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遊殺人可以無罪釋放? | 心理學3大夢境理論
心理0時差 週刊 第28期
國際心理資訊 | 有料 前沿 權威
2018.04.09 星期一
這是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百味雜陳、心慌意亂的故事；但這個也的的確確是件真人真事。
1987 年 5 月 23 號凌晨，加拿大多倫多，一位年僅 23 歲的小夥 肯尼斯·帕克斯（Kenneth Parks）起身出門、鑽進車門、發動引擎、隻身一人開了 23 公里路來到了他老婆的孃家。
敲開門後，他將自己的岳母亂刀捅死，也血腥地攻擊了自己的岳父。
做完這一切，帕克斯回到車上，駕車來到了警察局，和警察說：“我想，我可能殺了人了，不過是在夢裏殺的。”
然而，這個當場被拘留、證據確鑿的嫌犯，卻在庭審之後無罪釋放！原因是：辯護律師組織了一個睡眠專家團隊，這些專家研究了帕克斯的睡眠疾病就診史、並對帕克斯進行了身體檢查後得出結論：
“帕克斯在那整個凌晨都屬於夢遊狀態，他並無主觀意識，不構成謀殺犯罪。”
睡眠專家的這個說法，成功說服了法官和陪審團，帕克斯被無罪釋放。然而關於這起案件和審判結果的爭論，在學術界內外都從未停止。關於「睡眠」這件人人都會做、也都需要做的事情，我們又瞭解多少呢？
睡着的時候，我們的身體和大腦都在幹嗎？
爲什麼只有少數人會夢遊？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是真的嗎？夢境預示我們的未來嗎？
說到底…… 人到底爲什麼要睡覺啊？
心理催眠師把人成功催眠之後，是否就能把對方當傀儡一樣操控了啊？
—— 今天這期心理0時差，讓我們進軍「睡眠世界」。雖然就像這起“謀殺案”一樣，帕克斯是否該被判刑大家衆說紛紜，而心理學家們和腦科學研究者經過上百年的奮鬥，依然沒能在“睡眠和做夢理論”上達成100%的共識。但我們對真相的求索，從未止步。
- 01 -
“每次睡眠，都是一場複雜而微妙的演出”
科學解釋睡眠的 5 個階段
夢遊的前提是做夢，做夢的前提是睡眠，而要了解睡眠我們就先要了解：睡眠的 5 個階段。
從我們意識還清醒、上牀準備進入睡眠開始、到睡醒起牀，人都會經過 5 個睡眠階段（5 stages of sleep）。
>> Stage 1 >> 淺層睡眠（light sleep）
從清醒狀態開始慢慢滋生睡意的第一個睡眠階段。我們若是在這第一階段被別人叫醒：“你是不是已經睡着啦？” 多半情況下我們都會矢口否認：“沒有沒有，我還醒着呢。”
第一階段的睡眠還會有一個獨特的身體現象：入睡抽動（hypnic jerk），彷彿突然一下子，你的膝蓋、大腿、甚至是整個身體都猛然抽動了一下。
進化心理學家認爲：這是因爲我們的祖先大多睡在樹上，因爲怕自己睡覺時不慎從樹上掉下，當我們的肌肉在慢慢放鬆時，身體會時不時通過“抽搐”來提醒我們一下：及時校準睡姿，以免摔在地上。
>> Stage 2 >> 睡眠紡鎚（sleep spindles）
這個“紡錘”是在形容第二階段睡眠中，我們腦電波的形狀（這個屬於腦電圖 EEG 的專業範疇，我們就不深入了，大家知道個名字就可以啦~）
這個時候，我們的體溫會慢慢下降，心跳也會減速，呼吸變得不規律。如果在這第二階段被叫醒，我們會明顯感覺到自己剛纔已經睡着過了，稍微帶着一些睏意和不適。
>> Stages 3 & 4 >> Delta 腦波主宰下的深層睡眠
進入第三和第四階段，一種慢速的腦波 delta 慢慢開始主宰我們的腦部活動。當 delta 波佔據 20-50% 腦部活動的時候，我們處於第三睡眠階段；一旦超過 50%，我們就進入了最深層次的第四睡眠階段。
