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格，生前看好中國20年

作者|陶婷

編輯|孫春芳

運營|劉珊“2024年1月1日，如果迎來100歲生日，你會想幹什麼？”查理·芒格當時回答說，“我要去參加派對，但人數已經滿了，不能再邀請新的人了。”但如今，芒格沒辦法參加派對了。在距離百歲生日僅剩一個月時，這位美國投資家永遠離開了人世間。當地時間11月28日，芒格在加州一家醫院去世，他生前長期住在洛杉磯。查理·芒格是沃倫·巴菲特的黃金搭檔，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的副主席。在芒格去世後的第一時間，巴菲特在一份聲明中表示，“如果沒有查理·芒格的靈感、智慧和參與，伯克希爾·哈撒韋就不可能發展到現在的地位。”實際上，芒格的投資理念不僅影響了巴菲特，還影響了世界上絕大多數價值投資者，這當然也包括中國投資者。“芒格一生提倡終身學習，跨界學習，告誡投資者應該對市場保持敬畏，對投資事業保持熱忱和謙遜，這對致力於投資行業的人士，是瑰寶級忠告。”深圳匯合創世投資管理有限公司董事長王兆江告訴「市界」。不僅如此，芒格還自稱是比亞迪董事長王傳福的頭號鐵粉，並多次公開表示看好中國經濟。他生前最後一次在鏡頭前亮相，是某熱門商業播客節目的錄製現場。那一次，針對中國，他再次表示，他願意在芒格投資組合中，納入一定的中國風險資產。如今，這個傳奇投資大亨永遠離開了。

隱去了自己，成爲了股神的黃金搭檔

芒格和巴菲特都在美國內布拉斯加州的奧馬哈長大。在沒遇到巴菲特之前，芒格的人生也註定不平凡。芒格出生在美國一個富裕且受人尊敬的家庭，父親是一名律師、作家和社會活動家。從小愛閱讀和思考的芒格，展現出超乎尋常的才智。19歲那一年，由於第二次世界大戰，芒格從密歇根大學退學，入伍成爲一名陸軍軍官，並在戰爭中磨鍊了意志。退役後，22歲的芒格進入哈佛大學法學院，畢業後以最優秀畢業生的身份，進入加州法院成爲一名律師。三年後，他又成立了一家小型建築公司，並賺到了第一桶金140萬美元。芒格與巴菲特的傳奇故事始於1959年。回家鄉參加一場晚宴時，芒格與巴菲特見面了。芒格小時候曾在巴菲特祖父的雜貨店打工，雙方此前便已熟知對方的姓名。經過一番攀談之後，兩人都覺得對方都是自己見過最聰明的人，“我們的想法如此相似，簡直令人毛骨悚然。”此言非虛。在外界看來，兩人性格也極其相像，多思、善辯、閱讀廣泛。投資也更是兩人同樣感興趣的。雖然兩人相談甚歡，但並沒有合夥的打算。因爲，彼時，巴菲特正在打理自己的私人投資公司，1962年，他買入了瀕臨破產的一家紡織廠——伯克希爾·哈撒韋，此後這家公司就成了他的投資平臺。同一年，芒格也成立了一家證券公司，並在投資領域嶄露頭角。但這並不意味着兩人沒有交集，兩人經常相互分享各自對投資和商業的看法。芒格會在巴菲特的投資決策上，給出關鍵性的意見和建議。比如芒格在1972年，就說服巴菲特同意伯克希爾·哈撒韋，以2500萬美元收購喜詩糖果公司。這是一家加州糖果製造商，儘管其年稅前收入只有約400萬美元，但被巴菲特收購後，這家公司最終爲伯克希爾·哈撒韋創造了超過20億美元的銷售額。

