式、用材多樣,題材內容豐富

清代傢俱的裝飾手段,繼歷代精華於一朝。雕、嵌、描、絵,堆深、副犀、戧金、飾件,技藝精湛高超,鍥鏤雌剔巧奪天工。

清 紫檀嵌琺琅鼓凳

就雕刻而論,僅從木雕來看,可分爲線雕(陽刻、陰刻)、浮離、透雕、立體雕等。其它還有漆雕(又曰剔犀、剔紅)。清代雕鏤不但技藝有較高造詣,而且雕刻形式多樣,內容豐富。

紋樣從人物故事到動植物,從日常生活到自然界的其它物品,範圍甚廣。

臺北故宮博物院收藏的恭王府傢俱

如清代傢俱常見的裝飾圖案有:

二龍戲珠(限於宮廷傢俱)、雙魚吉慶、蝙蝠、明八仙、暗八仙、吉祥圖案(其中有如意、隱喻事事如意;蝙蝠諧音有福;佛手,桃子、石榴寓意多福、多壽、多子多孫等)。此外還有葫蘆萬代、古幣繩紋、雲水紋、梅蘭竹菊、靈芝等。

紫檀圓炕桌(圖19)

彭牙板上有二龍戲珠浮雕,是內廷傢俱的一種裝飾手法。在圓炕桌的矮腿上端還精雕了夔龍頭,傳說中的夔龍是隻有一足的,因此,此圓桌腿的結構也受到傳說的影響,夔龍頭下部只設一獸腳。

圓桌各腿與面框間置“霸王棖”加強了桌腿強度。從浮雕的技巧來看,雕工極爲精緻,線條細膩流暢,毫無淤滯枯澀之感,可謂刀法傳神,“氣韻生動”。

花梨翹頭案(瀋陽故宮博物院藏,圖20)

這是清代較普遍的一種皇室供案。浮雕牙板上雕飾草龍紋樣,中間烘托一壽字,紋樣雖有龍頭,其後邊是捲草的形變(圖21),翹頭案的檔板(圖22)透雕兩條風格各異的龍。

圖23

圖23,是太師椅坐面束腰下的草龍浮雕。從以上幾種龍紋浮雕來看,其刀法洗練,轉折潤澤靈活,形象生動活潑,嬉戲可愛。龍紋橫向佈局追求左右對稱,紋樣疏密適度而特別強調韻律的動感,猶如上下翻飛騰躍之態。

翹頭案檔板之雕龍,雖是上下穿插分佈,但體量有別,在變化中求得統一,使線形“柔而不弱,堅而不硬。”

半圓桌沿桌面弧度透雕的花牙板細部(圖24)

兩棵舒展交叉的靈芝仙草,呈S形曲線捲曲變化,紋樣兩邊各對稱雕飾小靈芝、玉環、紋樣押中與仙草的交叉處雕小靈芝,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紋樣佈局嚴謹,左右對稱,疏密相間,層次分明,有虛實對比,雕琢挺秀剛柔並重。

半月桌透雕花牙板(圖25)

圖案兩邊犀牛呈望月之勢,後沿伸以半圓線延圖案上方圍攏,裏面透雕,“葫蘆萬代”紋樣,透雕紋樣下部各有葫蘆託角花牙。

整個透雕紋樣生動逼真,並具有生活氣息,雕工藝匠技法高超,刀法洗練簡潔。可見清代木雕工藝已達到相當高的水平,應該承認有很多技藝,就是現代的技工也很難與之匹敵。

清代的傢俱木雕中釆用古幣繩紋透雕紋樣頗爲多見,它是一種挺柔兼備的紋樣,繩紋翻轉很有韻律,呈委婉圓潤狀,待到古幣處繩紋又平直的繃緊索住古幣,所以紋樣又具有力感。

清晚期 紅木鑲大理石繩壁紋展腿式方桌

故宮博物院藏

這種紋樣取材於生活,源岀於人們的生活領域,它是古代佩玉、佩帶飾物的一種栓結形式。

在傢俱上應用古幣繩紋木雕除起裝飾作用外,它在結構上又取代了羅鍋根、託角花牙、矮老的作用,既增加了構件間的強度,又完成了局部裝飾而增強了傢俱的藝術性。

花梨竹節條桌(瀋陽故宮博物館收藏,圖26)

