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美人不大愛喫東西。常常的，她們每餐只喫小半碗茶泡飯，配幾縷小鹹菜——愛的是那好茶於糯米的天然清香。

這樣的人兒，對於以香花、香料入饌飲，自然就特別地鍾情。因此閨中最欣賞含芳擷英之味，也最善於把種種香品，化成道道珍饈，讓襲人花氣在脣齒間徘徊縈繞。

清晨，採下帶露的鮮花。

[明]仇英《人物故事圖冊》（局部），現藏於故宮博物院

玫瑰蒸糕，藤蘿做餅

每年暮春四月，花盛之時，將那剛剛盛開過、尚未凋謝的藤蘿花與玫瑰花剪下，將花瓣洗淨，加白糖、油脂丁拌勻，蒸成千層糕。

如果入爐烙熟，那就是外焦裏嫩、熱香可口的玫瑰餅、藤蘿餅。

有庭院處，必有藤蘿架。[清]丁觀鵬等《漢宮春曉》

牡丹拌生，落梅添味

南宋的憲聖吳太后，最是嗜花之人。她生活清儉，而且不喜殺生，因此日常多喫拌生菜，總是讓宮人從皇苑中採摘來牡丹花瓣，摻在其中以調味。

冬天，則用梅花來拌生菜，並只許採集樹下的落英來入饌，而不許驚動枝頭清放的葩蕾。

摘牡丹，採玉蘭，一庭花光入春盤

[清]陳枚《月曼清遊圖冊》之一，現藏於故宮博物院

桂花作鮓，椒蕊佐魚

閨閣中，即使食葷，也要香花來添增清味。比如西門慶家中，由擅長烹飪的孫雪娥統管的內廚房，做出的“木樨銀魚鮓”，竟是用桂花來爲燻銀魚調味。

清代王府中的特色菜“煎串黃花魚”一定要拌以鮮花椒蕊，這樣的魚餚備受福晉、格格們的青睞。至於菊花火鍋，就更是流傳廣遠了。

圖源於故宮角樓餐廳

荼蘼入粥，荷葉爲羹

閨閣裏的一粥一飯，也每每要藉助花香的韻致。做粥時，可用鮮牡丹花瓣散入粥中，做成“牡丹花粥”；加入荼蘼花，就是香美的“荼蘼粥”了。

靈慧的玉釧爲寶玉親口嘗過的“荷葉羹”，也是讓新荷葉的清香滲入湯中的花形面片而成。

荷香深處親採蓮

[清]焦秉貞《仕女圖冊》之一，現藏於故宮博物院

茉莉釀酒，玫瑰蒸露

閨中飲酒，也是充滿花香的。《金瓶梅》中，女眷們常飲茉莉花酒。這酒的釀製方法可是清雅：把好酒盛在瓶中，不要盛滿，酒面距瓶口留二三寸距離。然後，在瓶口撐架一個十字或井字形的竹架，將新摘的數十朵茉莉花系在這竹架上，懸垂至離酒面約一指的距離，再予以密封。十幾天後，噴鼻的“茉莉花酒”就釀成了。

洗花入酒

[明]陳洪綬《蕉林酌酒圖》，現藏於天津博物館

不過《金瓶梅》中富商的奢侈，可難比《紅樓夢》中侯府的高貴。怡紅公子出於對如花女兒的至深癡情，竟把珍貴的皇家貢品“玫瑰清露”送給了美麗無辜的五兒。

這花露的來路可不一般，它的製造方法，乃是取經於阿拉伯世界製造香水的蒸餾工藝。在宋代，這一工藝首先傳入了廣州地區，然後逐漸流傳開來。用蒸餾工藝製作“花露”，在明清非常流行，而且貴族門第中都是講究閨中人親手自制。

圖中爲明清時代蒸餾燒酒的設備，彼時蒸餾花露之器正是採用同樣的形制，只是在尺寸上加以縮小。

[清]佚名《造燒酒圖》

花露是重要的化妝、美容用品，但是在中國，同時也成了倍受珍視的飲料、調味品。明代的《養小錄》中，舉出三十幾種可以蒸餾花露的花、葉，並且指出，花露無論是入酒調味，還是作爲代茶的飲料，或者作爲香甜劑做點心，都是非常清新宜人。

薔薇障上羣花爭豔，隨時可以採摘下，蒸制花露

[清]陳枚《月曼清遊圖冊》之六

紅樓夢中的兩種香露“玫瑰清露”和“木樨清露”，可以兌上涼水，作爲夏天的冷飲，喝下後讓人頭目清涼。而李漁在招待客人的時候，總是吩咐他的愛妾製作一種花露拌飯，最讓人垂涎：當米飯剛蒸熟的時候，用一杯花露澆在飯上，蓋上鍋燜一會兒，然後拌勻，其效果是普通的米飯帶有了異樣的花香氣，變得彷彿什麼珍奇食物一般。

日麗參差影，風傳輕重香。

會須君子折，佩裏做芬芳。

——[唐]李世明《芳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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