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們現在對做過手術的病人都會定期隨訪,做一些情感上的交流,來聊聊天,冬天了你要注意保暖啊,不要感冒了之類,這些都是我們日常的工作,並不會去考慮到這是醫學人文,這就是我應該提醒病人注意的方面。醫患關係都是互相的,醫生以病人爲中心這是第一位的,作爲患者來講要理解和信任醫生,我相信沒有一個醫生是希望把病看壞的。

春日午後,我穿過醫院熙攘的人羣,走到住院部走廊深處,等了一會兒,就看見身穿白大褂的王偉民教授,快步從旁邊的電梯裏走出來,此時他剛剛做完一臺手術。王教授把我們帶到他的辦公室,來不及寒暄,便開始了訪談。

本期人物專訪,讓我們走進這位奮戰在臨牀一線多年的心血管專家,沿着華醫心誠醫生集團發起專家王偉民教授的醫路歷程,傾聽他的心聲。

記者: 首先請您談談如何理解醫學人文?

王偉民:醫學人文是綜合的,包括臨牀醫學、社會學、哲學、心理學等方面的內容, 這種提法是很好的,但是國內這方面做得還不夠。醫生主要考慮的是疾病,但隨後的問題,比如病人的醫保問題、隱私問題、社會問題、情感問題、心理健康問題都不涉及, 如果談到醫學人文,這些都是應該關注的事情。但是目前的情況是,醫生看完了病,治好了,病人說謝謝,之後就結束了。我想在其他國家,應該也存在同樣的問題,所以這種提法是把病人作爲一個整體來看,而不只是看他的某種疾病,這樣考慮更爲完善一點。

雖然都說對病人關心的一句話也能體現人文關懷,但這是狹隘的人文,還是要把病人情感問題、心理問題等問題和病理學結合在一起去看待,把病人的具體困難解決了才能去說這是人文,才能真正幫助到他們。但是我們醫生現在能做的,除了治療,可能就是從話語上去撫慰病人。我們現在對做過手術的病人都會定期隨訪,做一些情感上的交流,來聊聊天,冬天了你要注意保暖啊,不要感冒了之類,這些都是我們日常的工作,並不會去考慮到這是醫學人文,這就是我應該提醒病人注意的方面。

記者:請您給我們講講在從醫過程中,最讓您印象深刻,最讓您感動的,與病人及家屬或同行的故事;在您成長過程中,最大的經驗教訓是什麼?您對青年醫師有何建設性意見?

王偉民:我從畢業到現在,已經行醫36 年,主要是從事臨牀工作,有很多事情讓我一生難忘,有對病人好的結果,也有很遺憾的病人去世。我總覺得不管做什麼,從我穿白大褂第一天起,首先做的事情要對得起病人,把病人治好了,有的家屬都跪下來表示感謝,我也很激動,但我覺得這是我應該做的。有時候病人出現了併發症,出現了意外,我覺得很內疚,這都是一個正常的心理過程。我做臨牀醫生最深的體會是雖然現在有很多的技術,很多的醫療手段,但紮實的臨牀基本功還是非常重要的。最難忘的是30 年前,我早期做介入擴張的時候,有一個病人是外地來的,右位心, 手術做得很成功。但是當天晚上病人出現血壓下降,而心電圖正常的情況,我們那時就很納悶,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第二天早上病人突然出現較大的嘔血,大量的出血造成出血性休克。最後,儘管我們給他想了很多辦法還是沒能搶救過來。我們給他做的球囊擴張手術,當時在全國一年也做不了幾十例,而且還是高齡病人。這個事件雖然過去30 年了, 我依然感觸特別深,我們那時候年輕,只看到我們都能做這個手術就很了不起,但是忽略了臨牀上的細微觀察,如果能再細心一些,很可能這個病人會避免一些惡性事件,當然即使是仔細觀察了也可能還是相同的結果,但起碼要考慮到這個方面。所以爲什麼有時候我講課的時候,有的人講技術, 我就會反問,你們在臨牀怎麼樣,是否掌握了病人的整體情況。我們做臨牀工作的,不能只追求某一項技術,那樣就會變成一個手術匠,而不是一個全面的心血管大夫。

所以, 對於年輕醫生來講,第一,要重視臨牀,重視醫學人文,真正爲病人着想, 把病人利益放在第一位,大部分問題都能解決。第二,對自己的專業要專研,要深入,要有創新,才能成爲一個好醫生。

記者:您如何看待現在的醫患關係?