這個時候，我們人體分泌的「成長激素（growth hormones）」達到峯值。嬰幼兒的深層次睡眠階段耗時比成人更長，也就是這個道理：他們在長身體嘛（小孩子睡覺的時候千萬不能打擾哦）。
>> Stage 5 >> 快速眼動期（REM sleep）
經過第一、二、三、四階段之後，我們會開始按照第三、第二的順序倒退。
就在退回到第二階段之後，我們的體溫會突然提升到和清醒時差不多的水平、眼睛雖然沒睜開但眼珠卻在快速轉動、心跳也跟着加快起來……
這個奇特的睡眠階段，就是第五個階段：「快速眼動期（Rapid Eye Movement，簡稱 REM）」。
爲什麼這時候眼睛會快速轉動？是在睡夢中看到了什麼東西嗎？對！這就是我們在做夢的時候！
研究表明：幾乎所有人在 REM 睡眠期被叫醒後，都會表示“自己正在做夢”，並且絕大多數都記得自己的夢境。90% 的夢境在 REM 睡眠期發生，而剩下的那 10%，夢境明顯缺少了故事性、邏輯性和生動性。而且，若是我們是在第 1-4 睡眠期醒來的，我們即使已經做過夢了，也不太會記得自己的夢境（所以有些時候，並不是你從不做夢、只是你很少記得自己夢境）。[1]
REM 期之後，我們會繼續重複睡眠期，具體會輪迴多少次，因人而異。一般情況下：
Stage 1：~ 10分鐘
Stage 2：≤ 20分鐘
Stage 3：≤ 40分鐘
Stage 4：30 - 40分鐘
REM：幾分鐘 - 1小時不等
繼續來看 REM 快速眼動期。有研究還表明：大多數的夢境都是以做夢者本人的第一視角進行的。這時候如果我們在做一些打架呀、槍擊呀、甚至更暴力的夢境，我們的身體會不會也和夢中的主角一樣，進入“危險夢遊模式”，傷害到其他人？
99.99% 的正常人，都不會有這樣的危險。當我們的人體處於 REM 時，四肢都處在麻痹狀態（REM paralysis），因此就算在夢裏和人打得鼻青臉腫你死我活，現實生活中的身體基本也是動彈不得。
但是…… 仍有 0.01% 的人，他們的 REM麻痹機制 功能失調，就有可能導致夢遊、和身體活動。這樣的人，會在自己毫不知情、沒有意識的情況下，一邊維持做夢的狀態，一邊在現實世界做着角色扮演（role playing）。
回到文章開頭的肯尼斯·帕克斯 —— 辯護方的睡眠專家研究證明：帕克斯常年遭受着睡眠疾病困擾、夢遊多次，而且他和老婆的家人一直都相處融洽、是個非常有愛的大家庭。
他們最終得出結論：這帕克斯，就是那 0.01% 中的一員，而按照加拿大的法律，傷害他人時自己沒有主觀意識的，不予判刑。
這些過去的事情和庭審結果，都已既成事實。我們不妄加評論，但也可以保持理性的獨立思考。如果你是當庭陪審團的一員，你會如何抉擇？
- 02 -
“人睡覺時究竟爲何要做夢？”
最常見的 11 種夢境 + 3 大解夢理論
現在我們知道：幾乎所有人都是會做夢的，至於你醒來後還記不記得，那由你醒來時所處的睡眠階段決定。
加拿大心理學家 尼爾森 Nielsen 採訪記錄了 1,181 位大學生的夢境後，得出了 25 種最常見的“夢境主題（dream themes）”。這裏我列舉前 11 項，快來找找：你夢到過這樣的情節沒有？[2]
追着某個人、某樣東西跑（81.5%的受訪者做過這樣的夢）
在夢裏和某人 O O X X，包括現實生活中自己幻想的對象，你懂的（76.5% 相當高啊，向你們的坦誠致敬！）
下墜（73.8%）
夢到學校、老師、自己在學習（67.1% 果然大學生都還是比較愛學習的嗯）
遲到、錯過地鐵或公交（59.5%）
在斷崖邊快要墜落（57.7%）
一個明明還活着的人，夢到 ta 死了（54.1%）
反覆嘗試去做同一件事、一次兩次三次……（53.5%）
在空中翱翔（48.3% 此處應該有配樂：“我要飛得更高……”）