芒格和巴菲特兩人的正式共事，是在美國股市陷入狂熱中的1975年。這一年，芒格公司業績經歷了過山車般起伏，芒格將資金投入到了巴菲特的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並在3年後擔任這家公司的副主席。在他們的管理下，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從一家瀕臨倒閉的紡織廠，轉變成涵蓋保險、鐵路、製造業等領域的投資界巨頭。從1965年到2021年，這家公司業績的平均年漲幅高達20.1%，幾乎是標準普爾500指數漲幅的兩倍。這家公司讓巴菲特和芒格，收穫了潑天的富貴。福布斯數據顯示，截至2023年11月28日，查理·芒格的身家爲26億美元。公開資料顯示，巴菲特的身家已經超過1000億美元。實際上，芒格可以更加富有。不過，他故意減少了自己的淨資產，以便資助他的慈善捐贈。多年來，芒格已出售或捐贈了他最初持有的超過75%的伯克希爾股票。就在他去世前一個多月，他還將77股伯克希爾股票，捐贈給了加州的一個博物館。有媒體算了一筆賬，按照當時每股52.35萬美元的股價計算，這份禮物的價值超過了4030萬美元。儘管兩人興趣不盡相同，如芒格對建築充滿熱情，巴菲特則聲稱不知道自己臥室壁紙的顏色。不過，在外界看來，二人形影不離，互相完成彼此的想法。“他們從來沒有爭論過。”巴菲特曾說。對於巴菲特，芒格當然無條件支持的。就在芒格去世前兩週，也就是11月16日，芒格還在播出的CNBC節目中，維護93歲的老友巴菲特。事情的起因源於一家美國非營利性調查媒體ProPublica發文質疑“巴菲特個人股票賬戶與伯克希爾存在相近時間交易同一只股票的情形。巴菲特存在違反伯克希爾內幕交易政策的嫌疑。”對此，芒格表示，“我深信沒有絲毫的可能性，他更關心伯克希爾的發展，而不是自己的財富。”他在節目中越說越激動，並稱這篇文章是“ 針對伯克希爾的荒謬言論”。作爲巴菲特的黃金搭檔，在長達幾十年時間裏，芒格表現得頗爲低調。央視網曾提到，時任中央電視臺《經濟半小時》記者的付豫，在見過並採訪過芒格後說，“芒格比巴菲特更低調，他平時不出來接受採訪。”也正因爲此，很多人只看到巴菲特的耀眼光環，忽視了芒格簡短、精闢的建議所蘊含的巨大價值。對於巴菲特和芒格之間的關係，王兆江向「市界」如此形容道，“芒格在和巴菲特合作中，扮演了老師，朋友，搭檔三個角色。芒格是巴菲特背後的人物，就像軍師一樣重要。兩人的組合是一個完整的整體。”巴菲特說，芒格是除了格雷厄姆之外，他人生中另一個最重要的人。

讓巴菲特從撿菸蒂式投資中解放出來

對於巴菲特人生中最重要的兩個人，有人是這樣描述的：如果說格雷厄姆教會了巴菲特“關注企業現有資產清算價值”的投資體系，那麼，芒格則讓巴菲特將這套體系轉化爲“關注企業未來自由現金創造能力”的投資體系。巴菲特的一些言論，佐證了這種觀點，“格雷厄姆教會我買便宜貨，而芒格則把我推向了不要光買便宜貨的另一投資方向。這是他對於我而言最大的影響，把我從格雷厄姆有侷限性的觀點中釋放出來。”通俗來講，巴菲特的投資模式，最初是格雷厄姆式的。即以白菜價購買便宜的股票，然後當它們不再便宜時拋售。外界將巴菲特的這種投資模式，稱之爲“菸蒂投資”。但與芒格共事後，巴菲特更傾向於買進一些優秀的股票，並長期持有。這種轉變始於前文提到的喜詩糖果收購案上。據說，對於收購這家公司，巴菲特一度非常猶豫。當時，巴菲特發現，這家公司的賬面價值只有800萬美元，賣價卻要3000萬美元。盒裝巧克力業不確定的前景，對習慣“撿菸蒂”的巴菲特來說，並沒有多大的吸引力。芒格的看法正好相反，他認爲，喜詩糖果有很高的品牌價值，如果有競爭者要和喜詩糖果競爭的話，必定要付出巨資，因此收購價高於賬面價值的溢價，是合理的。芒格還意識到：與其買下價格很低，卻還在苦苦掙扎的公司，還不如收購一筆優質業務讓它繼續運作下去。因爲，苦苦掙扎的公司，需要費時費力去拯救。在芒格的勸說下，巴菲特最終以2500萬美元購買了喜詩糖果公司。事實證明，芒格的這步棋走對了。後來，巴菲特還用超過20億美元的投資收益，買入了可口可樂等優質公司的股票。