整個條桌(1620*610*855mm)造型俊美秀氣,桌子的腿根、紋樣裝飾皆以竹子作爲題材,這在清代的傢俱雕飾中也是比較普遍的。

梅、蘭、竹、菊被稱爲“四君 子”,象徵着高雅純正。除此,竹子尚有自己獨道的隱喻,在封建社會仕途官場之中,竹子的“節節高升”會祈望帶來“官運亨 通”。

現代我國人民對竹子有了新的解釋,使竹子有了科學的內涵,竹子高潔廉正,清翠碧綠,象徵着春天、活力、生機盎然,所以經常是國畫藝術大師們的表現題材。

清代傢俱藝匠把竹子通盤運用於傢俱各部裝飾,也肯定有他們自己的意境,這就是追求賦於整件傢俱的自然美和增加室內裝修上的生活氣息,此圖中的條桌正是貝備這些感覺心理上的典型佳作。

它以雙排竹節錯落的竹子爲骨架,把雙排竹節雕作爲基調,求得腿根交圈,桌面封邊合攏,無需其它託角花牙裝飾。爲追求和諧的統一,在束腰處浮雕竹葉和兩個竹節回紋(圖27)。由於純熟的雕技和簡潔的刀法,以使木雕與竹子真僞難辨,達到亂真的境界。

從上面的例子可以看到,清代傢俱的木雕技巧堪稱一絕,令後人讚歎不絕。

清代傢俱雕刻的題材與內容方面,上文已涉及了一些。下面筆者僅就不同尺度的幾例長方桌角牙爲例,研究清代傢俱木雕表現題材的多樣性。

圖28

紫檀長方桌(圖28,瀋陽故宮博物院收藏)從寬度一側雕刻的託角花牙看,是變化有度的翻葉浮雕。

圖29

紫檀長方桌(圖29,瀋陽故宮博物院藏)桌子造型簡練俊秀,結構精細,腿間不設橫棖,角牙是浮雕雲水紋,紋樣不同於上例。

圖30

花梨長方桌(圖30,瀋陽故宮博物院收藏)牙板是回紋的變形,又等距浮雕古瓶、吊掛金鐘。託角牙形如墜角、欞格牙,可又不做鏤空鑊鏤,採用浮雕處理。至於古瓶、金鐘等內容與雕刻的手法巧 妙地結合,展現出一股“俚俗”的鄉土氣息,顯得古樸大方。

圖31

紫檀條桌(圖31,瀋陽故宮博物院收藏)沿條桌腿和帳攢接鬥簇成回紋線牙,從感覺心理學的角度看,一方面加強了條桌的厚重感,使人們感到穩重。在厚重的同時又有通透的空間變化,分散了那種厚重感,這恐怕就是裝飾藝術的對立統一規律的微妙之處。

以上闡述的皆爲清代傢俱的木雕技藝之特點,可謂雕技精湛表現題材豐富多樣,此處就不再多加喧染。

雕漆工藝在我國是淵遠流長的。據現代考古資料記載,雕漆大約始於唐宋時期,待到明代也只限於奩、盒之類的小件器物上應用,發展到清代,雕漆已開始在傢俱上進行雕飾,瀋陽故宮博物院有雕漆幾傳世。

由於雕漆工藝的繁複,對於現代傢俱設計與生產已失去意義,所以這一工藝對傢俱而言,目前我國已趨絕跡。

至於雕漆工藝的程序,大體是以木爲底胎,逐層堆積色漆,然後施以刀法,雕剔出層次分明、有強弱虛實變化的圖案來。

當然,在清代的裝飾技巧、雕嵌描繪,都不是單一孤立的運用,有時一件傢俱既有雕刻又巧施堆漆;有的則既有雕鏤又裝飾描金、漆繪;也有與戧金同時並用的方式。

圖32

漆繪“替木花牙”高束腰長方桌(圖32,瀋陽故宮博物院收藏)

