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瓶子裏的金豆一顆顆多起來，很有安全感。”

“還是存款最省心，存五年期是覺得未來利率會更低，股票和基金暫時不會碰了。”

“真不知道能買什麼，基金和股票風險太大，好像只有銀行理財適合我，但是收益率也比房貸還低，所以還是決定提前還款了。”

在剛剛過去的2023年，A股徘徊在3000點，股票和基金大面積虧損，存款利率一降再降……很多投資者都感嘆，理財賺錢的速度還趕不上虧錢的速度。

過去 “高風險高收益”的投資方式似乎行不通了，人們開始爲錢包“物色”新的出路。“低風險、低收益、必須保本”成了很多人的選擇。

於是，在消費降級之後，不少人也開始走上“理財降級”之路。

被裁員和定投虧損後，我選擇提前還貸

很多人選擇“理財降級”的方式是減輕負債，提前還貸，這背後既有對發展前景的憂慮，也有對找不到滿意投資品種的無奈。

2023年2月，30歲的互聯網行業白領江帆遭遇裁員，慶幸的是，公司股票期權鎖定期剛剛結束。

“當時公司股價只比我的期權價格高一點，索性賣掉股票加上離職得到的賠償，一共有60萬元左右。”江帆意識到，應該好好規劃一下這筆錢。

過去兩年，江帆一直是互聯網基金投資“大軍”中的一員。期待獲得高成長性收益是他當時的目標，但這一段投資經歷並不成功。

“我之前都是在互聯網公司工作，所以認爲自己對這個行業比較熟悉，都說人只能賺到自己認知範圍之內的錢，所以就選擇了定投互聯網基金。”

江帆每個月拿出工資的一部分定投到互聯網基金裏，堅持了兩年多。“我當時覺得入場的位置已經很低了，但到現在已經虧了16%。”他無奈地向界面新聞展示他所購買基金的收益截圖。

在被裁員之後，江帆經過一番思索，決定放棄過去的投資思路，重新尋找投資目標。

在搜尋社交媒體投資筆記、諮詢銀行理財經理後，他把目標鎖定在了R2（穩健型）及以下等級的理財產品上。

“這類產品投資收益在3%左右，突出一個穩健。”他說。

但同時，江帆又心有不甘。2020年他在北京購房時，貸款利率爲LPR（貸款市場報價利率）+55.1個BP，儘管隨着LPR下降，房貸利率也下降到了5%以內，但仍然要比銀行理財收益高不少。

於是，一番比較之下，江帆還是決定把一部分錢拿出來提前還款，以減輕房貸壓力。

“2月份打電話和銀行預約，到4月份才扣款，扣款前一天銀行還打電話問能不能再晚些還款。”江帆說。

江帆選擇還款的時間正值提前還款高峯期。上海易居房地產研究院研究總監嚴躍進對界面新聞表示，當時購房者紛紛選擇提前還款，一方面是2022年投資理財收益波動較大且遠不及預期，房貸和投資理財之間收益倒掛，讓一些購房者產生了提前還貸的願望。另一方面，由於此前貸款利息較高，購房者希望通過提前還貸來降低成本。

根據全國銀行間同業拆借中心數據，衡量個人住房抵押貸款提前償還變化情況的條件早償率指數（RMBS）從2023年一季度開始有所上升，並在5月末達到高峯，隨後出現了下降。

後來，情況很快發生變化。7月中旬，央行表態按照市場化、法治化原則，支持和鼓勵商業銀行與借款人自主協商變更合同約定，或者是新發放貸款置換原來的存量貸款。9月25日，存量房貸調整正式實施，中間僅不到三個月時間。

不過，存量房貸調整的結果並不能讓江帆滿意，因爲北京首套房貸款利率下限是LPR+55個BP，所以江帆的房貸利率僅僅下降了0.001%。

“我的房貸幾乎一點沒少，但存款利率一直在下降。”他表示。

買股票基金太受傷，我轉而做起了“存款特種兵”

存款利率在2023年內不斷下降，很多人“理財降級”的方式是保住越來越少的利息。

爲此，一些儲戶不惜乘坐高鐵或飛機，把錢存在利率相對更高的中小城市商業銀行。這類人也被稱爲“存款特種兵”，這個羣體其實一直存在，只是現在格外龐大。

在北京工作的劉寧平時比較忙，無暇抽身專程去其他城市，就“盯”上了相對冷門的外資銀行。

就在12月份存款利率下調前兩天，她剛剛在一家外資銀行存了40萬元，5年定期利率3.65%。

“我真是太幸運了，可能再晚兩天利率就可能下調，這個利率甚至比我在一些股份制銀行存的定期都高。”她說。

其實劉寧也買過股票和基金，說起之前的“傷心事”，她表示：“最後都是賠錢的，銀行理財之前也出現過跌破淨值的情況，產品也很多，不好挑，還是存款最省心。”

