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張梓桐 上海報道

一直在堅守着封閉應用生態系統的蘋果似乎正在讓步。

3月12日，蘋果宣佈，歐盟地區的iPhone用戶將能夠從網站下載應用程序，而不必通過應用商店。這被市場解讀爲蘋果針對歐洲《數字市場法案》(DMA)的被迫讓步。此前，DMA要求包括蘋果在內的“看門人”企業向規模較小的競爭對手開放平臺。

這對蘋果來說是一個重大逆轉。蘋果在新聞稿中寫道，公司將爲在歐盟地區的應用程序開發商提供更多靈活性，包括引入一種新方案“Web Distribution”，這一方案將授權開發商直接從其網站向歐盟用戶分發iOS應用程序。蘋果將於今年春季晚些時候發佈相關的軟件更新。

此前，歐盟委員會在3月4日發表聲明，宣佈對美國蘋果公司處以超過18億歐元罰款，原因是該公司濫用其在音樂流媒體應用程序分發市場上的主導地位，違反歐盟反壟斷法規。

在專家看來，此次蘋果的讓步並不意味着監管“重錘”不再被舉起，未來DMA對蘋果等科技巨頭將產生更加深遠的影響。“對於看門人企業必須遵守的應做和不應做的義務，《數字市場法案》都做出了明確規範。一旦違反法案的相關要求，看門人企業可能面臨高達公司全球年營業額10%的罰款，或在反覆違規的情況下面臨高達20%的罰款，或者定期支付高達每日平均營業額5%的罰款。”南開大學競爭法中心主任陳兵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說道。

在監管重壓之下，蘋果的市值也發生了劇烈波動。在去年12月創下新高後，蘋果股價今年已經累計下滑了近12%，市值蒸發逾3000億美元(約合2.2萬億元人民幣)。與此同時，英偉達的市值正在緊逼近蘋果。

《數字市場法案》

蘋果這一歷史性改變緣起於2022年7月歐盟通過的《數字市場法案》。

根據該法案的標準，歐盟將谷歌母公司Alphabet、亞馬遜、蘋果、Meta、微軟等企業認定爲“守門人”，並對這些企業的一系列經營行爲提出了新的要求和整改期限。

歐盟聲稱，相關舉措將有效保護用戶、開發者和中小科技公司的市場權利。例如，根據該法案，蘋果必須允許用戶從其他應用商店網站下載iOS應用程序，蘋果商店必須允許開發者在用戶進行數字商品交易時，使用第三方支付服務，並允許開發者在iOS應用程序中植入外部鏈接引導用戶跳轉至開發者網站完成數字交易。

“《數字市場法案》進一步凸顯對大型平臺公司進行嚴格監管的趨勢。隨着數字經濟發展的速度加快，數字經濟規模不斷擴大。在數字經濟發展過程中，大型平臺公司的地位和作用不斷凸顯，大型平臺公司對市場的影響力不斷加強。”中國人民大學數字經濟研究中心教授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指出，該法案的出臺背後有着多重原因。

他表示，一方面，在收入分配上，大型平臺公司拉大了市場中收入分配的差距，大型平臺公司被認爲分享了數字經濟中更大比例的蛋糕。另一方面，在生產效率上，大型平臺公司具有穩固和持久的市場支配地位引發了廣泛擔憂，平臺公司可能利用其支配地位損害市場競爭，進而降低整體經濟的活力。

事實上，在蘋果之外，谷歌的母公司Alphabet旗下同樣有八項核心平臺服務受到了《數字市場法案》約束。儘管其投入了數千名技術工程師進行合規性整改，但仍有可能面臨潛在的調查。

“蘋果稅”何去何從？

在反壟斷的夾擊下，蘋果自身的股價在近兩週也經歷了劇烈的波動。投行Jefferies分析師Michael Toomey此前表示：“市場對蘋果的負面情緒可能已經過度反應，導致股價超賣。”

Toomey通過分析蘋果公司做多頭寸與做空納指100ETF QQQ的相對強弱指數（RSI）來評估蘋果股票的超賣情況。結果顯示，蘋果相對於QQQ的RSI指標表明，自2018年初以來，蘋果股票處於最嚴重的超賣狀態。

此外，Bespoke Investment Group LLC在X平臺上發佈文章中指出，蘋果股票這種極度超賣狀態自2020年3月16日新冠疫情股市暴跌以來尚未出現過。

有觀點認爲，除了“吞下”的鉅額罰單之外，市場的焦慮更多來源於蘋果在應對反壟斷過程中軟件方面的抽成收入下滑。一直以來，蘋果App Store每年有着上百億美元的固定收益，市場戲謔爲“蘋果稅”。

根據Sensor Tower數據，2023年App Store和Google Play全球用戶消費支出達1300億美元，按照App Store歷年60%左右的佔比估算可得，其2023年的全球消費支出約爲780億美元，按照15%、30%的抽成比例，“蘋果稅”收入預計爲117億美元到234億美元，這大約是同期蘋果總營收的3%～6.1%。

但時至今日，由於歐盟委員會調查顯示，“蘋果對音樂流媒體應用程序開發者施加了限制，阻止他們充分告知蘋果用戶應用程序以外可替代和更便宜的音樂訂閱服務，並阻止他們提供有關如何訂閱此類服務的說明。”因此，這一部分抽成未來會勢必減少。

但似乎對於蘋果來說，系統的開放已經是一個必然的趨勢。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梳理發現，2022年，蘋果曾允許韓國開發者使用第三方支付，對應的抽傭比例降爲26%；同一年，荷蘭約會類應用被允許開放第三方支付，對應的抽傭比例爲27%；今年初，蘋果允許美國開發者使用第三方支付，對應的抽傭比例爲27%、12%（針對一年以上訂閱或小型開發者）。

（作者：張梓桐 編輯：駱一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