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邊一般不燒‘兩層樓’，燒一層的居多，兩層的太貴，隨便扎一個兩層的也得花三四千元。”家住江蘇省南通市通州區的蕭然（化名）近日對中新經緯說。

最近幾天，“南通祭祀燒兩層樓高‘大別墅’”的消息在網絡上引發熱議。而引發更大範圍討論的是更早幾日南通“禁造、禁售冥幣紙錢、紙紮實物等封建迷信殯葬用品”的通告。

“清明節肯定不燒的。現在也管得比較嚴，市區不燒了，一般都是鄉下燒。”蕭然說。

一套“別墅”上千元

網傳的“大別墅”，被當地人稱爲“庫”。蕭然介紹，當地人一般會在親人逝世後五七、週年等重要日子請人“扎庫”，最後燒掉。

正如蕭然所言，在南通，“扎庫”是一筆不小的花費。

“我上個月去喫席，主家辦的是週年祭，網傳視頻中這樣的庫紮了兩個，再加上在農村租場地燒，一共花了8000元左右，其中場地費花了1000元，‘扎庫’花了約7000元。”南通本地人秋先生說。

居住在南通市通州區的月如（化名）告訴中新經緯，家裏80歲的爺爺三月份剛爲已故的雙親辦完逝世十週年祭祀。“一共爲三位親人紮了‘庫’，都是兩層樓，除了爺爺的父母，還有家裏一位已經去世的長輩。因爲是一家人，所以就做了一個小院子。”

月如介紹，一個單獨的“庫”高約2.5米到3米，“比真的房子要小一些，上面那層比較低，拍出來顯大。我們是在農村自家田裏燒的，市區的人如果‘扎庫’，也不會扎這種規模的，他們就用很小的意思一下。這可能是老人家最後一次辦這樣的事了，所以說比較豪華，即使在南通本地也算非常豪華的了。”

月如爺爺爲已故親人扎的“庫” 受訪者供圖

至於扎這樣一個小院得花多少錢，月如並不清楚。“都是老人家聯繫的，具體的我們也不懂。三四年前家裏辦事時，扎其中一個這樣的‘庫’，是1800元，現在可能漲價了，但應該不會超過3000元。”

蕭然也提到，當地扎兩層樓“紙庫”的並不常見，大多數都是扎一層的。

蕭然說，去年年底，家裏人給外公辦二十週年祭祀，扎的就是一層的“庫”，除了主房，還有四個相對小一點的房子。其中，主房高約三米，左右寬六七米。“主房裏面扎的有客廳、臥室、桌子、椅子等。一整套下來只是‘扎庫’就花了2800元，還不算裏面塞的東西。”

據秋先生、蕭然介紹，當地還在堅持“扎庫”的主要是老一輩，年輕人在祭祀上更追求簡單化。

月如認爲，“扎庫”的傳統是一代代傳下來的，不應該消失。

此前，南通市民政局和南通市市場監督管理局聯合發佈通告稱，自3月25日起，全市範圍內禁止任何單位和個人製造、銷售冥幣紙錢、紙紮實物等封建迷信殯葬用品。違反規定的，由縣級以上民政部門會同同級市場監督管理部門予以沒收，可以並處製造、銷售金額1倍以上3倍以下的罰款。構成違反治安管理行爲的，由公安機關依法給予治安管理處罰；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針對當地人祭祀紙紮用品有兩層樓高，南通市政府工作人員曾對外回應稱，這也算是當地的一種現象。南通市12345工作人員則表示，不是南通市普遍存在的情況，是民風易俗的習慣，對於存在的安全隱患問題，會反饋給相關部門。

300元進貨可賣至2000元？

南通市禁造、禁售冥幣紙錢、紙紮實物等封建迷信殯葬用品引發討論的同時，殯葬用品背後是否暴利，也成爲外界關注的焦點。

2日，中新經緯走訪北京市通州區馬駒橋鎮“喪葬用品一條街”發現，雖然清明臨近，但各家店鋪生意沒有想象中那麼紅火。

談及近期熱議的南通兩層樓高的“紙庫”，一門店老闆稱，店裏雖然沒有那麼大的，但是有“車”“家電”“童男女”“金庫銀庫”等多種紙紮產品。

當問到有沒有整套產品搭配時，該老闆稱目前店裏沒有那麼多現貨，都需要提前訂。隨後老闆發來了一張紙紮“套裝”圖片，裏面包括“家電四件套”，兩個“庫”，一個“三層別墅”，一對“童男女”，一棵“搖錢樹”以及“聚寶盆”“金山銀山”等將近20件產品。“這些打包一共2800元。”老闆表示。

此外，中新經緯調查發現，也有不少廠家通過電商平臺出售紙紮別墅、冥幣紙錢等殯葬用品。

中新經緯1日在某電商批發平臺上看到，一些廠家在售的“天都豪宅”“摺疊樓房”“帶院別墅”等紙紮別墅，根據用料和設計複雜程度，批發價格幾十元到數百元不等。尺寸方面，較大的幾款高度接近3米，長度也超過2米。

當中新經緯以商家身份詢價時，從事殯葬用品批發的湖南湘潭蓮城紙竹工藝品有限公司工作人員表示，他們店裏最大、最貴的一款產品名爲“四層錦繡山莊豪華立體別墅靈屋”，高2.78米、寬1.3米、長2.35米，半成品發貨，需要根據安裝視頻自己組裝。“10套以內批發價每套408元，100套起訂可以做到單價最低300元。”問及該款產品市場零售價，該工作人員稱，“一般能賣到2000多元。”

