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廣州日報

紅耳鵯與它的“華農舍友”

一對紅耳鵯意外“落戶”宿舍陽臺 華農四位男生記錄其孵崽、教飛日常

出現在宿舍陽臺上的紅耳鵯

紅耳鵯在衣服與衣架之間築巢孵蛋。

紅耳鵯親鳥帶着兩隻幼鳥站在晾衣杆上。

沈秋辰(右)與舍友們

在南方連綿的雨季裏,如果持續一週不收衣服,陽臺上可能會出現什麼?近期在華農校園裏的一個男生宿舍陽臺出現了“長鳥”的情況。

3月31日,一對紅耳鵯夫婦選擇將巢穴築在了沈秋辰同學所在宿舍的陽臺上。它們即將誕下寶寶,在“雨紛紛”之際,這一處可遮風擋雨、有衣架作爲支撐、同時不容易被其他野生動物侵襲的高層宿舍陽臺成了“最佳選擇”。

搭窩、築巢、下蛋、孵化……對紅耳鵯這種鳥類來說,繁殖是一件“急匆匆”的事——它們的孵化期爲15天,育雛期僅爲12天。但對於來自華南農業大學野保專業的四個大一男生來說,與紅耳鵯一家四口“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18天,卻成爲他們在課堂之外感受最爲深刻的一場“人與動物”的實踐。

文、圖/廣州日報全媒體記者 程依倫

意外的巧合:

一對紅耳鵯來“野保宿舍”安家

初夏的華南農業大學別有一番蓬勃生機。在這個擁有大片樹木園和花圃的校園裏,類型豐富的植被以及大量的小型湖泊,給鳥兒提供了一處都市裏難得的休憩地。走在校道上,隨時可見各類“不怎麼怕人”的小鳥,其中白頭鵯、烏鶇、紅耳鵯等較爲常見。

前文中“長鳥”的宿舍位於該校泰山區學生宿舍頂層的角落位置,誰都沒有想到,在經歷了短暫的雨季後,3月31日,這一位置相對“隱蔽”的宿舍陽臺竟迎來了兩位“不速之客”——一對紅耳鵯夫婦。

而這間宿舍恰巧又與野生動物頗有淵源——四個男生都是該校2023級野保專業的大一新生,作爲一個“野保宿舍”,其畫風與普通男生宿舍本就不太一樣:沈秋辰,一個皮膚曬成小麥色,笑起來有兩個梨渦的男孩,他最大的夢想是當動物飼養員,平日裏他喜歡在廣州的各個山頭開展野外調研,其間“淘”到的一些如豹貓糞便、鳥類羽毛之類的物品都會被他“視若珍寶”;史騏毓,這個和沈秋辰一樣來自雲南的男孩喜歡各類節肢動物,儘管他才20歲不到,卻已有着多年的養寵物經歷;來自青海的王春翔和石家偉雖然性格較爲內向,但一聊起動物也是興致勃勃。王春翔告訴記者,他最喜歡的動物是兔猻,那是一種只能在西寧動物園才能看到的貓科動物,不過他最想研究的卻是猴類。石家偉的日常生活則較爲簡單,“他每天早上都會準時起來看廣州動物園的線上直播,尤其熱愛水豚,晚上回到宿舍,再看關於貓的視頻。”史騏毓這樣介紹自己這位舍友。

3月31日,時值鳥類的繁殖季,這幾個“華農兄弟”意外迎來了他們的“新舍友”紅耳鵯。紅耳鵯屬於“三有”保護鳥類,這是一種梳着“朋克頭”卻又自帶腮紅和紅屁股的可愛小鳥,其高聳的黑色冠羽、眼下和尾部的紅色羽簇極具“反差萌”,因此也深受觀鳥愛好者的喜愛。

史騏毓的牀位最靠近陽臺,他認爲這對“新舍友”的到來絕非偶然,因爲在紅耳鵯到來的幾天前,他就曾聽見空調外機上不時傳來的鳥叫聲。“我可能在陽臺上跟它們偶遇過。”由於紅耳鵯的繁殖季正好在每年4~8月,大夥推測這或許是一對“新手夫婦”,因急於繁殖後代,又疏於考察築巢地周圍的情況,恰逢近期接連的雨水天氣,它們才選擇了在人類宿舍陽臺處築巢。

