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吉尼亞.豪爾,1906年生於馬里蘭州巴爾的摩。唸完高等女校後赴法德奧三地留學,德語法語都流利。學飽後在美國駐威尼斯、華沙和土耳其的領事館裏都上過班。

她早期心願是按步驟成爲外交官。可惜在土耳其打獵時遭遇意外,左腳受了槍傷,由於救治不及時,膝蓋以下只能截除。於是在1932年,27歲的豪爾小姐,人生劇本一路撕到盡頭:國家不會閒着沒事挑殘疾人來做使節。

大姑娘可能消沉了一段時間。39年她正式退出外交事務,離開國務院,回大學參與研究,直到二戰爆發。之前周遊列國,意大利、德國和波蘭等地在軍政民生上的爛事,她已經目睹不少,或許也是這些見聞讓豪爾選定了新路。約一年後,德國兵鋒已割入法國,豪爾趕到巴黎登記入救護軍。她能開車又具備救治知識,盼着能爲光明面出力。

她沒想到的是,法德正面硬剛纔過了個把星期,巴黎便已是危城。豪爾趕在合圍前轉往倫敦,恰逢一個新特勤組織成立,即Special Operations Executive。明知道被捕間諜會死得很慘,豪爾還是自願應徵並申請潛入納粹佔領區,爲抵抗組織和英國情報行動牽線。

她是SOE裏第一位女性。深夜坐着魚雷艇穿過海峽,輾轉進入里昂,以紐約時報派駐記者的身份在當地活動了一年半。她查覓德國設施、干擾納粹行動、掩護落難飛行員和法國俘虜逃離,並將自己收集的一切情報密傳回英。

隨着美國參戰,蓋世太保的鐵手也在逐漸收緊,她身處的環境不斷惡化。在陸續揪出幾條線頭後,納粹明確獲知盟軍諜網的節點上有個“跛姐兒”。察覺有接頭人失蹤,豪爾沒有耽擱,立刻就換上假身份溜走。這時納粹各路特勤的通緝冊子裏,她的臉已畫得十分像本人。

豪爾乘火車出里昂,中途冒險跳車,在庇里牛斯山讓過幾撥追捕。最終她成功越過西班牙國界,被邊防以試圖非法入國拘捕,在獄中捱過六週,直到SOE在嘴仗裏壓倒了西班牙才得以開釋。

喔,還有個事忘了說。她木腿有名字,叫卡斯伯特。就在豪爾跳車逃往西班牙的途中,她曾向上級報告“卡斯伯特”的存在讓她行走頗爲不便。遠在倫敦的指揮不知道她還有這個人設,於是發回的建議裏就有這麼一句:“若卡斯伯特繼續妨礙你行動,排除他。”坐辦公室的就是不懂跑現場的苦

出獄後,豪爾奉命就地潛伏,繼續協助情報傳遞,爲兵員回國疏通渠道。就這樣打了四個月的雜,她報告裏寫道:“在西班牙我還是有用處的,可這算不上是個工作...現在過得太安逸,完全是浪費時間。”——跟之前每週二都有槍戰的正經日子相比,做後勤太無聊了。

豪爾如願被召回英國,喬治國王親自封了她一枚大英帝國勳章。隨後她立刻開始進修訓練,並轉入OSS,Office of Strategic Services,這署日後的新名縮寫大家比較熟,CIA。1943年,她把頭染白,徹底換了形貌經海路重回法國。

此後一年多里,豪爾攬了一大堆事:協助定點空投,爲抵抗組織提供物資;爲各地游擊隊牽線;設立安全屋,保護落難者;訓練新手;炸橋,炸鐵道,炸火車;不停換地方建通信站,發資料回國。蓋世太保追着電波,跟她玩起了貓捉老鼠,卻每輪都慢上一拍,總是闖着個空閣樓。對了,這姐姐還抽空跟一個法國帥哥同僚(也是OSS特勤)談起戀愛,兩人一同在敵後出生入死,勝利後順理成章結成夫妻。

二戰結束,美國政府向豪爾頒發了卓越貢獻十字勳章(the Distinguished Service Cross,中文有各種說法。service該叫啥好?直譯有點彆扭),是僅次於榮譽勳章的嘉獎。CIA新老總當時提議專爲她辦場慶典,被豪爾婉拒:心領,這麼搞會妨礙我工作。1951-66年間,她在法國爲CIA分析情報,主要對手是俄國同行。從這時起直至退休,她經手的事至今仍未解封,公開出來說不定也夠拍兩季。

無論漏了多少情節,我們還是確實知道結局:在血腥陰影裏打拼半生的弗吉尼亞.豪爾,於60歲退出了所有任務。她在老家巴爾的摩郊外一處農場裏,享受了18年閒靜。當初她要是安分做個淑女,不去打獵不挨槍子,這世上估計只會多一位聰明漂亮的無名外交官,誰能說準?我們各有飄蕩的命數,木腿有時就是走得更遠。

Virginia Hall,6 April 1906 – 8 July 1982(wiki)

給不知情的蛋友:下面鏈接是原文頁

本文譯自 badassoftheweek,由譯者 梁兵 基於創作共用協議(BY-NC)發佈。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