夢到自己身處一個房間，而房間裏冥冥之中有另一種存在，看得見卻摸不着（48.3%）
考試不及格（45.0% 無論成績好壞，夢到自己掛科的人都不在少數）
那麼問題來了：這些夢大多都讓人不舒服啊！既然這麼不舒服，還做夢幹嗎？我們的夢境是否和現實生活有所聯繫、甚至是預示着未來？
—— 關於這一點，心理學家百多年來爭論不休。接下來，精選君爲你呈現 3 大主流夢境學說。這三大派各執己見、各自找到了證據、也常年受到其他學派舉出的“反例”攻擊。不過，它們誰都沒能獨霸武林就是了。
① “刺激腦皮層的信號經過綜合，就能生成一段夢境”
「刺激綜合模型（activation-synthesis model）」
第一種理論模型，由腦科學專家 J. Allan Hobson 提出。
我們眼睛見到的、耳朵聽到的…… 所有感官接觸到的信號，都會通過神經輸送到大腦，經過大腦把這些信息的消化、整合、理解，我們纔會“看到這個”、“聽到那個”、“嚐到甜味”、“聞到辣味”、“感受到痛和癢”……
Hobson 認爲：做夢也是這樣的。上面我們在介紹睡眠的 5 個階段時就有提到，各種各樣的腦電波在我們睡覺時都各自活躍着，特別是在快速眼動 REM 階段，我們的大腦更是接收着各種各樣的電信號和電波刺激。
而當我們的大腦把各個信號碎片整合爲一張完整的拼圖的時候，一段夢境也就應運而生。[3]
② “現實生活中的棘手問題，在夢裏尋找解決方案”
「問題解決理論（the problem-solving theory）」
現實生活中，當我們遇到一個比較棘手、一時無解的問題時，我們可能在夢中還會夢到這個問題。但是在夢裏，我們的思維更天馬行空、更少受束縛、具有絕佳的發散型創造力。[4]
正所謂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說的就是這個了。大白天絞盡腦汁都無疾而終的問題，就這樣被我們帶進了夢裏。
不過， “日有所思” 的不僅僅是工作學習上、或是生活上實操性強的問題，也有可能是感情問題，所以 “夜有所夢” 夢到的，也就可能是各種感情的穿插和糾葛。
接下來，大名鼎鼎的弗洛伊德登場，他的理論說的就是這個，你往下看……
③ “現實生活裏想做但做不成的事情，我們在夢裏達成”
「願望滿足理論（wish fulfillment theory）」
繼續接着說現實生活中解決不了的問題，或者…… 是現實生活中達成不了的願望。
比如：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對方已經有了家室、性慾滿滿想和 ta 幹那檔子事情……
這些都做！不！到！怎麼辦？！
弗洛伊德說：“有太多人，只能把這些渴望帶進夢裏，反正在夢裏 YY 一下，既不犯法也沒人管。”
所以，有的男生會夢到自己在和某人那個那個，醒來後發現牀上只有自己一個人，但是下面已經溼溼的了……（請問，誰能借我個表情包插在這裏啊？？？）
不過，弗洛伊德的理論還遠遠不止這些羞羞臉的東西！
他老人家把人們的夢境內容分成兩種：表面上的夢境情節（顯現內容，manifest content），以及藏匿在夢境之下的隱性內容（latent content）。[5]
弗洛伊德認爲：心理諮詢師和治療師，通過對來訪者的夢境中的顯現內容、探知並解讀隱性內容，可以挖掘來訪者內心的掙扎和衝突。
舉個簡單的例子（只做說明用，請千萬不要對號入座！！！）有個女孩最近在工作上壓力很大，和領導相處很不愉快，晚上睡覺後頻繁出現被灰熊追趕、甚至被灰熊捉住後受到攻擊、甚至喪命的情節，醒來後心情和精神都很差，工作表現更差，領導更加苛責，進入惡性循環。
—— 在 “被熊攻擊” 這個顯性夢境的背後，可能是這個女孩 “小時候遭受家暴和性侵、被父母和同齡人孤立和排斥” 的隱性創傷。
