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是誰?相信除非是熟讀過東晉十六國曆史的人,否則決計是和人物對不上號的,也難怪,這樣一位當世名將,在現代卻資料闕如,似乎也沒有任何一部文學作品或者影視作品有提到這個人。

中文網絡上的陳安,實則三國志13中自建人物的圖片

陳安,生年不詳,成紀(今甘肅省靜寧縣)人,南陽王司馬模的帳下都尉,後來司馬模戰敗被殺,司馬保繼承南陽王的爵位,陳安自然歸於了司馬保帳下。

司馬保這個人,大概可以類比於三國時期的劉璋,都是趁亂割據一方,都是有野心,但不多。趁着西晉滅亡,東晉初立的時候,司馬保也在大興二年(319年),自稱晉王,他那一畝三分地大概在今天的天水到寶雞一帶,成爲了夾在劉曜的前趙、張寔的涼州(後來的前涼)、李特的成漢以及東晉之間的政權。

圖片來源:【史圖館】中國曆代疆域變化第十五版7-4兩趙相爭

司馬保在歷史上留名的原因有三:一是胖,二是嗜睡、三是陽痿:保體質豐偉,嘗自稱重八百斤。喜睡,痿疾,不能御婦人《晉書·卷三十七·列傳第七》

東晉的八百斤換算成現代計量就是180公斤,這麼好的體質,不被點天燈真是可惜了。

可想而知,這樣一個人,自然籠絡不住人才。不久後趁着上邽(今甘肅省天水市清水縣)鬧饑荒,陳安就自稱秦州刺史,投靠了劉曜。司馬保也就沒做皇帝的命,320年五月,也就滿打滿算當了一年的皇帝,二十七歲的時候就病死了(一說是被部下殺害)。

可能是有感於司馬保的信任,雖然已經投靠了劉曜,但是陳安還是收斂了司馬保的屍骨,並且以天子的禮遇,把司馬保安葬在了上邽,這在東晉十六國時期兄弟鬩牆、骨肉攻訐的亂世,可以說是大仁大義了。

永昌元年(322年),陳安請求朝見劉曜,劉曜因病推辭不見(確實是在生病)。陳安發怒,並且以爲劉曜已經去世,就派其弟陳集率領兩萬騎兵追襲劉曜,後被打敗。陳安於是回到上邽,派部將攻克汧城(今寶雞隴縣)。隴上的氐族、羌族部落都歸附陳安,陳安聚集了兵衆十多萬,便自稱大都督、假黃鉞、大將軍、雍、涼、秦、梁四州州牧和涼王。

後人所畫的劉曜像

然而陳安地盤又小,又是四戰之地,很快就在太寧元年(323年)七月被劉曜親自率軍圍困在隴城,隨後其率領精銳騎兵突圍,《資治通鑑》着重描繪了陳安這一戰的神勇。曜遣將軍平先等追之。安左揮七尺大刀,右運丈八蛇矛,近則刀矛俱發,輒殪五六人,遠則左右馳射而走。先亦勇捷如飛,與安搏戰,三交,遂奪其蛇矛。會日暮雨甚,安棄馬與左右匿於山中;趙兵索之,不知所在。《資治通鑑·卷九十二》

又使刀又使矛,騎射也不再話下,整個一關羽+張飛+黃忠的合體啊!

關於陳安的結局,《晉書》和《資治通鑑》差別很大,《晉書》上記載前趙的輔威將軍呼延青,當天就尋找到了陳安的蹤跡,並且在一條山澗將其斬殺。而《資治通鑑》不僅把呼延青改成了“呼延青人”,還加入了許多細節:明日,安遣其將石容覘趙兵,趙輔威將軍呼延青人獲之,拷問安所在,容卒不肯言,青人殺之。雨霽,青人尋其跡,獲安於澗曲,斬之。

也就是加入了石容偵查趙軍,被俘獲後寧死不屈的細節,讓陳安這個人愛護部下的形象更豐滿起來。

如果僅僅是以上這些事蹟,大致上陳安會被當作一個有些勇猛,但兩面三刀且狂妄自大的反面教材,地位不會比那些“賊帥”更高。然而陳安的仁愛勇武,與將士們同甘共苦,竟然在歷史上出了名。隴上的人民爲了紀念陳安,寫了一首《隴上爲陳安歌》,收錄在樂府《雜歌謠辭》中:隴上壯士有陳安,軀幹雖小腹中寬,愛養將士同心肝。䯀驄父馬鐵鏤鞍,七尺大刀奮如湍,丈八蛇矛左右盤。十蕩十決無當前,百騎俱出如雲浮,追者千萬騎悠悠。戰始三交失蛇矛,十騎俱蕩九騎留,棄我䯀驄竄巖幽。天大降雨追者休,爲我外援而懸頭,西流之水東流河。一去不還奈子何,阿呼嗚呼奈子何,嗚呼阿呼奈子何。

這首短短几句的歌謠,勾勒出陳安愛兵如子、高超武藝和不幸殞命的事蹟,“西流之水東流河”、“阿呼嗚呼奈子何”又把如流水般無盡的哀思和世人無可奈何的情緒刻畫的淋漓精緻,讓人不禁想起丞相那句“悠悠蒼天,何薄於我!”據說連劉曜聽到這首歌都哀傷不已,命令樂府收錄了這首歌曲。

如果一首歌還不足以說明什麼的話,那接下來這位人物的吹捧可就重量級了——唐朝大詩人李白,做了一首詩《雜歌謠辭·司馬將軍歌(代隴上健兒陳安)》,以陳安的勇武來勉勵前去平定康楚元、張嘉延叛亂的將士:狂風吹古月,竊弄章華臺。北落明星動光彩,南征猛將如雲雷。手中電曳倚天劍,直斬長鯨海水開。我見樓船壯心目,頗似龍驤下三蜀。揚兵習戰張虎旗,江中白浪如銀屋。身居玉帳臨河魁,紫髯若戟冠崔嵬。細柳開營揖天子,始知灞上爲嬰孩。羌笛橫吹阿嚲回,向月樓中吹落梅。將軍自起舞長劍,壯士呼聲動九垓。功成獻凱見明主,丹青畫像麒麟臺。

至此,確實是已成藝術了,然而還不算完。這樣一個在歷史上被反覆歌頌的將軍,在地理上留下些痕跡是有可能的,正好是陳安出生的地方甘肅省靜寧縣,有個村子叫陳安村,難道僅僅是一種巧合?

或許當時一批跟隨着陳安的將士們解甲歸田,爲了紀念這位和他們同出生入死的主公,把他們的聚集之地改成了他的名字,斗轉星移,千年已過,當地人可能早已不知道“陳安”這個地名的來歷,卻有好事者史海拾貝,又稍稍將這個故事拾了起來,以饗讀者。

歷史上充滿了爾虞我詐,充滿了弔詭的巧合和荒唐的幸運。然而在無數個荒唐的年代裏,總是有一批中國人,把獨屬於中華民族的“仁義禮智信”堅韌地傳承下去,即便是靜默無聲的。然而正是這些有聲和無聲的“聲音”,讓中華民族即使是在晦暗的年代裏也從不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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