王偉民:醫患關係是人爲造出來的,故意把它作爲一種關係來處理。我覺得中國的醫患關係還是好的,並不是想象中的那麼壞。大家都在看病, 都信任醫生,所謂的醫患關係不好,一定是存在各種原因。有人說中國看病難、看病貴, 我說中國看病最不難,最便宜,現在越來越多的人都願意回國看病。醫患關係都是互相的,醫生以病人爲中心這是第一位的,作爲患者來講要理解和信任醫生,我相信沒有一個醫生是希望把病看壞的。我接觸的病人,都跟我關係很好, 他們對我都很信任,可能是我有點名氣,同樣一個問題,他也會來問我。其實,作爲北京大學教學醫院,低年資醫生是執行上級醫生的醫囑,也許是在某些方面解釋不到位,所以病人才不信任。我也能理解, 病人都喜歡請高年資大夫去看,請名醫去看,也願意選擇去大醫院做手術。其實除疑難雜症以外,普通病,教授看和住院醫看是一樣的,大醫院和縣醫院的治療方案也是一樣的,有些都是國際上公認的治療方案。所以醫患之間更多的還是要互相理解和信任。

記者:對於您個人來講,現在這種工作狀態、工作頻率會覺得特別累嗎?

王偉民:我已經習慣了, 工作了36 年,大概有33 年沒有休過假,很多年都不知道休假是什麼概念。早期當醫生的時候,要做臨牀試驗,要做動物實驗, 要學習開會, 要會診,要查資料寫文章,如果一年有一個星期的假,那一定是特別奢侈的了。其實越是有一定年資、有一定社會影響的醫生,似乎越是沒有休息時間。去年我狠下了決心休息了一週,但期間還是會考慮術後的病人,尤其是特殊病例的總結和隨訪。

記者:您最喜歡的名人名言能跟我們分享下嗎?

王偉民:名人名言很多, 對我們來講,永遠不會忘記, 救死扶傷是我們的天職,再多的名言都比不上這句名言。當我脫了白大褂混跡在老百姓中間的時候,我就是老百姓,但一穿上白大褂就像變了個人一樣。我覺得這句話很俗又很不俗,但對我來講是最有用的。

手術中的王偉民教授(左二)

記者:如果您在大街上看到一個突然倒地的人,會不會施以援手?

王偉民:我肯定會的。比如在飛機上,只要播報問詢有沒有醫生,我肯定會去看一下。每個職業都有每個職業的特點,醫生的特點就是當你看到病人,別的事情就全忘了。我覺得醫生從職業道德上來講,在中國知識分子裏應該是最高的。醫生的底線就是要把病人看好,儘管他水平不夠也是想把病人看好,不會去應付了事,這就是底線。而且醫生付出得最多,整天就是看書, 新技術進展太快,所以必須有大量的時間去翻閱文獻,進行學術交流。而且越是年長的醫生看得越多,所以希望年輕人也要多看一些書。

記者:未來您有怎樣的期待和願望?

王偉民:第一,現在來講,我到這個年齡了,身體要健康。第二,心態要好。期待我的學生能夠追趕上我,給我退休做個鋪墊,我覺得這是最理想的。您問我有多大的期望,有些是國家層面上的,比如醫改,能促進醫患關係的改善。現實一點,就是能爲病人服務多少就爲病人服務多少,僅此而已。

後 記

採訪接近尾聲,王教授又要開始下一臺手術,這是一個臨牀醫生的日常。正是這些奮戰在一線的醫務工作者每天忘我的工作,全心全意爲患者服務,爲生命護航,才能使我們身心無掛礙地去追求美好生活, 實現人生目標。每思至此,不禁肅然起敬! (中國醫學人文雜誌 陳晶鈺)

王偉民教授簡介

北京大學人民醫院主任醫師,博士生導師,現爲北京大學人民醫院心臟中心副主任,華醫心誠醫生集團發起專家之一。長期以來堅持臨牀一線工作,有豐富的臨牀經驗。擅長於冠心病、瓣膜病、心律失常、高血壓病、心力衰竭的診治,尤其在介入性心臟病學方面有較深的造詣。承擔或參與了863 計劃、十一五國家科技支撐計劃項目子課題、北京市科委科技攻關項目等課題。目前正在承擔國家重點研發計劃項目( 十三五)“急性心肌梗死全程心肌保護體系構建及關鍵技術研究”子課題“早期康復質量評定改進體系對AMI 後HF 發生率影響的研究”項目。擔任北京市醫師協會心血管分會副會長、中華醫學會中國胸痛中心認證專家委員會副主任委員、衛生部心血管介入質控中心專家委員會委員、歐洲心臟學會委員、美國心臟介入協會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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