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大同日報

這一切,多麼好

晏硯硯

我的小男孩,十歲了。受傷時會撒嬌,作業寫不出滿眼含淚,高興時像樹懶纏在媽媽身上。最有趣的是,手指上常常纏着創可貼。你心驚肉跳地問他,他認真地答被紙劃傷了,蹭破皮了。怕你不信,連聲說是真的,可疼了,我沒騙你。我笑他是創可貼男孩,他也笑。

可疼了!一點點小傷口也會把他彈向小藥箱,把自己的手指像無價之寶一樣迅速包紮起來。他並不是不堅強,只是在這根手指上,活像個豌豆公主。用不了幾天,他就會在耳邊唸叨,媽媽快叫爸爸去買創可貼吧,又快沒有了。他總在受傷。他每一天好似面臨了千軍萬馬,各種刀槍劍戟都會跑過來無情地傷害他那小小的手指。

他並不是不堅強。有段日子總是摔跤,他自嘲是辦了摔跤會員證。上學的大書包幾乎要把小小的身體壓彎,他揹着大書包快活地去擠公交。明明是個男子漢嘛。

你若含笑問他緣由,他就毫不客氣地摟住你,彷彿才三四歲,不想那麼快長大。心頃刻軟下來,緊緊地抱着他。知道這童年稍縱即逝,知道這擁抱越來越少。抱一下就好了,他又立刻掙脫掉去忙自己的城堡大戰了。

他的城堡裏有士兵警察精靈汽車,他的城堡是他的童話家園,誰也不能隨意挪動那些士兵石子積木,它們要隨時待命,它們要駐紮好幾天甚至好幾個月。除非哪一天他想換個玩法時,你才能清理一下灰塵。

那晚他寫了很長時間的作業,去喝水。我說邊寫邊喝,他說不,我要多喝一會兒,要很長時間呢。我笑他的小心思,他也笑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不想那麼快地回到書桌前,他客氣地拒絕着我,卻非要用這麼柔軟的方式。

小孩子那個忙忙火火的勁頭啊,剛走了一步,拖鞋掉了,翻了個身。他退回去,很認真地告訴拖鞋不能在這裏睡覺,要和他走。認真地穿好拖鞋開心地說:“好了,走吧。”客廳是他的舞臺,他知道他的一切在媽媽眼裏都是可愛的,他儘可以天真下去。

上學前,他對院門口的黑貓說:“在這兒等我。”放學回家,貓碰巧還在,他說:“媽媽,貓等成了雕塑。”互盯了一會兒,他說:“雕塑貓,走吧。”貓嗖的一下跑了,他很得意地告訴我:“媽媽,黑貓聽懂了,真的走了。”我在廚房裏做飯,風把油煙機風筒吹得呼呼響,他扭頭看一眼說:“喂,風,你先停一下,我和媽媽說句話。”然後笑着說:“看,它停了。”喜鵲在樹上喳喳地叫,我說:“有本事讓喜鵲別叫了。”他抬起頭說:“喜鵲,不要叫了。”喜鵲這次沒有聽他的,他機智地說:“嘿,它還敢頂嘴。”他就像是童話裏的孩子。

他自自然然地說這些可愛的話,自然地展現一個孩子的模樣,因爲他知道自己是被愛着的。他是個孩子,儘可以說一切古靈精怪的話,做一切有趣可愛的事。就算是個男孩子,也可以一邊堅強,一邊柔弱;一邊長大,一邊天真。他知道自己是被重視的,知道自己不會被嘲笑。他終將會獨自面對世間的風雨,可是這個屋檐下只有溫暖;他終將會挑戰各種疼痛,但這間屋子裏只有關愛。

我的孩子,還願意給我看那微不足道的小傷口,還願意有稚氣可愛的撒嬌,還願意毫無芥蒂地衝過來擁抱,這一切,有多麼好!多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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