長方桌桌面封邊、腿、束腰下橫帳 皆採用漆繪聚飾,束腰配以纖細的紋樣鏤雕,腿帳相交處有“替木牙”,乃卷草紋樣。此例即木雕與漆繪工藝業用的典型。

以上援引各款是介紹清代雕飾工藝和漆繪傢俱的塗髹,除了這幾種裝飾方法以外,鑲嵌也是清代傢俱裝飾的主要方法。

鑲嵌在我國有悠久的歷史,其嵌飾技藝就現代而言,也堪稱我國裝飾工藝之最。傢俱的鑲族即是用一種或多種材料,對傢俱表面進行嵌飾的都可稱之爲鑲嵌。

鑲嵌工藝初始於漆器,這在明代黃成所著《髹飾錄》中有較詳細的記載。近些年來由於我國考古界的努力,已把鑲嵌工藝的應用上朔到商代初期,即指我國的螺鈿鑲嵌。

傢俱的鑲嵌發展到清代已近頂峯,不但技藝精湛,用材也很廣泛,用於鑲嵌用材多達十幾種之多,如螺鈿嵌、木嵌、骨嵌、竹嵌、牙嵌、玉嵌、石嵌、瓷嵌、琺琅嵌、玻璃嵌、景泰蘭嵌等等。

從大量的清代傳世傢俱中可以發現,大理石嵌料應用之多,範圍之廣,也構成了清代傢俱的裝飾特點之一。而其鑲嵌面積也不同於其它,往往嵌裝於較大面積的桌面、椅凳面、幾面、椅靠背心面等處。

在石料的選擇上,要遵循許多要領、“章法",追求繪畫上的意境,在石中體現山川煙雲,風景故事的“潑墨”和“暈染”效果,這在清代,大塊石材嵌裝於家具,是別具匠心的。

同時與螺鈿鑲嵌形成了兩個極端的對比,儘管螺片鑲嵌遍及傢俱各個部位,但畢竟是小面積的局部嵌飾。像圖33,螺鈿、大理石面材的圓桌、圓凳、太師椅(瀋陽故宮博物院收藏),是清代後期的傢俱。

圖33

圓桌的牙板,圓凳的牙板,鑲嵌螺鈿卷草紋樣,腿帳等其它部位沒有螺鈿嵌飾。太師椅鑲嵌部位比較多,靠背、扶手、腿長皆有螺片嵌飾,但圓桌與圓凳的面,太師椅靠背、坐面又都是大理石嵌料,因此,這是一組嵌螺嵌石並用的傢俱。

近來北京北海公園新闢《靜心齋》,內有方形花幾,乃爲清代所制,幾面爲菱形薄木鑲嵌。

清末 酸枝鑲石嵌螺鈿五圍屏羅漢牀

酸枝鑲螺鈿花卉人物三鑲石面西餐檯椅

至於瓷嵌傢俱,在清代遠不如上面列舉的幾種嵌飾手段普遍,尤以民間爲多,往往以瓷面磚爲主,形如現代的釉面磚,常常嵌於桌几面上,有色彩的,也有浮雕的,象浮雕花草、瓜果之類,鑲嵌於家具門上和太師椅的屏背上。

清初期 紫檀嵌瓷心羅漢牀

北方清初的民間炕櫃上很爲常見(炕櫃長1600mm,高800mm,寬500mm),並列的四扇櫃門每扇門嵌四塊或六塊彩繪瓷磚,清代末期東北民間的這種炕櫃(有的帶亮格),仍能找到傳世之作。

其它鑲嵌材料如玉嵌、牙嵌等等,皆爲小的局部嵌,只起畫龍點睛的作用,不具備裝飾的普遍性。如在太師椅靠背搭腦正中,嵌水鏡石,上線刻太陽,太陽的圓心刻“日”字,

筆者認爲,這恐怕是出於神學方面的意義。另如清代的戧金傢俱也爲較罕見的裝飾手段。所以,諸如這些不具備代表性、普遍性的鑲嵌材料及裝飾方法,本文就不多加評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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