鳥夫婦“接班”孵蛋

男生們日常儘量“不打擾”

紅耳鵯到來後,巢穴搭建的位置有些刁鑽——在陽臺上幾件風吹日曬了近一週的衣服和衣架中間。該宿舍男生隨後發現,巢裏已經出現了兩顆紫白相間的鳥蛋。顯然,這對夫婦的幼鳥孵化工作已經開始。

對於接下來如何應對這兩位“不速之客”,宿舍裏的四個男生有些拿不定主意。儘管他們學的就是野生動物保護專業,可從小到大都很少近距離接觸野生鳥類;而陽臺區域又是大家日常晾曬衣物、洗漱以及上廁所時經常要出入的地方,如何與“新舍友”和睦相處,也成了不小的挑戰。

沈秋辰將這件事發到了學校的“愛鳥羣”裏,大夥得知這間“野保宿舍”裏的紅耳鵯夫婦情況後,都不免有些擔心。“紅耳鵯是一種警覺性很強的鳥類,尤其是到了育雛期。倘若親鳥感覺到被打攪,棄巢率是極高的。”一位愛鳥人士說。實際上,此前華農校園裏也出現過幾次鳥類在學生宿舍陽臺築巢的情況,但孵化率並不高,有的鳥媽媽甚至在剛孵化出幼鳥後,因察覺到人類的干預而選擇棄巢而去,最終學生們只好求助專業人士對這些幼鳥進行人工哺育。

“要讓親鳥自己養育小鳥長大。”經過一番討論後,宿舍四人一致同意,接下來的日子裏要儘量避免對紅耳鵯一家四口生活的影響。

但這實踐起來並不容易。孵化期的紅耳鵯夫婦採取的是“輪班制”:鳥爸負責覓食,鳥媽則寸步不離地孵蛋;而當鳥媽需要短暫外出覓食時,鳥爸則負責照看鳥巢。因此,每天清晨當雙方“交接班”時,沈秋辰四人都會被陽臺上它們接連不斷的叫聲吵醒。爲了配合這對紅耳鵯夫婦的作息時間,沈秋辰和舍友們也只能減少日常去陽臺的頻率,儘可能選擇在沒有鳥“放哨”的時間段纔去陽臺。

小鳥順利出生

紅外相機記錄下溫馨“育兒日常”

就這樣,幾個男生小心翼翼地與“新舍友”磨合了11天,到了4月11日早上,沈秋辰在陽臺邊發現其中一隻紅耳鵯竟銜回了一隻小蟲。“這意味着小鳥出殼了!”他立馬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舍友們,隨後趁紅耳鵯夫婦都出去覓食的短暫“空檔”,他小心翼翼地把提前準備好的紅外相機綁在了陽臺的晾衣杆上,用鏡頭記錄下這一家四口的日常——

子女出生後,這對紅耳鵯夫婦覓食變得更加頻繁,每天一早它們便會一同外出覓食,每隔15分鐘左右陸續返回巢穴,將食物餵給幼鳥。剛出生的幼鳥大多數時候很安靜,只有當父母飛回時,它們纔會將頭探出巢穴,並張開和腦袋一般大的嘴巴乞食。

鏡頭下男生們發現,鳥兒之間的互動也有類似於人類的“天倫之樂”:夜間,鳥媽媽會在巢中陪伴着幼鳥,有時孩子餓急了,會輕輕用嘴啄自己的母親,鳥媽媽則會寵溺地用翅膀撫摸着它們;鳥爸爸則愛叼着一隻小蟲,在餵食時交替“逗樂”兩隻幼鳥……在它們的精心呵護下,幼鳥們成長得格外迅速。

很快,這對紅耳鵯夫婦開始教兩隻幼鳥學飛。4月17日下午,其中一隻羽翼未豐的幼鳥終於按捺不住對外面世界的好奇,嘗試着走出巢穴,它站上了該宿舍陽臺洗衣機的水管,並張開了稚嫩的翅膀。“哇!”霎時間,在陽臺邊悄悄觀察動態的史騏毓也不免發出驚呼。“彷彿有一種自己孩子終於學會走路的喜悅感!”