上述批發單價408元的“大別墅” 商家供圖

河北省保定市雄縣米家務鎮某殯葬用品廠相關工作人員也對中新經緯表示，沒有網傳圖片中“兩層樓”高的紙紮別墅，工廠所售最高的紙紮別墅名爲“望雲樓”，高2.9米，出廠價520元，以半成品的形式發貨，收到貨後需進一步組裝。

至於這樣一套紙紮別墅的市場價是多少，該工作人員表示，“需要根據當地物價水平來定，我們不清楚，我們都是批發的。”

相比紙紮別墅，冥幣、“金元寶”等殯葬用品要便宜一些，但毛利並不低。

以市面上常見的冥幣紙錢爲例，在電商批發平臺上，一捆（100張）70開（長15cm、寬7cm）的冥幣批發價爲0.2-0.7元，量大價格更優。

1日，中新經緯以商家身份諮詢石家莊某殯葬用品批發公司，工作人員表示，店裏的冥幣100捆起售，單價爲0.7元，批發超過1000捆的話單價則爲0.6元，超過2萬捆單價則降至0.57元。對於市場零售價，工作人員稱，“一捆差不多能賣兩三塊錢。”

中新經緯隨後查詢北京多個線上平臺發現，冥幣零售價約爲每捆2-8元，而在北京市通州區馬駒橋鎮某喪葬用品線下門店，相同規格的冥幣每捆可以賣到10元，是批發價的十餘倍。

和紙幣相比，“金元寶”的毛利相對低一些。在電商批發平臺上，不同尺寸的“金元寶”批發價格約爲一袋3-6元，內含30個成品“金元寶”，而在北京部分商家，一袋相同規格的成品“金元寶”價格在7-10元左右，與批發價相比，零售價大約貴1倍。

在電商批發平臺上，也有商家出售包含紙錢以及“小汽車”“手機”“金元寶”“金條”“銀條”在內的祭祀套裝，一套19.9元，兩套起批，大於500套，批發價爲17元。商家稱，這種祭祀套裝的零售價一般在30元左右，“具體還得看當地市場情況。”

對於生產廠家而言，每逢重要祭祀節日往往會提前備貨，以供市場所需。

“現在廠裏已經停工了，不接批發單子了，開始忙我們自己門市的銷售了。清明節後我們就要開始做七月十五（中元節）的東西了。現在新品還沒上，等過了清明節再看貨吧。”4月1日，當中新經緯以商家身份詢價時，河南新鄉一位從事紙錢、紙元寶等殯葬用品生產、銷售的工作人員說。

值得一提的是，在很多人印象中，冥幣、“金元寶”等殯葬用品只在特定門店售賣，但中新經緯在外賣平臺、團購平臺上定位北京發現，這些產品在一些普通商超甚至文具店都可以下單購買。

而北京市人民政府官網2007年發佈、現行有效的《殯葬管理條例》明確表示，“禁止製造、銷售封建迷信的喪葬用品。”

它們的毛利也不低

除殯葬用品外，墓園服務、殯儀服務也是殯葬業的重要組成部分。

中新經緯梳理Wind數據發現，A股、港股市場上有多家殯葬概念股，包括福成股份、福壽園、安賢園中國、中國生命集團、中國萬桐園、光尚文化控股等。

目前，福壽園、中國生命集團、中國萬桐園、光尚文化控股已披露2023年年報，其中福壽園在年報中披露了墓園服務、殯儀服務的經營利潤率。

據公開資料，福壽園於1994年開始在上海經營墓園，是首批進入中國殯葬服務業的私營企業之一。2023年，福壽園實現收入26.28億元（人民幣，下同），同比增長21.0%；淨利潤9.76億元，同比增長20.4%。

福壽園的收入主要來自三個業務分部，即墓園服務、殯儀服務和其他服務。2023年，該公司墓園服務收入21.65億元，佔總收入的82.4%，經營利潤13.04億元，經營利潤率爲60.2%；殯儀服務收入3.98億元，佔總收入的15.1%，經營利潤6441.3萬元，經營利潤率爲16.2%。

福成股份的業務則涉及生態農業、畜牧業、食品加工業、餐飲服務業以及殯葬服務。其中，殯葬服務主要分爲三個板塊，分別爲墓園服務（墓地銷售、墓地相關服務等）、殯儀服務（殯儀禮儀、火化、遺體處理等）以及相關產品服務。公司於2015年通過定增方式收購控股股東旗下靈山寶塔陵園進入殯葬服務行業，目前擁有三河靈山寶塔陵園和韶山天德福地陵園。

數據顯示，2023年上半年，三河靈山寶塔陵園實現收入6683.30萬元，實現淨利潤2988.25萬元；韶山天德福地陵園實現收入37.81萬元，淨利潤虧損315.52萬元。福成股份曾在2022年年報中披露，公司殯葬行業的毛利率高達85.29%。

安賢園中國旗下則有陵園公墓、禮儀服務、殯葬用品銷售等系列公司及服務產品。據安賢園中國披露的截至2023年9月30日止六個月中期業績，該公司報告期內的毛利率也達到72.4%。

福成股份在2022年年報中提到，目前殯葬服務行業競爭格局基本是屬地化競爭，沿海及一線發達城市市場成熟度較高，中西部中小城市相對市場規模有限。全國非法墓地較大範圍內客觀存在，影響形成合法有序經營的大市場。殯葬服務行業主要由國有單位佔主導，市場高度分散。

編輯|何小桃 蓋源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