以精神分析（psychoanalysis）爲專業取向的心理諮詢師和治療師，受過專業訓練後，可以參考來訪者的夢境進行分析，並設計治療方案。
再次提醒：請千萬不要對號入座、或是自說自話爲身邊的親友 “解夢”、或是試圖去構建對方的 “隱性夢境”。
精神分析認爲：隱性夢境中的內容非常危險、充滿矛盾甚至攻擊性（這個人選擇把傷痛的記憶隱藏起來，是一種自我保護啊）。再專業的諮詢師和心理醫生，在試圖探尋某人的 “隱性夢境” 時，也會遭遇阻力（resistance）。
這個時候，「催眠」可能是個有力工具。
- 03 -
關於催眠的 8 個常見誤區
你入了幾個坑？
在心理諮詢和治療中，「催眠（hypnosis）」是一種由催眠師向被催眠者提供心理暗示、以喚醒後者某些特殊記憶、過往經歷、或者讓其執行特定行爲的一種專業手段。
到底要如何催眠？別說一篇文章了，一書櫥的書估計才能講完。我們不如反其道而行之：下面列舉了大衆關於催眠的 8 大常見誤解。快來檢查一下，你中了幾槍？[6]
① 催眠必須要在非常放鬆的狀態下進行。
✖ 假的！
哪怕是在激烈運動狀態下，也可以被催眠。
② 被催眠的人都只是假裝催眠成功，他們嘴裏滿口謊言。
✖ 假的！
諸多研究表明：進入催眠狀態的人說的都是實話，並不會扯謊。
③ 催眠成功後，人就像睡着了一樣。
✖ 假的！
催眠成功之後，被催眠者也是完全清醒的。
④ 被催眠後的人就變成了催眠師的傀儡，失去了對自己的控制。
✖ 假的！
催眠需要主觀配合，任何人在催眠中、催眠後都可以主動停止退出。
⑤ 催眠後，人們對過往的記憶會更精準。
✖ 假的！
被催眠的人可能會把想象和現實混淆，而且對錯誤的記憶妄生蜜汁自信。
⑥ 催眠結束後，被催眠者對剛纔催眠過程中的一切都沒有記憶。
✖ 假的！
這沒什麼好說的，他們就是記得……
⑦ 催眠後，人們能超越自己身體的力量、見證 “nothing is impossible”。
✖ 假的！
最高一層的馬鞍跳不過去，被催眠師賦予了蜜汁自信後，一下子就能生出力量、跳過去了？呃，真不行。你的腿就這麼長、肌肉的彈跳力就這麼點，催眠了之後即使主觀上相信了 “I can do it”，但也還是跳不過去的，催眠畢竟不是 “超人改造手術”。
⑧ 只要用心全力配合，所有人都能被催眠。
✖ 假的！
早在 1965 年，心理學家 Hilgard 就已經發現：不同人對催眠的敏感度是不同的（這就像不同人對不同藥物的反應敏感度也不一樣，所以同樣的病症醫生用藥也會不同）。[7]
~ 重回學生時代！一起來做複習題吧 ~
今天這篇文章的知識點真是豐富啊~ 讓我們來重溫一下學生黨的經歷：
讀完“課文”、來快快樂樂地做複習題吧！
請根據本文中介紹的知識點，回答以下 3 道選擇題（都是單選題哦）：
① 人們在睡覺時，一共會經歷 5 個睡眠階段。進入以下哪個階段時最容易做夢？
A. 多夢階段
B. 深層睡眠階段
C. Beta腦波階段
D. REM快速眼動階段
② 加拿大心理學家 Nielsen 研究發現，人們夢境中最常見的橋段是：
A. 性
B. 喫東西
C. 追着某個人、某樣東西跑
D. 學習或工作
③ 弗洛伊德認爲，人們夢境中的內容分爲 “顯現內容（manifest content）” 以及 “_______”。
A. 隱性內容（latent content）
B. 深層內容（deep conent）
C. 水下內容（under-water content）
D. 未知內容（unknown content）
—— 真正的知識和收穫，是需要記憶和咀嚼的，不然文章上下翻翻之後就成了過眼雲煙啦~ 這三題的答案，都來自文中重點標註的內容。用心讀過文章的你，就算一下子記不得，回過頭去也能很快鎖定正確答案。
祝各位閱讀愉快、答題愉快~ 我們下期0時差，不見不散！
