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山西晚报

外婆是除了护士之外,这世界上第一个抱我的人。按老家的叫法,我一直称呼她外外。

我出生后,外外为了照顾我,常年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在我的记忆中,她总是抱着我,爱如珍宝。洗衣做饭时,就让我坐在她身边;空闲了,就带我到院子里玩,暖暖的阳光包裹着我俩。我的世界,就是外外的臂膀;外外的世界,就是我的目光所及。这一抱,就是六年。

六岁之前,我同外外在一起的时间远远超过了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我们也因此有了心有灵犀的默契。有一次外外正在吃东西,我看不清,急着问外外在吃什么,外外就用手比划数字“4”。“柿子?”我说。一时间两人都笑眯了眼。

童年的快乐总是没什么理由的,不用刻意记忆,却令人难以忘怀。

6岁之后,表弟出生,外外又去照顾表弟,我和外外也就分开了。我与外外从朝夕相守变成了每周见一面,甚至是每月一面。我渐渐长大,和外外聊的事情越来越多。每次见面,外外都会说起那棵枣树,那棵我从未见过的枣树。

枣树长在外外家的院子里,那院子是多年前外公外外一起攒钱买下的。院子里有三棵树,一棵枣树、一棵梨树和一棵柿子树,都是他们两位老人家亲手栽下的。听外外说,一到秋天,橙黄的柿子和亮黄的梨子就会挂满枝头,而那些树高处的枣子因为没有都摘下来,就会掉落在铺满地面的落叶上,红色与暗绿相映,煞是好看。这三棵树中,外外最爱那棵枣树。即使是匆忙赶去上班,也要转头看一眼,才算安心。可惜后来随着搬家和外公去世,院子卖了,外外也就再没见过那棵枣树。听外外说,她想,但是她又不想。

这些都是外外说的,外外说了无数次,我也听了无数次。小时候我还会好奇地追问有关那棵树的其它故事。可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我与外外之间的默契似乎越来越不如从前,我越来越不明白外外讲这些的原因——现在住的高档小区里有各种各样好看的花和树,为什么非念念不忘以前小院子里的那棵老枣树呢?是我忘了,外外太孤独了。

一个人孤独,就会回忆。外外的年纪一天天变大,头上的白发染了又生,外外以惊人的速度衰老着,也在心中以同样的速度累积着孤独。于是她愈来愈怀念,怀念同外公在一起的时光,怀念儿女一同嬉戏的时光,更怀念自己烫着头发、穿着花裙子的时光,也始终怀念那棵枣树。

三年前,外外生病去世了,那棵枣树,在我的记忆中定格成一个画面。

我不知道那处院子现在的房主是谁?更不知道那棵未曾见过的枣树是否还在?但我是多么希望那棵老枣树还在那儿,还能在秋天时结下累累硕果,还能被人用心呵护着、关爱着、理解着、欣赏着。我更希望天堂里的外外,能和外公天天看着那棵枣树,抽枝、发芽、开花、结果,红红的枣子映着天际,沐浴在阳光里。

我希望着。

□张雨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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