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河池日報

我是父親的拌漿工

李宗球

14歲那年暑假的一天,跟父親做拌漿工的母親病了。“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瘋玩兩個月,倒不如減輕家裏負擔去做拌漿工。”晚飯後,父親嚴肅地撂下一句話就走了,還叮囑我早點睡。就這樣,在我的人生便有了那段難忘的拌漿工經歷。繁重的拌漿工生活,既鍛鍊了體格,又磨鍊了意志,使我收穫了一份獨特的人生財富。

上世紀七十年代,父母養育了我們6個孩子,一家11口人的開銷全靠父親一個人承擔,對於一個農村家庭來說,困難重重。父親在附近鄉鎮領些建築工來做補貼家用,但還是常常手頭拮据、捉襟見肘。

拌漿工的主要任務是把水泥、沙子和灰膏用適量的水拌勻,用漿桶裝好遞給砌牆磚師傅使用。那年代還沒有攪拌機,所有拌漿工序都是純手工,純勞力,喫力辛苦。灰膏並不是現成的,得提前一個晚上準備。事先在地勢高點的地方挖個大水池,並開個一尺見方的缺口,用鐵網擋住。在缺口下方地勢低點的地方也挖個稍小的水池。把石灰塊倒進大水池裏,淋水泡上,隨着“嗶嗶啪啪”炸裂聲響起,白煙瀰漫,石灰塊開始融化成石灰水,要用月刮不停攪拌,加快融化速度,讓石灰水流向小水池。往往一夜之間,小水池裏的石灰水已經凝結成塊,一開工就能用上。拌漿場地很講究,必須用掃把清掃乾淨不留雜質。在父親的指導下,我按比例把水泥沙子灰膏幹攪一下,再放水攪拌均勻,使得灰漿越來越黏稠,直到符合砌磚師傅的要求爲止。

在建築工人中,拌漿工也叫副工,是最累最沒有技術含量的工種。但是在我看來,拌漿工也必須講究一定的技術。比如,水泥和沙子及灰膏數量不匹配,就會影響到黏稠度,接着會影響到砌磚的速度和質量。水泥放多了,主家會嚷嚷說浪費;沙子及灰膏等材料攪拌不均勻,根本沒有黏稠度,砌的磚會歪;如果水放多了,灰漿稀巴爛,砌的磚就不穩。初生牛犢不怕虎,剛開始我不在乎,以爲拌漿就像玩泥巴捏小泥巴人一樣。但是,諸如上述問題還是犯了不少。過後想想,拌漿還是有點學問在裏面。拌漿是最能磨鍊人的體力活,幹拌的時候,水泥是水泥,沙是沙,灰膏是灰膏,不費多少力氣就能攪拌得均勻。幹拌的一堆材料中間刨開一個圓形坑,倒水進去開始拌漿,難度陡然增加很多,隨着灰漿越來越稠,也越來越喫力,往往會讓你累得氣喘吁吁,直不起腰來。幾個回合下來,我已汗流浹背,腰痠背痛得要倒下。由於力度掌握得不好,右手心磨出了個微紅的水泡,只要右手一碰到鐵鏟把,就會痛得鑽心……父親見我太累了,也主動鏟灰漿提灰漿,搬磚頭到架子上。

第一天上工回來,全身痠痛得似乎要散架,連走路都不想邁腿。喫完晚飯沖涼後,我早早就睡了,記得那晚睡得特別香,一覺就到天光。第二天天剛矇矇亮,父親來到我牀頭說:“今天繼續拌漿,直到房子建好。等下拿5分錢去買塊米花糖喫就上工。”本來想打退堂鼓好好休息一天,有了5分錢米花糖的鼓勵,我又信心百倍生龍活虎地上工去了。

經過一些天的拌漿,我逐漸掌握了拌漿的要領,得到砌磚師傅的認可。暑假結束了,我仍然回校讀書。往後多年裏,只要星期天不上課,爲減輕家裏的負擔,我都會跟着父親,輾轉到附近村去拌漿,當父親的拌漿工,直到去縣城讀書。

告別拌漿工多年了,但是在人生前進道路上,每當被困難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每當感到生活渺茫想放棄的時候……我就會想起那段難忘的拌漿工的歲月,也就有了前進的方向和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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