從喜詩糖果收購案上可以看到，雖然芒格與巴菲特都是以價值投資爲基礎，但芒格更強調了跨學科思維、長期視角、獨立思考和逆向思維。此後，兩人又合作購買了聯合棉花商店、伊利諾伊國民銀行，並創立了新美國基金。在外界看來，芒格把商業法律的視角帶到了金融投資領域，他懂得內在規律，能比常人更迅速準確地分析和評價一樁買賣。在投資方面，芒格有自己的心得。他說自己只研究兩種股票，一種是便宜股，一種是大公司。如果某些公司股票真的很便宜，儘管是一家糟糕的公司，他都會考慮買入。而對於一些大公司，當你意識到有優勢時，你就應該下重注。“可能會在買了股票五年後，纔會有更深刻的理解。”在外界看來，芒格的投資風格深受費雪（20世紀初的美國經濟學家）的影響，持有股票的數量少而精，並把自己投資的公司研究透。這從他自己的“藏寶箱”裏可以看出。每日期刊公司總部位於加州洛杉磯，芒格是這家公司的“靈魂人物”。公開資料顯示，自1977年起，芒格開始擔任每日期刊的董事會主席，2022年3月卸任後繼續擔任董事一職，並專注於該公司的投資事務。截至2023年9月末，每日期刊公司的美股持倉市值規模爲1.58億美元，摺合人民幣11.53億元規模。在去世前一個多月，也就是2023年10月份，這位投資巨擘交出了人生最後一份美股持倉名單：阿里巴巴、美國銀行、美國合衆銀行、富國銀行四隻股票。從這份名單中可以看出，芒格最中意“金融心臟”銀行股的投資。除“金融心臟”之外，阿里巴巴是唯一的互聯網概念股，芒格在阿里巴巴的持倉份額超過16%。芒格是阿里堅定的支持者之一。他在2021年一季度，首次建倉買入阿里巴巴，用超19%的倉位長線佈局。隨後，在阿里股價下跌中，芒格開啓越跌越買的模式。截至2021年年底，芒格旗下投資集團增持阿里至60.2萬股，在此過程中，阿里股價已從最高270美元下跌至110美元，年內累計下跌48.96％，芒格投資賬面浮虧也接近50%。芒格曾在2022年一季度，對阿里進行大幅減倉，砍掉50％倉位。不過，從每日期刊向美國證監會提交的美股持倉記錄中可以看到，截止今年9月30日，芒格旗下的每日期刊，仍持有阿里市值2399.7萬美元。整個三季度，第三大重倉股阿里巴巴一股都沒賣。也就是說，芒格自2022年一季度減持過阿里巴巴外，至今一股未動。芒格看好阿里巴巴背後，是其看好中國市場的事實。

“我願意在投資組合中加入中國敞口”

在公開場合，芒格多次表示，在中國投的每一塊錢都比美國更有優勢。他們所投資的公司相對於競爭對手更強，價格卻更低。“一個出色的漁夫肯定可以在中國找到更多大魚，中國是一個更讓人愉悅的好漁場”。就在去世前不久，在談及是否會在中國投資，以及持什麼立場時，芒格再次強調說，他對中國的立場是，中國經濟未來20年的前景，比幾乎任何其他大型經濟體都要好。中國的頭部企業更強、更好，而且估值便宜得多。“因此，我自然願意在投資組合中承擔一些中國風險。”除青睞中概股阿里巴巴外，芒格還看好王傳福的比亞迪。他如此評價比亞迪，“比亞迪是個奇蹟。那個傢伙（王傳福）每週工作70個小時，智商非常高。他能做到你做不到的事，他可以看着其他汽車製造商的零部件搞清楚如何製造。”芒格還說，比亞迪的加速性能遠超過其他品牌，使其比大多數汽車更有活力。“我真的很喜歡比亞迪的電動汽車，在很多方面，它表現得更好。”實際上，早在多年前，芒格就將對比亞迪的喜愛，付諸於實際行動。2008年，在芒格建議下，巴菲特以每股8港元的價格，買入2.25億股比亞迪H股，曾在14年間大賺超30倍。這也是伯克希爾有史以來利潤最高的投資之一。

2010年的伯克希爾公司股東大會上，巴菲特和芒格多次提到並高度評價了比亞迪。他們表示，2008年伯克希爾投資了比亞迪9.9%的股份，實際上看中的是王傳福，而不是單純地投資在新興科技上。在西科金融股東大會上，芒格特意介紹了前來參會的比亞迪董事長王傳福和總裁李珂。芒格說，王傳福成功地完成了幾項看起來似乎不可能的壯舉，包括佔有1/3鋰電池市場的業績。他認爲投資這樣的企業，是非常有意義的。幾乎每一年的伯克希爾公司股東大會，芒格都會發表自己對中國市場的看好。也或許因爲此，芒格在中國越來越紅。他每一次發言，都在國內廣泛傳播，很多見解都變成了金科玉律。有關他的著作一版再版，比如他唯一授權，由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出版的《巴菲特幕後智囊——查理·芒格傳》，這些年持續暢銷，每年都會出版幾次。芒格對於中國的影響，王兆江將其總結爲三方面：第一，引導巴菲特完成了比亞迪投資，對中國電動車發展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堪稱世紀投資；第二，芒格看好中國發展，客觀地評價中國經濟，對國際機構投資中國有較強的影響力；第三，芒格引導了一大批中國價值投資者，他的經典話語已經在國內投資圈深入人心，影響着國內投資的方方面面。芒格對於伯克希爾哈撒韋的貢獻，巴菲特是如此評價的：“芒格設計了今天的伯克希爾哈撒韋，這是他最重要的成就。”就在一週前，巴菲特在公司網站上發佈了一封致股東信，其中寫道：“我感覺很好，但意識到自己正在打加時賽。”如今，巴菲特身邊沒有黃金搭檔芒格，陪他一起打加時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