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这一生笑的时候少,背负的过重,蹙眉的日子多。她这一辈子是「情深不寿,慧极必伤」的写照。

一个正常的人,无论男女都应该坚守自己的本分。坚守本分没错,但我却心疼阿姐被这份本分生生折磨一生,活着如此乏累。身为大家族的嫡长女,她想着是家族的荣耀,想着是结两姓之好,想着是婚事要阿爹同意。想着都是家族的兴衰,却单单没有想过自己会不会开心。她要的独孤天下也不是因为自己对于权力欲望的渴望,而是为了独孤家可以有依靠。

正所谓长姐如母,般若做的应该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自己弟弟被欺负时,她杀伐决断的将对方的马刺杀,让狂妄的公子哥跌下马受伤;当伽罗陷入危险时,她对待自己心爱的人也能够气急败坏的挥刀指向,说着恩断义绝的狠话;当伽罗被陷害入狱时,她可以委身阿护,不顾自己三从四德的底线;即便是自己不算喜欢的曼陀,她为了她可以过得好,也依旧派人去帮衬。

「以后我们的日子应该可以好一点」,这是她毕生所愿,可是她自己并不好。她用自己柔弱的身躯扛起家族的兴衰,扛起对待弟弟妹妹的责任,扛起了整个独孤的未来。

她嫁给宇文毓,只因他好控制,他是独孤天下的捷径。身为长姐,她也没有时间再等宇文护,她不能耽误妹妹们。但是她没有算到,这样懦弱的人根本撑不起她的独孤天下;她没有想到,他其实并没有让她等太久。

她无时无刻不再盘算,盘算着如何获得权力,盘算着如何赢过时间不让阿爹倒下后独孤家从云端堕入泥底。

她说的对,那样的乱世,即便嫁出去,若没有强大的娘家也不会好过。像精于算计的李昞一直想要和独孤家联姻也不过看重独孤信的丞相之位,看重他们家在朝廷的势力。所以她要给大家一个强大的后盾,一个强大的娘家。

但是她忘记了,她也应被人守护;她忘记了,封建时代女子想要成大事是何等艰难;她忘记了,她也会乏累也会需要依靠。她自从母亲去世后,应该就践行着女子本弱为母则刚,掌管着独孤家,为所有人操心着,让自己足够坚强撑起偌大的家族。

伽罗和她说嫁给爱的人不好么?她说「她很爱宇文护,可是和独孤家比起来不算什么,和独孤天下比起来更不算什么」。她也知道千金易得,檀郎难寻,但她更看重的如何对独孤家好。

比起所谓的自私,她真的太无私了。

她全部的出发点都是独孤家,都是自己的兄弟姐妹,都是自己的亲人。所以牺牲爱情算什么,所以委屈自己又如何。

哪怕她恨命运作弄,感慨「被现实推着一步步往前走」,但却再也无法回头。

我说过她是出卖她可以出卖的,算计可以算计的,维系家族亲人这个底线。哪怕把自己伤的遍体鳞伤,哪怕把自己折磨的生不如死。

般若虽然爱宇文护爱的厚貌深情,可是她也有自己身为人妇的底线。般若虽然爱宇文护醉生梦死,可是她却又清醒的知道自己最重要的责任是什么。

般若这个人如果糊涂些,可能不会以悲剧收场。但是她活的太清醒和理智。大婚前日,宇文护对他说自己的妻子死了,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可是她代表独孤家族,她每一步都不能错。

即便怅恨被命运摆弄的束手就擒,也不过是轻描淡写的怨念「你瞧他的样子,多憔悴啊。如果在定婚之前,他哪怕有一次松口答应会真正娶我,我们又何至如今」;即便怨恨命运的戏谑,仍要用开弓没有回头箭自慰。时机真是害人不浅。不过迟了一步,竟再也回不去了。造化弄人,原来如此心酸。

阿护是她的「情不自禁」,宇文毓是她的「情非得已」。对于二人求得过是「世上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但自从她决定嫁给宇文毓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两个男人她都负了,一个永远无法厮守,一个终究得不到她的心。