這兩隻幼鳥的飛行練習進展得格外順利,才一天時間不到,它們都已經學會了在陽臺的衣架間熟練穿行,不再一直躲在鳥巢庇護之中。

幼鳥出巢受驚嚇

一家四口“憤然”離巢

可對於親鳥來說,幼鳥的出巢卻是一件“麻煩事”:幼鳥剛學會飛行,還沒有足夠的能力應對突發事件,它們害怕一不留神孩子會在出巢時遭遇危險,爲此不得不對周圍的一切都保持着十二分警惕。

而這對紅耳鵯夫婦也因此變得“暴怒”起來:它們會撲棱着翅膀,啄陽臺鏡子映射出來的“自己”;它們會攻擊因爲颳風而搖晃起來的衣架;面對“突然”出現在陽臺的人類,它們更是會豎起高高的羽冠,開啓“戰鬥狀態”……爲了避免打擾這一家子,沈秋辰與舍友們大部分時間裏只好徹底關上陽臺門,並拉上窗簾。

4月18日下午,一次較爲激烈的“衝突”還是不可避免地發生了。當天下午,趁紅耳鵯夫婦外出覓食的工夫,王春翔拿着衣叉悄悄地去收陽臺上晾曬的衣服,當時剛學會飛行的兩隻幼鳥正站在洗衣機水管上,儘管王春翔已相當“輕手輕腳”,但看到逐漸接近的衣叉,兩隻幼鳥還是受到了驚嚇,隨即在陽臺上撲騰了起來,其中一隻飛到了宿舍對面的房屋樓頂,另一隻則躲進了隔壁宿舍的洗手間。

兩隻幼鳥發出的叫聲極其微弱,但四處覓食的紅耳鵯夫婦依然接收到了孩子發出的“信號”,火速趕了回來。看到躲在洗手間裏的幼鳥,夫婦倆“交頭接耳”了一番,隨後,一隻親鳥揮起它的一隻翅膀,如同指揮官一樣“發令”;另一隻親鳥在“得令”後從洗手間的小窗口進入,帶着受驚的幼鳥一同飛了出去。

直到當天傍晚,這對紅耳鵯夫婦以及那兩隻羽翼未豐的幼鳥都沒有飛回來。四個男孩推測可能是夫婦倆擔心孩子們的安全,選擇帶它們去了其他更安全的地方。但以防親鳥帶着幼鳥歸巢,四人依然保留着陽臺區域的鳥巢和衣架位置不動,直到4月23日,男生們通過鏡頭連續觀察了幾天,確定小鳥再也不會回來後,他們才終於收回被“佔領”了半個多月的衣服和衣架。彼時,陽臺上的牆壁、地板、洗衣機、空調外機上都有鳥糞,鏡子前的牙刷和牙膏也被“撞”得東倒西歪,可謂“一片狼藉”。

與野生動物相處

最好方法是“保持距離”

在清理陽臺的間隙,男生們把那個被遺棄的鳥巢取了下來,這纔有機會細細端詳這個可愛的小家。鳥類搭窩使用的材料較大程度地來源於周圍的環境,而這個由零碎樹枝、膠帶、塑料棒以及野貓毛髮組成的鳥巢,則證明了華農校園裏這對紅耳鵯夫婦的智慧。

如今,這個鳥巢成了男生們回憶紅耳鵯一家四口的“紀念品”。每當沈秋辰和舍友們重新翻看他用紅外相機記錄下的那些影像時都會感慨,原來這類腦子只有豆粒大小的物種,也擁有着與人類共通的“護犢情深”。

儘管這只是一件小事,但對於野保專業的沈秋辰四人來說,卻是受益良多的一次課外實踐:一方面,他們慶幸於在“儘可能減少干擾”的相處模式下,紅耳鵯夫婦沒有在下蛋後棄巢而去;另一方面,難以避免的“衝突”也教會他們,與野生動物相處的最好方法便是保持距離。

“畢竟對於野生動物來說,能不被打擾纔是一種極大的幸福。”沈秋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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