她告訴界面新聞記者，受家裏人影響，她比較偏愛定期存款，因爲這是一種保險的理財方式。

談到怎麼選擇定期存款，劉寧有一套自己的邏輯：“一般每家銀行只存40萬元，加上收益不超過50萬元，也就是存款保險的上限。存五年的原因是我覺得未來利率會更低。”

2023年12月22日，工、農、中、建、交五大行和招行宣佈下調定期存款掛牌利率和大額存單最優利率。定期存款方面，1年及以內、2年、3年、5年期分別下調10BP、20BP、25BP、25BP；大額存單方面，1年期及以下最高利率均下調10BP，2年期和3年期分別下調25BP和30BP，調降幅度相對較大。

這已經是2023年第三次存款利率調整，此前，主要商業銀行分別於2023年6月和9月下調存款掛牌利率，並陸續帶動中小銀行調降存款利率。且基本規律是，期限越長，降幅越大。

統計顯示，期限最長的三年期和五年期存款利率在半年時間裏降幅達到65BP。如果以十萬元5年定期存款計算，三輪利率調整，到期後利息減少3250元。

“存款特種兵”的出現是投資者追求穩定收益的體現。最新央行統計數據顯示，2023年11月，人民幣存款餘額284.18萬億元，其中住戶存款餘額達到了135.02萬億元，同比大增13%。

DT研究院的《2023年輕人存款調研報告》顯示，存款超過10萬元的年輕人達53.7%，存款超過30萬元的有20%。

經歷過基金的“毒打”，“攢金豆”給足我安全感

“理財降級”之下，還有一些新的投資熱潮在2023年興起，比如“攢金豆”。

不同於以往大媽“掃貨”式買黃金，年輕人更熱衷於定期購買低克重的實體黃金製品。

29歲的寶媽小琳是“薅羊毛”攢金豆的佼佼者，她從2022年10月底開始攢金，攢下了幾百顆小金豆。

小琳之前每天都做各種任務抵錢：邀請他人攢京豆，攢紅包、兌膨脹紅包，領各種店鋪優惠券、省錢卡，抽獎。但“做任務要花很多精力，而且越折騰到後面越來越不容易拿低價了。”後來，她就索性佛性攢金豆了。

據其介紹，市場上較常見的金豆在1克左右，400元-600元就可以買到一顆。爲了降低購買門檻，有淘寶商家甚至提供了0.5克重的小金豆產品。

“一下子掏幾萬塊錢出來買金手鐲可能做不到，但每個月固定拿出一筆錢買金豆可以做到，不然也會大手大腳花掉。”一位攢金豆的網友向界面新聞表示。

對在北京某留學機構工作的李風而言，金豆不僅可以回收，拿在手裏也能保值，這種安全感吸引了她。此前，她習慣將每個月工資拿出固定的一部分定投基金產品，但買的新能源基金虧損了近20%，短期內“割肉”無望。

她偶然在社交媒體看到金豆後入坑，看着小瓶子裏的金豆一顆顆多起來，李風覺得很有成就感。

股市下跌和基金虧損，讓年輕人經歷“毒打”，攢金豆似乎成爲了兼顧安全性和收益性的理財方式。但攢金豆真的可以高枕無憂嗎？

業內人士提醒，如果消費者以投資爲目的購入金豆，仍然會有一些潛在風險。

此前，周大福調整了規定，由於小金豆屬於投資金，無法按克重換成金條、金飾等，只能打折回收。

北京周大福門店的一位導購告訴界面新聞，購買和回收金豆之間是有價差的，以周大福爲例，基本價差在一百元/克左右；如在四大行購買，價差則在十幾塊——幾十塊不等。

可見，現實與理想之間仍然存在不小的差距。

據興業研究和興業銀行針對零售客戶的財富配置調研，過去一年中，近七成受訪者在整體投資收益率不超5%，其中，近六成受訪者表示過去一年投資收益在0至5%之間，而超過11%的受訪者投資遭遇虧損。考慮到銀行客羣的風險偏好比股票基金投資者更低，整個市場獲得正回報的投資者比例恐怕更低。

而該資產配置調研顯示，仍有超過72%的受訪者預期未來一年的投資收益率能夠超過5%，其中，有46%的受訪者希望在5%至10%之間。

（應受訪者要求，江帆、劉寧、小琳、李風均爲化名；界面新聞記者陳靖對此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