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爱读唐诗,就必须独李太白。但是有“诗仙”之称的李太白,却是一个人的忠粉,在他的诗作中不止一次的提到这个人,例如:“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脚着谢公屐,身登青云梯。”这里的谢公,就是李白的偶像,南朝诗人谢灵运。

谢灵运出身于东晋大族谢氏。祖父谢玄,淝水之战之功臣。谢家是大世家,在谢玄时期更是如日中天。东晋当时的门阀大族的权力很大,他们和皇帝共享着国家政治权力。而到了谢灵运成年时,门阀大族逐渐受到限制。虽然式微,但是谢灵运仍然是大贵族。主要因为有才华,写的诗文传到京城以后就会成为爆款。出身加上才华,谢灵运成了当时的大V,举手投足之间即可引领时尚潮流。最主要的,当时南朝宋文帝刘义隆喜欢舞文弄墨,是他的忠实粉丝。谢大才子本来应当很庆幸,遇到了好时代、好领导,想不红,都难。

但是人红是非多,就像现在的很多当红人物,红得发紫,突然被别人爆出一二猛料,一下子就凉了。但是谢灵运的凉,却是他自己一手一造就的,用现在话说,就是“作死了”。

谢灵运有个毛病就是不爱上班,好游山玩水。关于这一点,其实也是无可厚非,本身作为一个任性的大v,又出身望族,爱玩是能够理解。而且皇帝也没有指望,他做出什么大功绩,只要发挥才华,写好诗就可以。但是谢大明星玩的太过分,任性了。

首先,他不给领导面子,好张扬显摆。

谢灵运被贬为永嘉太守后,每天不上班,到处游玩,后面是浩荡的奴仆队伍。沿途还会加入不少“追星族”,他们亢奋地跟着“偶像”,当这些粉丝,很多都是他的同事。你一个人玩就算了,你还带着同事一块翘班,这就很不好了。但是因为他的名气大,他写的那些诗,在粉丝的朋友圈,大家互相转发,以至于在京城都很流行。

作为他头号粉丝的文帝上台后,觉得他好像怀才不遇,就要把他调到中央。但是连续下诏两次,谢灵运睬都不睬。文帝没有办法,请大学者左光禄大夫范泰写信,大大奉承了一番,再三谦恭邀请,谢灵运才像懒洋洋的去了京城。你说这叫什么事,你可以任性,但那是皇帝呀,一言不合就咔嚓人的皇帝呀。虽然说文人要放狂,但是得有个边儿,任何时候,皇帝这种最大的领导,还是要给面子。

第二,不给同事面子,特别狂,看不起人。

王华、王昙首、殷景仁等人,谢灵运一个都看不上,但是这些人却排在自己前面,更加愤愤不平。一次,他和几个朋友喝酒,说:魏晋以来,天下的“才”总共有一石(相当于十斗),曹植独占八斗,我得一斗,其他人共分一斗。这就是成语“才高八斗”的由来。他主要是说对曹植的崇拜如滔滔江水,顺带夸耀自己,但把其他人在他眼里都是渣渣。别人听了很不爽:我们的才华都不如你了?文帝听了更不爽了:难道我用的全是庸才。

后来,谢灵运经常请假,理由是生病了,实际上又带着人去玩了,而且十天半个月不回来。文帝很没面子,忍无可忍,暗示他回家,谢灵运二话不说,立即打了辞职报告,回到了老家会稽郡始宁县。

谢灵运远离中央,更是无拘无束地玩。还和当地的官员关系很僵,尤其是会稽郡太守孟𫖮,势同水火。孟𫖮把谢灵运种种不法的事情搜集起来,上疏朝廷,说他要谋反。谢灵运吓出一身冷汗,赶紧跑到建康,向文帝解释。文帝知道他在地方是个麻烦,就又把他留在了京城。

第三,做事没底线

431年,文帝任他做临川(今江西抚州)太守。他到了临川后还是天天游乐,不问政事。各种举报信送到了建康,司徒刘义康看不下去,派人去抓他。谢灵运做了两件相当出格的事:1、扣押派来的人,然后跑了;2、写了一首诗:“韩亡子房奋,秦帝鲁连耻。本自江海人,忠义感君子。”这诗意思是什么呢?他以张良、鲁仲连(齐国义士,反对降秦)自比,暗示要推翻眼前的朝廷,为过去的晋朝报仇。

如果以前那些劣迹只能说过分,这就是“作了”,明显的分不清轻重。反诗这可是要出人命的啊。

谢灵运很快被捕,罪名是谋反。但是文帝爱惜他的才华,免去死刑,流放到广州。到了广州以后,有7个形迹可疑的人被抓住。他们交代,和谢灵运暗中取得了联系,想武装救他出来。文帝得到消息后,宣布判他死刑。

谢灵运只活了49岁,他是悲剧的一生,也是备受争议的一生。不得不说,有什么样的偶像,就有什么样的粉丝。谢灵运推崇曹子建,李白仰慕谢灵运。这三个人确实有很多共同之处。从曹子建有才华但处事有些不知分寸,到谢灵运的自我,再到李白的狂妄,简直一脉相承。

至于为什么谢灵运这个样子,出身好,有才华,就是谢灵运自视甚高的原因?我们管中窥豹。

他最有名的诗《登池上楼》,里面有两句是“进德智所拙,退耕力不任。”中心思想是:想去做官,却看不惯官场;想去隐居,但心又不甘。最后对现实是无穷的不满,总认为自己是受小人排挤、受领导歧视。至于他诗中那些谋反的话估计只是一时的牢骚罢了。他只是想在山水之中,找到一个平衡点。这一点,白居易早已读懂:谢公才廓落,与世不相遇。泄为山水诗,逸韵皆奇趣。

诗人的不幸,却是诗歌的大幸。他是中国历史上伟大的诗人之一,是山水诗派创始人。他是第一个关注山水的诗人,语言鲜丽可爱。就好像此前的诗歌总是穿着一身正装,板着面孔;从他开始,衣服的色彩开始鲜艳、多样,人也有了灵性,表情丰富多变。从此,诗更加鲜活,是继往开来了的大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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