阿爹问她「你告诉我,那个人究竟是圣上,还是宇文护啊」

春诗问她「你心里头是不是喜欢圣上多过喜欢太师了呀」

她都没有正面回答,她做了选择,可是却骗不了自己的心。对于般若而言,除了宇文护其他都是将就。

她不爱宇文毓,但是她却是宇文毓的妻子。宇文毓纵然无才无能,可是却是真心待她,真心爱她。宇文护她能给他爱情,可是对于宇文毓的亏欠,她能做的就是护他周全,维系表面的锦瑟和鸣。她不是潘金莲,她不可能绿了宇文毓再害死他。

她这一生就是被担当,被责任束缚的无法自拔。所以哪怕真的想身心都给阿护,可是她又会愧疚、会自责、会梦中被惊醒、会狠心与亲生女儿分离、会伤害阿护为了保全宇文毓、会为了弥补要替宇文毓生儿。

这样才是正常的人性,可是我还是会心疼她牺牲自己的爱情,委曲求全的过这一生。其实,她自从决心嫁给宇文毓时,她就屈服于命运的安排,屈服于所谓的两姓之好,屈服于她对阿爹、春诗、伽罗说的那些话。

她说生死时她定会追随宇文护,多么的悲哀,一个人的只有到死才能活自我,才能肆意妄为,才敢面对自己的真心。

如果般若真有两心就好了,一面为爱人肝肠寸断,一面为亲人牵肠挂肚。但是阿姐只有一颗心,她利用阿护的真情,反噬给自己的是心如刀割。阿护心疼难过自责时,她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间。伤他其实就是在伤自己。

但正如最了解她的人是阿护一样,她也比谁都懂他。她能看出他的抱负和才华,也清楚他的狠绝和疯狂。可惜她猜中了开头,却低估他的情深;她得到了独孤天下,却没有算到不过浮生若梦。

还记得当年的誓言「我独孤般若对天发誓,今生今世,只钟爱宇文护一人,绝对不会再对他人动心,若违此誓,不得好死。」。有人嘲讽她背叛了阿护而不得好死,我却想死或许与她是种解脱。不再两难,不再纠结,不再矛盾,不再因为责任的枷锁挣脱不开,煎熬一生。

她或许是负了宇文护,但是她更是负了自己。

她这一生,忍忍的时刻太多,放纵的时候太少。爱上阿护或许是她一生唯一一次为自己而活,或许是她唯一的肆无忌惮。

她不顾他已经有妻室私许芳心,不顾家族和他对立为他筹款铺路,不顾自己作为大家闺秀却常常私会,不顾自己身为人妻仍然为他生下孩子。如果不是蓝眼睛,她肯定要接来自己抚养。春诗的话与其说点醒她,不过是给她一个借口,她内心唯一自私的出口。

还记得阿护第一次强吻时,她并没有马上推开。过后却笑着说她不会被他魅力迷得团团转。好喜欢她那时的笑,那么姹紫嫣红、阳光明媚。透着女儿家的娇羞和自身的果敢。可是为了独孤家还是放弃了自己一生唯一一次的任性。

她甚至落泪都如此压抑,她的泪一直都是无声的,新婚夜她的泪淹没在帘帐内;太师酒醉假意吻别人时她的泪淹没在转身中。当因为难过阿护的伤心、自责自己的欺骗、心疼阿护的憔悴神伤时,她终于忍不住了。伽罗说「月子里是不能哭的」,她却说「让我哭一下,哭完这一次就好了」。她纵然再好强,其实早已透不过气。

她的一生太悲哀了。纵然享尽富贵荣华,并没真正洒脱活过。纵然有所爱之人,却生不能相拥,死不能同眠。纵然心中比谁都珍视阿护,却要欺骗他伤害他。

她的一生为了别人「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为别人「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只愿她来生可以「家住苍烟落照间,丝毫尘事不相关 」,愿她来生不再「 纵使举案齐眉,终究意难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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